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的故事》梅酝

32、第 32 章

　　“钰姐，给你看我拍的照片，美丽吧。”高安献宝般地把照片拿给她看，天空因为樱花都变得粉色，夏曦钰瞅了眼便收回视线，提上自己的黑色背包，手掌心贴着上衣两个口袋，鼓鼓的里面装满压缩饼干。

　　“走了。”

　　今天轮到夏煦钰巡山，和往常三个组不同，节假日是他们巡山的重要日子，所以春节过后的一段时间分批放假，巡护站也就留下原先一半的人。

　　还是从老地方出发，只不过昨天下了雨，得要换个防滑鞋，不然稍不留神就会摔跤，夏煦钰走在最前面，身上的手电筒也紧紧抓住，阴天要注意的很多，哪怕土壤是湿的，并不能让他们放心。

　　夏煦钰站在山脚下，把厚重的手套戴上，仰头望着这座山，冬天巡山的时间也就变久，五个人并不能分开行动，杨叔去省里开会，如今她一个人带队，身上的重任无以言表。

　　“上周林业局那边过来开会，说从这两天一直到夏天都要加大巡逻，前两年依山那边的火灾发生次数太多，牺牲的几位消防员都才十九二十。”

　　王建国大步爬上去，丝毫都不带喘气，这点运动量对他不是问题，夏煦钰紧接其后，小河将鞋面打湿，并没有渗透进去鞋子内部，淡定道：“一次雷，两次人为，这些都是血的教训。”

　　依山消防大队的事情，是杨叔告诉她的，依山曾经的一位优秀消防员，在四月底回到那边，对依山大队是件非常好的事情，起码有领头人了。

　　扎德愤恨道：“所以就搞不懂那群傻逼没事儿点什么火，闲得没事儿干还要别人付出代价，他自己进局子待几天就出来，那些消防员的命就不是命？”

　　夏煦钰望着前面绿绿葱葱的树木，去年冬天燃烧过后还是灰白的，五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树木的生长力不容小觑。

　　脚踩泥土，防滑鞋避免了夏煦钰向后倒，低头用相机记录下今日巡山的情况，佩戴在胸前将前面所有地域拍下，轻声道：“小心前面河流变宽，不要走小石子路，水还是凉的，回头感冒发烧都是自找的。”

　　夏煦钰讲出冰凉的话，高安听了连忙吐槽：“我去，有你这样的人吗？三十七度的嘴讲出零下温度的话。”

　　高安手中的保温杯被他打开，热气瞬间将他鼻梁上挂着的眼镜片弄湿，雾气让他看不见脚下的路，踩在小石子上，身体向前倾，快要跌倒在前面的小洞前，夏煦钰千钧一发之际把人往后拽，严厉呵斥道：“我是不是说过行山路上不要给我喝水，讲过两次还不长教训是吧？”

　　夏煦钰严肃地盯着高安，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不忘回头把水杯抢过去，“继续往前走，到了十一点再说。”

　　在巡山路上，夏煦钰说一不二，如今巡护站大部分的规矩都是她定的，每一个规矩的诞生，都是有前车之鉴，可惜这群人不长教训。

　　曾经杨叔也像高安这样，以为喝口水没事儿，但就是这样的心态招惹事情，不小心地滑下去，小腿骨折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姐，错了，你别生气。”高安屁颠地跟在后面，扎德嘲笑他没出息和不听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些话都不懂，出来不是让别人担心你，是完成每天的任务。”

　　夏煦钰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他们这群男生做事情并不小心谨慎，看上去好像很小的事情，但有些时候甚至关乎性命。

　　“闭嘴，再说话延迟一个小时吃饭。”夏煦钰迫不得已让人闭上嘴巴，说个没完没了，这边山头都能传到那边，蹙眉推着人继续往前走：“看到前面的那个小山坡了没？爬上去找水源。”

　　夏煦钰不像高安那么讲究要喝热水，也不像扎德喜欢自己带矿泉水，巡山路上哪里会有水源都已经清楚，但身体也会有毛病，喝凉水容易肚子疼，更不要说现在春天水还是冰凉凉的。

　　“钰姐，我热水倒进一次性杯子里给你。”扎德提到，夏煦钰摆摆手拒绝，平日里她就很少喝水，原因她从来没说过，是因为来这三年，依旧会因为水而不舒服，哪怕烧开了也特别容易拉肚子，所以巡山路上多喝点天然水，在宿舍就是喝烧开的矿泉水。

　　高安坐在石头凳上，仰头大口喝水，额头上都是汗，身后衣服都湿了，虽然穿着薄衣服，但也是长袖，一活动就冒汗，不像夏煦钰还套了个外套，一点儿汗都没有。

　　“姐，你相过亲没？”王建国突然询问，夏煦钰转脸茫然地看着他，“你家里人催结婚了？才多大就要相亲。”

　　这边的习俗和她家乡其实差不多，不上学的就要面临相亲，王建国是双手双脚反对，绝对不会去参与，并且对此很害怕。

　　比她小的都结婚，和她同龄的都二胎了，夏煦钰明明才二十四，在感情上的心智还是像十六岁。

　　色彩鲜艳的乌桕树下，火热的夏天让两人更加亲近，许久未见面的她和褚沛彰还停留在分别前的那些快乐，纵使时间过去很多，但她依旧能够像是处在分别的当晚，怀揣着对第二天的希望，等待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夏煦钰感慨道：“不合适就不谈，也不是说相亲之后就一定要在一起，可以谈一两个接触，合适并且喜欢再决定，但是不能像扎德那样，伤害人小姑娘，也不能像高安那样，把自己演的恋爱谈得死去活来，你面前这两个例子已经很明显了。”

　　王建国连连点头，很认可她这句话，“没错，不像我，想要找的肯定得认真，不能像他们混来混去。”

　　太阳出光照在树木上，树荫下出现一个个白色的洞，风一吹，树叶也在晃悠，地面的洞自然也时刻转移位置。

　　夏煦钰弯腰跪在石头上，双手捧在河床上，低头喝着凉水，下肚后短暂的疼痛，但喉咙舒服很多。

　　“姐，你看那边，咱们这边有一片樱花。”高安高兴地喊话，在依山和无名之间的县城道路会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种满樱花树，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去年樱花树开得不像今年这么茂盛，只能看出零散的部分，并且颜色也是浅浅的，从山峰望过去，樱花的花瓣落下，就好像仙女在空中飞舞，让人感受到快乐和随风飘扬的洒脱。

　　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多到找不出曾经的樱花写真，夏煦钰坐在石头上，还粘着泥土，不嫌脏地盘腿面朝天空，身后是看不到尽头的森林，湿漉漉的双手被风吹得通红，冰凉的手摸着脸颊，没多久便温暖许多。

　　“姐，快看我给你拍的。”王建国把刚拍的照片发给她，屏幕上跳出的照片然后夏煦钰点进去，她偏过头望着樱花，背影却不像之前所看到的那张森林消防背影孤独，反而像是披靡山群，野心油然而生，踏遍无名的每座山都不在话下。

　　照片被她保存当成壁纸，其实还挺感谢王建国这个喜欢拍照的男孩，最起码来到这边的三年，生活中很多点点滴滴都被他用手机记录下，也让生活在平凡普通中找到乐趣。

　　“走吧，休整完就去另一个区域，说不定还能在国家森林公园里看见金丝猴。”夏煦钰拍了拍自己身上干了的泥土，这一块经常被动物光顾，记得刚来这边第一个月就碰到大熊猫，相隔也就几米，很警惕地朝着他们叫，然后快跑地离开，留下胖嘟嘟的身影让他们回忆，想起来才发现竟然没有拍下来。

　　夏煦钰继续往上爬，粉色樱花风景也只让她短暂停留，没有让她受到这美丽世界的影响，就像姐姐说的，因为在城市生活，所以不会追求过于奢靡的东西，家庭条件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即使学生时期自身和大家都高要求，可长大后，选择了热爱的事业就不会后悔。

　　瘦小的身板让她在面对这几座山峰还是疲惫许多，天天爬，休息一天，隔日就会吃不消，就像从前训练那样。

　　“姐，五点了，咱们还要继续往上爬吗？”高安落在后面喊道，夏煦钰回头大声说：“这座山下去转道回巡护站，杨叔开着小面包车在下面等我们。”

　　每天巡山任务夏煦钰都会提前定制好，秋冬天黑得比较快，六点就下山，但是春夏就会到晚上八九点返程。

　　“我姐这体力真的是没谁了，巡护站二十个男的都比不过她一个人，我是自愧不如。”王建国说着给夏煦钰的身影竖起大拇指，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她后背，明明是一个瘦小的女子，却承担了他们集体所没有的责任。

　　站在第三座山峰的最顶端，夏煦钰望着下面灯火通明的县城，没有一盏是留给她的，可他们做的事情却是为了无名县的每一个人。

　　下山路因为天黑而愈发难走，夏煦钰小心翼翼地踩在土壤上，这片区域去年山火植被就变得脆弱，稍不留神就会滑下去。

　　“走慢点，抓稳树干踩在石头上，二十分钟的时间下山，动作不需要你们麻溜，注意安全。”

　　黑夜中夏煦钰的说话声就像是镇静剂，让后面的安心，没多久便看见小巴车的车灯闪烁，高安开心地挥了挥手，还没到车边就喊着杨叔。

　　“没呢，刚下山，放心吧，我在这边什么事儿都没有，都要三年了，也不是刚来这边不适应，上吐下泻的那种。”

　　“不放心你，非得跑去那么远，现在一次家都不回，当初怎么就松口答应你了。”夏母在手机里说她，也是在说自己，知道各个时代的女孩子想法不同，有着想要做，可做家长的还是不放心，一个女孩子竟然做着男生都做不到的事情，是对她刮目相看，但也心疼，尤其是这双手和双腿，划伤数不清。

　　夏煦钰站在车门口迟迟不上去，电话一打就没完没了，车上几人都困得睁不开眼，但都没有怨言，关键时刻还是有眼力见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

　　“妈，不和你说了，我先上车，回宿舍洗完澡再和你开视频。”

　　“回去，回去，每次说回去就没有下文。”

　　夏煦钰讪讪地挂断电话，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安全带扣好之后，杨叔才发动车辆朝着巡护站过去，这条路起码要开半个小时，可见这几人十几个小时走了不少路。

　　“过年也没见你回去，过两天他们都轮休回来，我也给你放一周的假，随便你去哪，就是不许待在巡护站。”杨叔笑道，玩笑话里的认真夏煦钰听出，她不开口答应，也没想好到底要去哪里，无奈地靠着窗户说：“叔，你就别为难我，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总不能让我在外面流浪？”

　　高安在后面指着前方一闪而过的樱花树，“去平坝农场，那边好多樱花，姐，你长得那么漂亮，去那边拍照绝对出片。”

　　“就是，回来给我们带点特产，怎么样？”王建国接话说下去，扎德敲着车窗不说话，决定权在夏煦钰身上，去不去就看她自己。

　　夏煦钰是想要拒绝的，但假都给了，想起李芳华说的，犹豫的她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夏煦钰到底是不放心这群男孩，平日里做事就马大哈，她要是走了，出问题没有及时发现酿成大祸，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可想。

　　“小夏，你就是想太多，巡护站你不在依旧会有人上去巡山，你在这儿三年的时间，每个月休息的那两天，他们是不是本分地完成你所下发的任务，而且冬季防火到现在，你这精神状态还是得要调整，休息几天回来再好好工作。”

　　杨叔的劝话让夏煦钰提着心没那么紧张，但依旧没有松口，她给了自己太多压力，所以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将巡山和照顾巡护站里面每一个人，作为自己必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