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的故事》梅酝

38、第 38 章

　　这一年的年底，表彰大会提前一个月举办，褚沛彰也久违地穿上了警服，和郑廷灿站在一起，成为警队里人人看了都得说是一朵花。

　　当荣誉加身，褚沛彰也更加自豪，只是这张集体合照在宣发出去的同时，他们站在最后一排的人全部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看不到他们的脸。

　　“这是跑去哪里，一解散就赶紧走。”

　　郑廷灿拿着笔正在写自己的入党申请书，记得在警校时，很多同学都会提交，只是那时始终认为有一天要做了重要的事情，才有资格去入党。

　　“找他女朋友。”郑廷灿哑声道，思念的情绪愈发重，可是无处宣泄到最后还是深藏心中。

　　褚沛彰昨夜只睡了六个小时，一是因为表彰大会，而是因为订好了今天晚上必定到无名，绝对不会有差错存在。

　　褚沛彰的自信依旧保持，长途跋涉接近七个小时才到无名，夜里开车又是山路，中途也只休息的半个多小时，如今真的到了巡护站门口却胆怯了。

　　十八岁的他在面对任何事物都不会胆小，七年过去他连毛头小子都比不上，坐在车内许久，之前用的手机号也都注销，如今他恢复了自己的本名，和亲朋好友该怎么说那几年的过去。

　　“钰姐，我买了烟花快来一起放。”王建国喊道，抱着一箱烟花不进去，声音传进去没有一分钟，人呼呼地往外跑，夏煦钰此时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面对鞭炮烟花特别有兴趣。

　　“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夏煦钰说着拿出手机，半张脸挡在毛绒围巾里，笑眯眯说：“发工资才半个月又回到了月光族，这剩下半个月准备怎么活？”

　　王建国的钱用来给自己妈妈买大金链子，夏煦钰知道后为他鼓掌，算得上良心发现，也资助了他一个小包，也才三千多。

　　大拇指按着打火机，夏煦钰将烟花棒点燃，侧身避开花坛，星火掉落在地面就像打铁花那般，眼含笑意地抬起来在空中写字，一笔一画将自己和褚沛彰的名字写出，身边扎德看不清，因为写的太快了，可是坐在车里的男人却看见了。

　　车锁打开的声音，以及车开关声吸引了站在门口的几人，无名县城可以说是没有夜生活，才八点的时间，大部分小区和村庄屋子都关上灯入睡，马路上的车大多是货车，加上又停在对面，很容易被他们注意。

　　褚沛彰脸颊上的伤疤很少会有人认真地看下去，扎德却盯着巧瞧了半天，胳膊肘捅了下王建国问：“这人你认识吗？”

　　“长得不好看，我才不认识，我身边可都是俊男靓女。”王建国半开玩笑的话语多少让身边人哭笑不得，夏煦钰正纳闷这两人怎么没了兴致，一抬头却看见日思夜想的人，只是不敢认了，陌生却熟悉。

　　曾经漂亮的眼睛早已变得黯淡无光，说不清是工作劳累还是在漫长岁月偷走了她的情感，过往的回忆明明想起了很多次，是那样的鲜明灰色，如今只字讲不出，大脑一片空白望着褚沛彰。

　　隔着空荡的马路，两人无止境地对视，扎德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瞬，夏煦钰已经在确定没有过路车的情况下飞奔过去，连人影都看不见。

　　褚沛彰胸膛被猛地撞了下，眨眼之后抱住夏煦钰，衣服上没有香水味，脸上没有护肤品的黏腻，身上若有若无的青草香倒是与众不同，就像夏天路上的工人使用工具把马路边的草剪短，那股清香味始终回荡在身边。

　　夏煦钰双手摸着他的脸颊，蹙眉微眯眼睛忍着泪水，手指一点点摩擦他脸颊上的伤疤，瘆人得很，可越这样越想要多触摸，是现实还是梦，眼泪最终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落，擦也擦不完。

　　从开始的小声哭泣到后面埋在褚沛彰胸前哭得大声，从听上去像个猫叫到撕心裂肺，像极了老天爷要拆散有情人。

　　褚沛彰始终笑着看他，拍出来的照片远不如真人好看，如今哭得实在是太惨，弯腰在她额前亲了下，轻声道：“变丑了啊。”

　　夏煦钰一听哭声直接停止，在没见到他之前满不在意的，可是今晚的相见似乎不是她所想的，应该穿着美丽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现在就是一塌糊涂。

　　“我去，什么情况啊，钰姐这是闷声干大事，不过找的这个男的都没有我好看。”王建国小声嘟囔，在他眼里就没有人能配得上夏煦钰，现在又冒出个丑八怪，心里不太平衡。

　　一类是成熟感，一类是少年气质，在不同年龄阶段，褚沛彰身上都具有，王建国这攀比心可是巡护站第一人，就没有他不嘚瑟的，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个小屁孩，整年的时间过去了，孩子属性和长相身高往两个方向长。

　　夏煦钰抹掉脸上的汗水，虽然克制了，但是没有用，比起那些听了无数遍的语音，只有真实且在自己面前的声音更容易让她伤感。

　　“我拿行李，来之前和你们站长杨春发联系过，可以在这儿住几天，买了周四回去的机票，我们一起回家。”

　　褚沛彰说完夏煦钰就让开位置，蹲在地上却气呼呼，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应该对他发个脾气，理智战胜了冲动，不是三年前的她，分开的日子更加体会在一起的不容易。

　　“姐，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王建国大声道，几个爱吃瓜的都站在最前面，没睡觉的趴在窗口，刚才夏煦钰的哭声可谓是惊天动地，这边房屋建筑普遍隔音效果不算好，所以很多人都看见了她那糗样。

　　夏煦钰也没有不好意思，哭肿了的眼睛睁大，这段时间身体浮肿，要是睡眠时间长了或者水喝多就会变成肿眼泡。

　　“我男朋友。”

　　许是褚沛彰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此刻所有人的警惕心都到了极点，“姐，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天天待在巡护站，跑哪里去找男人？”

　　粗俗的话被王建国讲出口，却不让人生气，反而哭笑不得，“王建国，是不是见不得我生活过得好，这个年纪有个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吗？再看看你，要人样后人样，这瞎嘴把人小姑娘气得跑，管好你自己比什么都强。”

　　怼得王建国说不出话，刀可谓是戳中了他的心，夏煦钰牵着褚沛彰的手，依稀记得在警校那四年手上也只有老茧，只是现在全是伤口，比她的手还要粗糙。

　　褚沛彰并不介意她一直抓着，但是进入到她的宿舍，和外面的房屋是格格不入，好比世外桃源，每一处都精心打扮，生活气十足。

　　夏煦钰每到一个地方就喜欢把房间装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主要也是因为能和在家里一样，这样做事情方便，也很容易入睡。

　　右侧空挡的柜子里一下子塞满了褚沛彰的衣服，还有一些他以前的，只不过现在穿可是塞不下了。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今夜同床共枕却显得格外尴尬，褚沛彰洗完澡只是抱着她，什么事都没有做，汲取对方衣服上的香味，夏煦钰想问的也终究没有讲出，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注定要被隐藏。

　　“你和家里人联系了吗？”夏煦钰小声道，他就像个拉布拉多，埋在她脖颈下，呼出的气息落在皮肤上痒得想要躲避，“离远点，受不了。”

　　白天在服务区出现一次犯困，如今在她身边怎么也睡不着，是三年多的思念压抑在心中，是许多时候无法宣泄出去的感情被迫慢慢往下压，爱事业却也爱她，人生第一件大事就这样艰难，曾经也有过懊悔，开始看着前路已经看得见光明，又怎会轻言放弃。

　　“你身上那些伤都是被他们弄的吗？”夏煦钰摸着他手背上的烧伤，虽然原先皮肤就黑，只是这块伤口就像是黑黑的煤炭中央点燃，看得见里面燃烧的红心。

　　褚沛彰淡然道：“都过去了。”

　　褚沛彰这次的大行动结束后，有半个月的假期，而他不提也是因为这件事从他参加表彰大会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终止，那些不好的真如他所说，过去了，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只是警察的生命不可挽回。

　　“不想说就不想说，别什么过去了。”夏煦钰手推着他肩膀，奈何这人力大如牛，根本管控不住，所以最后还是任由他抱着。

　　“我很想你。”

　　夏煦钰和褚沛彰都不是属于能说会道的一类，平时虽然互怼话多，可是在感情方面多多少少还是更加内敛，一句话都还没讲出口，脸已经羞红。

　　算得上特殊一天，相见之后的尴尬因为他这句话，情感迅速升温，也不再别扭，讲起了这几年的变化。

　　“我姐要结婚了，是不是不可思议，以前大家都以为她受了情伤不愿意再接触新的人，我姐夫长得可帅了，你不是要回去吗？路过诚信中学附近的咖啡店，要是周末你就能看见有个高高瘦瘦，气质很好的咖啡师在吧台点单，第一眼最好看的就是我姐夫。”

　　褚沛彰等她激情过去，解释道：“是我们，杨春发说你三年没回去，我们是该回去看一看家里老人和父母了。”

　　夏煦钰哦了声，独立惯了的她，通过手机就可以和家人联系，所以见不见面也就没有那么重要。

　　“我要喊他杨叔，你叫名字多没礼貌？”夏煦一纠正他喊别人的称呼，这就和王建国那孩子没大没小，以前看着挺老实，结果没想到竟然也是个调皮捣蛋的货色。

　　褚沛彰瞧他青春期的叛逆和现在王建国的显摆而作比较，吃醋肯定是有的，但感激占据大部分，如果没有这么多人待在巡护站，不互相帮助，夏煦钰这巡山之路就会变得愈发艰难。

　　夏煦钰忘不掉第一次爬山后，双腿站在地面抽筋得厉害，脚都挪不了，还是同学搀扶着她坐大巴，那时还给褚沛彰发消息，说迟早有一天争霸无名所有的山，她确实做到了。

　　“累，但是比起你做的事情，好像不值得一提，我守着这些山林是因为徐永光的日记本还有你们的支持，还记得姐姐说，徐永光说S省很美丽，有时间一定要到这边，他可以当做导游，只是没想到计划还没有想，人就走了。”

　　“我和李芳华时不时地聊起你，总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怕得到你离开的消息，也害怕你过得不好，不过现在好了，起码人是活着的，起码还能够看见你，已经很满足了。”

　　青春期的喜欢是通过斗嘴的方式讲出那些别扭的话语，步入成年人的世界，看到了太多人因为言语沟通而陷入感情困境，夏煦钰也深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所以在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会脑袋中想一想再说出口，毕竟恶语伤人六月寒。

　　这是夏煦钰在姐姐身上学到的，即使经年之后一切误会都已经解开，可造成的伤害无法磨灭，所以从开始就得管住嘴。

　　夏煦钰没有再去问那个男生的事情，却能从姐姐和他的相处事迹看出本性是什么样的，就算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去，姐夫的位置可不会改变。

　　夏煦钰分析着感情事情，也能从中得到启发，虽然没经历，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改变从这开始。

　　所以这一年的脾气也算是被夏纨蔚调教得很好，像以前那样的情况很少见，就是怼人和开玩笑的次数会因为这群男生变多。

　　“然后呢？高安这是第三次被绿？”褚沛彰扬眉盯着她脸颊，手指在眼角的毛毛蹭掉，“高安太衰了，总会碰到这种事，但他没有因为频繁发生这样的事情失去对爱情的向往，也是个善良的人。”

　　巡护站里面的队员和夏煦钰关系都很好，所以这种事情发生大家也就传遍，安慰高安的同时，通过嘲笑不至于让他沉浸在悲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