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刺头 ...
-
「欢欢，小晨生病了，我得照顾他，走不开，明天是你去新学校第一天，妈妈就不去送你了。」
「这半年的生活费已经打到你卡里了。」
「欢欢，明天我要陪你孔阿姨去医院产检，你长大了，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爸爸相信你。」
「钱够不够，不够随时跟我说。」
沈城市中心，一栋二百平的大平层内，万秀君和祝顺先一前一后发来微信消息。
祝欢嘴里叼着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傻逼。”
她骂骂咧咧地把即将燃尽的烟卷按灭在烟灰缸里，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凳子，揣了盒烟下楼了。
理发店。
理发师问：“小姑娘，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啊？”
祝欢扯开头绳，长长的头发散落，她面无表情道：“剃了吧。”
理发师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剃了？”
祝欢不耐烦地点头。
理发师惊奇的眼神看着她，劝道：“小姑娘留长头发多漂亮啊，把头发剃了，那多不伦不类，不成假小子了吗？”
祝欢扭头，飙了句脏话，“你他妈废话完没有，还能不能剪了？”
理发师也是吃软怕硬，哪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连连点头。
“剪剪剪，这就剪。”
镜子里小姑娘的脸充斥不符合年龄的戾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颓废地下垂，白到近乎病态的肤色。
打眼一看，这人不好惹。
理发师战战兢兢地给她剪完了头发，出于审美，没有完全按照她的需要，把头发全都给剃了。
给她剪了一个短狼尾。
理发师：“小姑娘，你看这样行吗？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按照你的需求，再给你剪短一点。”
祝欢对着镜子看了看，没吱声，付钱走了。
走出理发店，站在马路牙子上，祝欢点了支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眉眼之间游走而过的尽是孤独。
马路对面等红灯的一家三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夜色模糊，只能大概看清三个人的轮廓。
男人和女人之间，一个女孩挽着他们的胳膊。他们空出来的那只手里拎着大包小袋，装着像是学习用品和资料书。
女孩年龄和她差不多大。
这应该是她们之间唯一的相同点了。
因为女孩有爱他的父母，比她幸福多了。
祝欢心里一阵不舒服，她见不得这种画面，把没抽完的半支烟扔到地上，踩灭离开。
她走后，绿灯亮了，马路对面一家三口走过来了。
女人拿出一张随身携带的纸巾，将烟头捡起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男人和女孩继续往前走，没有等她。
女人看着那个满身戾气的女孩离去的背影，捡起她遗失在地上的一张身份证。
姓名：祝欢
性别：女
出生日期：2005年4月6日
家庭地址：新宁省沈安市沈东区皇城街道16号观澜半岛一号楼一单元1501
“祝欢。”
女人闻着空气中残留的烟味，默默念了这两个字。
她是……女孩子？
女人眉头渐渐皱起来。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剪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为什么要抽烟，为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
这极大地颠覆了女人的认知。
她不能理解。
-
沈城二中。
高三二十一班。
听说今天班里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都很兴奋，早晨刚来到学校，就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
——“你们听说了没，咱们班新转来的那位，可是从国际高中过来的。”
——“哇，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经济实力可以啊。”
——“那还用你说。”
这风声是从主任办公室传来的，这位同学的入学手续是主任一手操办的，就连她的班主任，手里都没有她的资料。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同学们难免躁动。
直到他们的班主任周文华走进教室，才有所收敛。
高一的时候，他们很是敬畏这位老师，相处也有两年了，也算摸清她一点性格。
偶尔犯点小错，周文华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因为这届学生，对周文华来说，最是特殊。
周文华的女儿萧艺凡也在这个班级，面对和女儿同龄的学生们，她很难不起慈母之心。
对待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要说周文华，虽然年过四十，但美人在骨不在皮，随着年岁增长，添在脸上的皱纹，徒增一种别样的味道。
她是一个很性感的女人。
不是长相，不是打扮，而是藏在气质里的知性。
她的长相算不上惊艳，单眼皮，薄嘴唇，只能称得上是清秀。
但她身上的气质带给人的感觉，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尤其是走路的姿势，微幅摆动的髋部，充满让人挪不开眼的女人味。
因此被主任领进门的祝欢在那么多人中，第一眼看到的是周文华，并不奇怪。
祝欢没穿校服，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右手拎着书包甩在背上，顶着一头刺眼的短发，凌厉的眼神投向站在讲台上的周文华。
——是她。
周文华的眉头皱得比昨晚还要紧。
她喜欢乖孩子，这样的刺头，只会增加她工作的烦恼。
主任对周文华说：“周老师，人我给你带过来了，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剩下的事情怎么安排，那就是你们班级内部的事了。”
主任是个滑头，见钱眼开的势利眼，看他对祝欢殷勤的样子，就知道他背地里定是没少收好处。
周文华对待学生一向一视同仁，但对于这样的刺头，难免要多费心力。
周文华看了祝欢一眼，越看越不顺眼，不禁叹了口气。
“这位同学，简单跟大家做下自我介绍吧。”
祝欢不耐烦极了，吊儿郎当地耷拉着眼皮，连路都懒得走，就站在教室门口说：“我叫祝欢。”
大家瞪着眼睛看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这就完了？
态度是不讨喜的，谁让人家生了一副好皮囊，白得反光，穿着打扮也很时尚，一双厌世眼，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头发是短了点，乍一看真像男生，但声音特别女生，因此在她讲完话之后，班级同学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发出一声——
“哇！”
坐在北边倒数第二排的萧艺凡亦是同样反应。
“她好帅啊！”
前桌乔青青回头对萧艺凡说。
萧艺凡红了脸，克制地点了点头。
看到周文华向她投来的目光，忙埋下头学习。
周文华环视教室一周，对萧艺凡的同桌说：“李巧，你搬到第一排来坐。祝欢，你去李巧的座位。”
周文华心想——这样不讨喜的刺头，应该没有人想跟她做同桌吧。
把这个麻烦安排给自己女儿，最让人挑不出毛病。
而且女儿特别文静，听话懂事，一定程度上，说不定也能影响到祝欢。
殊不知在她这个安排过后，教室各处，传来遗憾的抱怨声。
他们都想和祝欢做同桌。
木已成舟，只能羡慕地看向萧艺凡。
萧艺凡站起来给祝欢让位置。
周文华背过身，整理讲桌上的资料。
祝欢朝座位走去，走到其中一个男生身边时，那男生拉住她的胳膊说：“哥们，你Q.Q号多少啊，我加你。”
他都准备好本子，等着祝欢给他写了。
祝欢甩开他的手，拧眉道：“你他妈耳朵聋吗，男的女的你听不出来？”
男生虎躯一震，悻悻收手。
——“好凶啊。”
——“好没素质啊，周老师还在呢，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说起脏话了？”
——“唉，没素质就没素质吧，还是好想跟她做同桌。”
祝欢刚坐到座位上。萧艺凡便害羞地看她一眼，小声道：“祝欢同学，你好，我叫萧艺凡，很高兴认识你。”
祝欢兴致缺缺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埋头睡起大觉。
从祝欢骂出那句脏话开始，周文华便回头看向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她坐下就睡觉了，便没管，打算先观察一天，稍微了解一下，明天再说。
谁知这一觉，祝欢从早睡到下午，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又接着睡。
直到晚上放学铃声打响了。
她终于睡醒了，拎着书包就走，眼睛还没怎么睁开。
周文华想把捡到的身份证还有校服给她，从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周文华对从另一个办公室里走出来的丈夫萧城说：“你先跟小凡回家吧，我有点事，晚点回。”
萧城点点头，接过萧艺凡的书包，和她一起走了。
周文华去追祝欢了。
祝欢一路踢着石子，走出校园。
看到祝欢，街对面一位女人露出欣喜的目光，朝她招手，“阿欢！”
祝欢心口一震，久久没有朝声源处看过去。
是裴妍，裴妍来了。
祝欢的眼睛不争气地红了。
如果说父母是刺痛她的第一把刀，那裴妍就是第二把，比父母还要残忍得多，深入五脏六腑，让她痛不欲生。
她是怎么还敢来的？
跟在祝欢后面的周文华本想喊她，看她奇怪的反应，停下脚步，没有跟上前。
裴妍一步一步向祝欢走来，无名指上的戒指深深刺痛祝欢的眼睛。
祝欢用力呼吸，下意识想跑，想远离这个人。
裴妍固执地挡住她的去路。
祝欢本可以扭头就走，但她没有。
裴妍从头到脚打量着祝欢，眼神愈发心疼。
“阿欢，以前的长头发多好看啊。你怎么……怎么把头发给剪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
祝欢嗤笑一声，“裴老师，你说话可真有意思。不是你说的吗，真可惜，我不是个男的——”
“不是跟你新婚丈夫一样的，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刺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