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向导进化论[末世]》红发肖愁

21、第二十一章

　　香气。

　　香气总是伴随着饥饿感，愈发浓郁。

　　那是什么香气？是刚从烤箱里出来的暖烘烘的焦脆布丁？是稍稍触碰就会凉透的蜂蜜橘子汽水加冰？是夏夜热腾腾的炭火裹着肉油的饱满烟火气？
　　——秦慕棉不知道，他也无法分辨。

　　他只是饿。
　　他闻见了食物的香气。

　　理智彻底失控，只剩下裹挟而来的本能，无法填补的欲望空缺被具象化为食欲，S级向导的精神海在狂啸。恨意，爱意，伦理，道德，感知，在那片海的最深处，似乎有藤蔓开始疯狂生长，它们需要汲取养分——足够的养分，来填满自己饕餮的饥饿感。

　　循着浓郁而清晰的香气来源，秦慕棉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肾上腺素让他无法感觉到一点疼痛，肩膀上被撕裂开的伤口一直在往下滴血，成片地染红了柔软的上衣。

　　没有哨兵能再侦测到他，没有哨兵能再找到他。
　　S级向导的能力足以将这一切强制关闭。

　　他要死了？
　　“死”这个念头短暂地划过他的脑海，秦慕棉不敢去细想，只是兀自往前冲。

　　饿。好饿。

　　肚子没有叫，可是饿意由精神层面层层上涌。
　　秦慕棉紧紧攥着手指，循着闻见的香味往前跑，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部细嫩的肌肤勾到下巴，他活生生被饿哭了。
　　那双瞳仁由墨色变得通红，黑暗中无人看到。

　　密密麻麻的丧尸看不到他，依旧佝偻着行走。
　　或许这意味着他即将成为它们的同类。

　　秦慕棉在黑暗中穿梭，被残肢绊倒到踉跄，又跪起来站起来继续跑。

　　“吼——”
　　丧尸的嚎叫让他猛然惊醒，秦慕棉后退一步，躲在了货架后面。
　　透过货架，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进化后的怪物。

　　至少三米的庞然大物，肌肉赤裸外露，手上捏着被斩断撕裂的丧尸，用巨大的獠牙在撕扯着那些比它小上几圈的丧尸的血肉。
　　它的身边没有丧尸，似乎连丧尸也懂得弱肉强食。

　　秦慕棉因为饥饿而混沌的脑子恢复了些清醒，他闻到的香气却比刚刚的一切时候都要浓郁。

　　“呜呜……”
　　秦慕棉躲在货架后面，蜷缩起来，眼泪不要钱一样大滴大滴地往下落，那张漂亮精致的脸看上去仍然不沾血污，柔软明艳，肩膀往下却是蔓延开的成片的鲜血。
　　可怜兮兮的小家伙，融化的小棉花糖，白嫩绵软，裹着草莓酱。

　　他的进食有两种渠道，一是丧尸，二是哨兵。
　　向导可以异变成丧尸，他不可能再回基地了。

　　为了填补饥饿，他只能吃掉这个丧尸。

　　吃掉它。

　　咚，咚，咚。
　　秦慕棉的耳边砸响自己的心跳，他捂着自己的腹部，靠着货架，一点点地站起来，站稳。
　　他的瞳仁此刻猩红一片，泪水仍挂在浓密卷翘的睫毛上，连接成一簇簇。

　　他咽了一口口水。

　　他听到了蛇的鳞片滑过这片空间的声音。

　　饥饿到极致的存在，会不择手段地进食——

　　秦慕棉站定之后，垂着头，一步步走出了货架的遮挡，抬起头。
　　撕扯着其他丧尸的中级丧尸也感应到什么般，随着秦慕棉的动作而抬头，与其对视。

　　它锁定了面前那个娇小、脆弱、漂亮的人类，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血的鲜甜气息。

　　它扔掉了手中的食物，转身朝着秦慕棉大步走来，接着是跑。
　　沉重脚步砸在地上的声音，和秦慕棉的心跳声重叠。

　　——狩猎的方式，包括将自己伪装成猎物。

　　下一秒，一道墨绿色的残影闪过，将高速移动的丧尸生生砸到地上。
　　咚！
　　丧尸和冲上前的蛇类哨兵缠斗在一起。

　　哨兵不会受伤后转换成丧尸，因此在战斗中负伤是常见的事。但此刻，那个与丧尸缠斗的蛇形却仿佛被什么力量硬生生地控制住，一招一式都朝着丧尸的命门攻去。

　　纠缠，撕扯，招招致命。
　　剧烈的战斗只剩下残影，丧尸痛苦地嚎叫着用手想去抓住身上的蛇形哨兵，却生生被鳞片割破手掌，渗入剧毒。血红色的肌腱迅速地变得青紫，废掉了一整条手臂。

　　被向导强制催化到顶尖的哨兵，暂时地、被迫地成为了最锐利的人形兵器。
　　这是S级向导强制打进的精神烙印，或许不能长久，但一定有效。

　　这就是那个潜藏着隐藏自己形迹的A+级哨兵。

　　秦慕棉就这么站着，盯着那个和丧尸缠斗的哨兵，眼里的血光越来越盛。
　　他的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液已经停止滴落。

　　凝结在白皙手臂和指尖上的鲜血，像盛开的菟丝花的长藤。
　　脆弱而艳丽。

　　噗——
　　血肉撕裂的声音，丧尸再被生生拽掉一条手臂，它惨嚎着咬进蛇的鳞片，又被压着摁在地上。

　　屏蔽恐惧，屏蔽疼痛，强化体能，强化攻击力，拉爆用于侦测和反应的五感。

　　向导的普通人五感其实根本听不到蛇鳞摩擦地面的声音，除非在那个时候，他已经侦测并捕获了这个哨兵，并强行与对方建立连接。

　　此刻这个想要埋伏秦慕棉，却被秦慕棉硬生生反向控制住的哨兵不再是一个“人类”。
　　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半人半兽的机器。

　　是敌是友，为我所用。

　　最终，厮打的双方都慢慢停止动作，那个丧尸也彻底没了动静。
　　秦慕棉看着被砸到地上散开的脑花，咽了一口口水，此刻的瞳仁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这样的中级丧尸极为稀有，按理来说只有三人以上的A级哨兵小队协作才能有存活的希望。

　　墨绿色的蛇尾盘旋在地上，数米长，蛇尾的开端存在人的上半身，男人的手撑在地上，看不清正脸，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本有质感的上衣被丧尸撕裂到露出里面的轮廓，但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个极为高挑修长、而且相当有品味的男人。

　　墨绿色的鳞片泛着类宝石的光，华丽而阴森，缓缓地从丧尸身上滑动着收回，蛇尾游动的时候像是水的波纹一圈圈地漾出幽绿渗金的冷光。
　　这个哨兵能给人带来比丧尸更强烈的压迫感，和被盯梢的窒息感。

　　秦慕棉悄然退后一步，再咽了一口口水，计算着同时食用这个哨兵的可能性——为零。

　　向哨连接断裂，控制状态已经解除。

　　他发现他了。

　　秦慕棉想要转身逃跑，但下一秒，蛇形哨兵已经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柔韧的蛇尾缠住他的脚腕。
　　秦慕棉重心不稳，猛然倒地，随即被一只手有些粗暴地扯回，锁进怀里。

　　“就是你吗……”
　　冰凉的气息拂过耳际，耳边的声音明明极其温柔，却带给人彻骨的寒意，和被猎食者盯梢的战栗感，或许说话的人正咬牙切齿，却强装笑意。蛇尾绕着秦慕棉的腿边蜿蜒而上，此时此刻，恐惧感定住了秦慕棉，他停在原地。
　　“秦慕棉，是吗……”
　　柳墨的手指滑过秦慕棉的肩膀，内心困惑，但更多的是恼怒。这样一个看似脆弱的向导，刚刚居然彻底地控制了他的所有行动，看来他感受到的那股强烈悸动并不是假，真的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向导存在，且真的就是宋家基地的哨兵。
　　本市称得上人物的，就只有龙廷一人。
　　他应该注意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基地。
　　可是这是什么气味，太过诱人，太过甜腻……

　　他张开嘴，锋利的毒牙滑过向导修长细腻的脖颈。

　　秦慕棉睁大眼睛。

　　蛇牙划破肌肤，留下些许信息毒素。几乎是同一时刻，柳墨的大脑内如遭雷击。他立刻被弹开到地上，痛苦地抽搐着。秦慕棉半跪在地上，眼瞳发红，盯着地上的柳墨。

　　进食的本能大于一切，远超恐惧。

　　丧尸脑子的香气，和品尝不到美味的饥饿感，让他再次盯上了他面前这个名为柳墨的哨兵。

　　某一个瞬间，被彻底控制的被击溃感再次让柳墨立刻清醒过来。
　　柳墨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他刚刚被秦慕棉控制着和丧尸缠斗……此时带走秦慕棉不是个太好的选择。
　　这不是个引颈待宰的猎物。

　　这是个高级向导。

　　他向后看了秦慕棉一眼，看着秦慕棉雪白脖颈上一抹刺目的红——这是他留下的毒素，也是他留下的标记。他温柔地笑了，开口：“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罢，他转身游开，他游离的速度很快，接下来不见踪影。

　　咕嘟。
　　秦慕棉看了一眼对方离开的方向，就不打算再追，而是一步步走向倒地的丧尸，缓慢地坐了下来。他纤长的手指摁进丧尸被敲开的脑壳，一点点地往外掰开。

　　这是他渴盼已久的盛宴。

　　与此同时，基地外围。

　　“什么，你说棉棉他——他怎么了？”
　　宋云辰听到秦慕棉失踪的消息，声音染上了焦急。

　　“他切断了和我们的联系。”徐宛抓着身旁小女孩的手，对宋云辰开口。
　　宋云宇已经过去寻找秦慕棉，但因为秦慕棉强制切断哨兵对他的感知，这个过程只会变得很困难。

　　——而且，没有人敢保证他们找到秦慕棉的时候，他还完整。

　　“……我知道了。”
　　宋云辰转头看向小女孩，朝着她伸出手：“来，吓到了吧？哥哥带你回房间休息。”

　　小女孩乖乖伸手，就被宋云辰抓住。
　　徐宛这个时候才收回手，站在原地，向来冷厉果断的她也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站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异动消失了。
　　中级丧尸——或者小型丧尸王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攒聚的丧尸群开始缓慢地散开，停止聚集。

　　甚至于他们在途中还俘获了一个哨兵，但……
　　至少好的方面是，没有人再刻意作乱，似乎所有乱象都一下蒸发，也不会接着造成更大的动乱。

　　说“不知道为什么”，当然是假话。
　　或许，徐宛想，自己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宋云辰拉着小女孩的手，走进了酒店套间。
　　这个套间的窗被封死，里面站着两个A级哨兵。

　　小女孩的脸上丝毫没有刚刚面对丧尸时的恐惧，甚至带着浅淡的笑容。

　　“坐吧。”宋云辰开口，让小女孩坐在座椅上，就立刻有哨兵上前封锁住了她的行动。

　　下一秒他的狼爪伸出，抵着对方的喉口：“别以为我不知道隔壁柳墨基地的向导名单——”

　　“十三岁的A+级向导，花子璇。”

　　有高级哨兵集群行动的地方，必须有向导。

　　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出现在废弃已久的居民楼？

　　花子璇端正地坐着，仰起脖颈，笑着开口：“不去救你们的小向导吗，姓宋的哨兵？”

　　“你们带走了他？”

　　花子璇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带走他，他自己离开了。”
　　想到那个果断地挡在她面前的身影，她也有些恍惚。

　　“你好好待在这里吧。”宋云辰转身欲走，花子璇又补充了一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吧，柳墨已经盯上他了。”
　　宋云辰猛然转头。

　　花子璇继续笑着开口：“你们以为一个S级向导存在的消息可以瞒多久？一天？两天？告诉你们吧，我根本影响不了你们的哨兵，因为有一个人在你们几乎每个人的精神海都留下了一道侦测不到的屏障，这道屏障让我的所有入侵命令都石沉大海……”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A+之上，就是S级。只有S级向导，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实力压制。”

　　宋云辰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花子璇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子璇，狼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你慌了，宋云辰，你知道一个情绪极度失控的哨兵为什么还没有狂化吗？”
　　花子璇仰着头，一句话就让宋云辰变了脸色。

　　下一秒，宋云辰消失在了这里。

　　花子璇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向后靠在凳子上，不自觉地开口：
　　“真是恐怖的能力……”

　　一个情绪失控的哨兵没有狂化只有一个可能，他的向导还活得好好的。

　　她动不了，她逃不出这个基地。
　　因为秦慕棉同样地在离开的那一刻，切断了她和她控制的所有哨兵的全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