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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贡嘎8 ...

  •   先出发探路的陆恒川和杜叔怎么样了?

      他们为什么耽误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冷梵没有精力想这些。

      雪越下越大,另外三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起身。

      即使他们早就说好要继续前行,但事到如今,帐篷内狭小的喘息空间成为他们不愿离开的舒适圈。

      “必须走。”冷梵坚持道。

      “如果杜叔和陆哥他们回来了怎么办,天色这么黑,我们会走岔的。”汪云湘反对道。

      “那是他们的事。”冷梵说。

      汪云湘一愣,她一直觉得冷梵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她以为自己能劝住她,没想到她这么坚持。这种强大的执行力背后,有一种令她心惊的凉薄。

      “陆恒川会有办法,”冷梵解释道,“我们只有按照约定好的计划进行,他才能预判我们的行为。他临走时,我们说好了。”

      汪云湘这才明白,冷梵的坚定并非固执,而是来自于对陆恒川的信任。她的判断很有道理,如果没有陆恒川,他们恐怕连第一个晚上都熬不过去。

      汪云湘放软了态度,选择听从冷梵的决定,“好,我们走。”

      这晚下了雪,没起风,他们深一步浅一步,走得很慢,却一直在前进。

      寒冷、饥饿、麻木,冷梵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向前走,追上陆恒川。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踩下的雪坡。

      回过神来时,大量的积雪随她一起坠落,手电光在黑暗中乱舞。

      汪云湘、何宝青、方以明惊恐的呼喊自头顶传来。

      天旋地转。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到了这一刻,冷梵却还一丝庆幸。幸好自己走在第一个,幸好大家都没有事,幸好自己的坚持没有伤害其他人。

      雪中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感死死压着胸膛。

      绝望之中,忽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从雪中拽出来。

      紧接着迎接她的是一个温暖的胸膛。

      “对不起,我来晚了。”陆恒川湿热低沉的气息氤氲在她耳边。

      冷梵想扯起一丝笑容,却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

      华美端庄的金边藻井浮现在眼前。

      有一刹那,冷梵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她还在上赤吉西村民宿的房间里。

      心底蔓延出一丝慌张,与陆恒川的相遇和相识都是虚幻的吗?

      这时,门扉打开,凉气涌入屋内。

      有人走到她床边,将她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撩到耳边。

      “醒了?”陆恒川问。

      冷梵淡笑着,像小孩子撒娇似地应道:“醒了。”又问,“这是哪里?”

      “藏民家。”

      原来昨天陆恒川和杜叔先去探路,他们走出两个小时左右,便发现了前面有一个小村落。

      袅袅炊烟从白墙红窗的石头屋子上升起,三五藏民们穿着棉衣打扫院子,屋外门口有几头牛甩着尾巴吃草。

      杜叔激动得挥着手大喊,结果一不小心踏空,摔在冷梵滑下山的位置不远处。他落下的位置雪不多,没有冷梵遇到的情况危险,但是地面上有岩石,他这一下摔得不轻。陆恒川不得不背着他走完最后一段路,敲开藏族朋友家的门,好不容易说明来意,再带着熟悉路的藏民回去接应他们。

      半路上就看到冷梵跌落的惊险一幕。

      陆恒川带着冷梵他们回到民居,连夜请了当地的大夫来看。万幸雪块没有砸到冷梵的头,雪地松软,她身上也没有受什么伤。

      “好险。”陆恒川眉头紧皱,依旧心有余悸。

      这几日大雪封山,手机信号也不好。今早藏民朋友们骑马帮他们去镇上送去消息,救援队和研学团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情况,今明两天就会派车来接他们。

      其他人都无大碍,有了良好的照顾,汪云湘的烧也暂时退了,杜叔的腿也覆了药

      现在,只有冷梵的伤比较吓人。

      其实她除了身上有点酸痛没什么要紧,只膝盖还有些疼。

      她弯起裤腿一看,小腿和膝盖之间肿了一大块,周围的淤青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陆恒川起身从桌子上拿了药膏,是昨天藏医留下的,拧开盖子递给冷梵,见她不接,只好坐回床边,自己动手。

      他纤长的手指挑出药膏,温热的指腹混着药膏的清凉贴上冷梵的皮肤。

      “嘶。”膝盖的肿痛让冷梵倒吸口凉气。

      “疼了?”陆恒川轻声问。

      “不疼。”冷梵咬牙说。

      陆恒川的手指在空中迟疑片刻,略带歉意地说:“忍一忍。”又哄她道,“涂了药好得快。”

      “好。”冷梵低着头答应道。

      她的脸孔依旧比同龄人稚嫩,但碎发垂在颈间,昨晚雪中前行的坚毅勇狠还未褪去,让她如落难公主般清冷果决,兼具孤傲与破碎之美。

      陆恒川只抬头瞄了一眼,便不自觉垂目,用蝶翅似的黑睫挡住眼神中的波动,再不轻易与她对视。

      “好了。你再歇一歇,我去拿些早餐。”他找了借口,先行离开。

      冷梵犹自不觉,重新躺回被子里,却怎么也睡不醒。陆恒川迟迟没回来,她倒不是多饿,只是等得有些无聊。

      索性起身穿上床尾的衣服,适应着膝盖的肿胀疼痛,简单洗漱一番,慢慢地走出屋子,下了二楼,谁都没有遇到。身在别人家,她不敢乱走,于是迈出天井,到了外面。

      雪山的寂静环抱中,这座藏式民居像高山之巅开出的花,矗立在蓝天与高山之间。

      冷梵呆呆望着辽阔的天空和四周的雪山,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短短的一瞬,她真想永远留在这里,不再想着赚钱,不再想着反击那些曾经轻视她的人。

      人来一世,要看高山溪流,要听百鸟争鸣,要闻花芳草香。

      那些烦恼不值得。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身后有妇人用低低的嗓音说着尚未熟练的汉话。

      冷梵回过头,看到一张质朴的面孔,似乎是民居的主人之一。

      听到话说的声音,陆恒川手中端着饭碗向这边看来。

      他用藏语向妇人解释了几句,然后对冷梵说:“进来吧。”

      冷梵跟着他上了二楼。

      两人坐在雕花繁复的木椅上,面前有两份藏式早餐,有糌粑、牛肠和奶茶。对于吃了几天压缩饼干的冷梵而言,这些热乎的食物是无上美味。

      “其他人已经走了吗?”冷梵问。

      陆恒川摇头,“大家都还在睡觉,现在时间很早。”

      冷梵擦手起身,这才想起找出手机充电,这里是通电的。一看时间,刚过6点钟。

      再回餐桌旁,冷梵那股劫后余生的劲儿才慢慢升出来。

      “我们算是脱离危险了吧。”冷梵喃喃自语道。

      “嗯,”陆恒川不想让她回想之前的辛苦,岔开话题道,“你刚才怎么出去了?”

      “本来想去找你,然后从天井看到外面的蓝天。外面好美。”冷梵忽然想起来,淡笑道,“你记得之前问我‘以后还会来雪山吗’,我现在会说,肯定会。”

      陆恒川愣了一下,才回想起自己为什么问这句话,然后他默默喝了一口奶茶,状似随口道:“是吗,这里荒山野岭的。”

      “我就喜欢这荒山野岭。”冷梵抬起下巴,意有所指地说。

      陆恒川失笑:“好。”随后又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吃过早餐,冷梵觉得机会难得想去附近逛逛,陆恒川也拿起相机和她一起。

      出门前,陆恒川和女主人卓玛打了招呼,以免一会儿大家都醒来后找不到他们,卓玛热情地嘱咐了几句,冷梵都听不懂。

      “卓玛说附近有一座小庙。”陆恒川转述道。

      大家都还睡着,两人决定走去看看。

      久居山中的人对路途的认知和城市里的人不相同,卓玛说的“附近”对她而言并不算近。

      冷梵膝盖隐隐作痛,陆恒川想背着她,冷梵拒绝了。她很享受雪天漫步,尤其在这么难得的景致之中。陆恒川便帮她找来一根树枝,当做手杖拄着。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一条快要融化的山涧小溪,雪山融水在冰层下流淌,还看到了漫步在山间的牛和马。陆恒川指给她看哪些是牧民养的,哪些是野生的。

      他们徒步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卓玛提到的庙。她因为暴雪没看成贡嘎寺,这座小庙算是弥补了遗憾。

      这座小庙虽然隐藏在深山中,但与普通的民居相比,金顶、鹿跪金轮、墙上的盾形装饰、白塔、转经筒一应俱全。

      经过这半年多来在研学团的锻炼,冷梵形成了职业习惯,看到古建筑就不自觉地向身边人介绍起来。

      陆恒川跟着她的脚步,认真地听着她的每一句话,不时举起相机,记录下她摊开的指尖前介绍的历史。

      “我好像说得有点多了?”冷梵后知后觉地问。

      “不,你讲得很有趣。”陆恒川道,“汪云湘说得对,你适合在镜头前,很漂亮。”

      这段时间冷梵一直没有想回到城市的生活,她甚至已经习惯了与自然相处。除却危险,她留恋这方天地和身边的人。

      回去时,陆恒川找到小庙旁的藏民,沟通了半天借来了一匹马。

      这马不高,棕色的毛在阳光下发亮,黑黑的尾巴甩来甩去,大眼睛长睫毛,伸着鼻子去闻冷梵的肩膀。

      冷梵拍拍它的背,它高兴地喷个响鼻。

      陆恒川扶她上马,自己牵着马绳走在旁边。

      “你怎么会藏语?”冷梵好奇地问。

      “总来这边拍照,学了几句。”陆恒川说。

      “你也会骑马?”

      “会。”

      “那你也上来。”

      陆恒川摇头,“山路不好走,你自己坐好。”

      坐在马上走山路又是一番滋味,悠悠闲闲地绕过山,摇摇晃晃地跨过水。她向来不会唱歌,这次体会到为什么有什么多山歌,为什么山歌都要放开歌喉。

      “在笑什么?”陆恒川问。

      冷梵把刚才所想说了,“你呢,骑马时会唱歌吗?”

      陆恒川说:“不会,自己骑马时集中精神看路,还要注意听空中鸟叫、林中虫鸣。”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彼时冷梵虽然看上去如常,实则情绪激昂,快活自在得很,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恒川情绪的变化。

      如果这几天她认真观察了,会发现陆恒川总在刻意避开某些话题,那么她就该知道之后的分别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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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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