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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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星期五是一周一度的离校日，弗恩蹦蹦跳跳地走进家门，将沉重的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没有人用语言回应他，但他听到茶几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弗恩沿着桌边转了半圈，脚下赫然出现一个趴在地上的小女孩。
“嘿，发现你了！”
看到弗恩发现了自己，小女孩仰起脸冲他咯咯地笑，伸出胳膊示意他来抱。
弗恩大笑着抱起她：“小玛乔丽，妈妈去哪了？”
玛乔丽正是他怀里的这个小东西——他五岁的妹妹。玛乔丽口齿不清地回答：“妈妈在卧室打电话。”
正说着，他们的母亲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在看到弗恩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由原本的欢欣变成了忧愁。
“看起来治疗没什么效果。”
弗恩没想到母亲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神色尴尬地应和：“嗯，是啊。”
母亲叹了口气出门买东西，弗恩也只好默不作声地溜回卧室写作业。
小玛乔丽隐约感受到家中奇怪的氛围，但因为年龄小，她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跟在弗恩身后缠着他：“哥哥，你再给我讲一遍上周的那个故事。”
“待会再讲，可以吗？我现在要写作业。”他答道，“否则妈妈回来会生气的。”
玛乔丽点头：“好。”说完，她松开了抱住弗恩的手，出去时还不忘把卧室的门顺手关上。
弗恩把书本在桌上摊开，划了几笔便再没有写下去的兴趣。
他在书桌上趴下来，扭头时视线正好落到他身后的翅膀上。
二
弗恩并不是什么怪物，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拥有翅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每个人都曾拥有一对与生俱来的翅膀，可以像鸟类那样用来飞翔。在圣诞节，许多商业街为了增加欢乐气氛，经常会为孩子们举办飞行比赛，弗恩书架上那几个金灿灿的奖杯就是冠军的证明。
他们的翅膀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发育，以具有强大的力量与地心引力相抗衡——十四岁以前都是这样。科学研究表明，在十四岁以后，他们便会迅速向成人转变，骨骼密度大幅增加，身体变得强健有力，翅膀却停止生长，不再能带动他们飞翔。在停止使用翅膀后，人们的大脑就会将它们视为无用之物，发出信号使其自行退化、脱落、消失，最终留不下一点痕迹，这个生理过程就被称作“脱羽”。
于是，在这项研究基础之上，脱羽被赋予了新的精神含义，它意味着成长，与成熟和责任挂钩。在弗恩的初中毕业典礼上，校长曾说过一句话，“将你的双脚踩在地面上，不要做只会在天上飞的傻瓜。”这句话出口的当天就登上了当地报纸的头版，广受家长和学校的好评，在他们当中曾风靡一时。
不幸的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校长的窗户玻璃就被一群毛头小子砸了个稀巴烂，但他并没有抓到哪怕一个凶手。
弗恩算是主犯之一，别看他长得文静乖巧，看上去甚至还有些腼腆，实则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他平时就喜欢到处乱跑，对于各种复杂地形都能轻松应对，规划路线的事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做过这样出格的事，但弗恩的心肠并不坏，平时经常帮助周围的邻居们，也总是很听父母的话。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人们要对曾经快乐的自己嗤之以鼻，甚至通过激素手段尽快摆脱那双翅膀，似乎那是自己身上的一个巨大的污点。
弗恩身边的同学大多数都在十二三岁脱羽，再迟些就是十四岁，而像他这样已经十七岁却还没有脱羽的，当地医院从未有过先例。他的父母带他做了多次检查，每次得到的结论都完全相同，弗恩的身体发育没有任何异常，但他的翅膀力量强劲，到目前为止依然能够带动他的身体，即使放置不用也不会退化，甚至在切除之后还能重生。医生说，如果想要实现脱羽，恐怕只能借助药物进行干预，让它们缓慢萎缩。
从那天起，弗恩便开始接受治疗，每天都要服用药物。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药物的副作用让他变得困倦多觉以外，对他的翅膀没有任何影响。
他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日程表。按照约好的时间，这个周末，他要去见一位心理医生。据他父母和医院的分析，如果能从心理上摆脱对翅膀的重视和珍惜，或许对促进脱羽有帮助。
在弗恩看来，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三
心理医生浏览了一遍弗恩的检查报告，对他的父母说：“不用担心，孩子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报告单，双手交叠道：“我和弗恩单独聊聊天，还请你们去房间外稍等一会。”
听着他一口一个“孩子”，弗恩觉得浑身别扭。他已经快要成年了，个子也不矮，但因为身后的这对翅膀，他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还把他当成小孩，在同龄人中更是显得像个异类，因此也受到过许多莫名其妙的恶意和欺凌。学校老师蔑视他，同学们孤立他，但他并不在乎。弗恩打心眼里喜欢自己的翅膀，他为自己保留了飞行的能力而感到自豪。
面前的医生对着弗恩的翅膀夸奖道：“我打赌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翅膀。”
听到外人的赞美，弗恩骄傲地挺起胸膛：“谢谢您的夸奖。”
医生保持着温和的语气，试探他道：“你是不是经常保养翅膀？看起来你很爱惜它。”
“是的，医生。”谈到自己的翅膀，弗恩打开了话匣子，“我会认真清洗上面的每一根羽毛，定期修剪它，仔细打理。”
“那真是棒极了，你一定是个做事认真的孩子。”他问道，“你有什么爱好吗？”
“我的爱好很多。”弗恩回答，“爬树，钓鱼，踢球，写诗，唱歌，弹吉他，编故事……啊，还有飞行。”
“嗯，这些的确是不错的爱好。”医生斟酌着他的措辞，“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从事什么职业？”
“呃……”弗恩面露难色。
“放心，今天的谈话内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大胆地说。”
“我想一直飞下去。”
“你想当飞行员？”
“不，我是说，用我的翅膀飞。”
“可你总有一天会失去它。”
“那是别人。”弗恩咕哝了一句，“每个人在小时候都会飞，可长大之后反而会失去这项能力，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我有一种直觉，只要我坚持我的想法，我就能一直飞。”
医生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明年你就要高中毕业了吧？到现在还没有目标吗？”
“我已经和您说过，我只想像现在这样。”
“你要学会成长，融入这个世界，不能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医生开始在纸上唰唰地写治疗建议，“否则你将永远是个异类。”
弗恩突然激动得满脸通红，起身时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如果让我在做异类和不能飞中做选择，我宁可选前者。”
弗恩不顾身后医生的挽留，气呼呼地走出诊室。他的父母见状，急忙上前向他询问情况：“弗恩，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见到父母急切的眼神时，弗恩心头的气消散了大半。医生的话不无道理，他父母为了他四处求医，他这样做实在太过自私。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问道：“我可以不接受治疗吗？”
“你别担心，我们还负担得起治疗费。”妈妈说道，“只要你健康，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做再多的事都值得。”
弗恩摇头：“是我不想治了。我很喜欢我的翅膀。”
“不要任性，弗恩。”弗恩的父亲开口，用上了不容反驳的语气，“这对你以后的人生会极为不利。不会有人愿意接近一个没有脱羽的成年人。”
弗恩垂下头。他父亲说得没错，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边的同龄朋友越来越少，他只能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但弗恩并不讨厌这样，小孩子单纯、有创造力、敢于尝试、无拘无束，和他们交往起来总是很快活。
弗恩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声音：但是，他们也会脱羽，这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到了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
四
弗恩坐在窗前的地毯上翻书，壁炉中的火光将他的脸烤得炙热。
“噔噔，噔噔。”他听到身后的玻璃传来几声闷响，可当他回头去看时，那里没有任何异常。他把目光重新转向书页，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弗恩站了起来，将窗户打开，伸出脑袋向外张望。
“弗恩，我在这！”一个身影突然窜进弗恩的视线，吓了他一大跳。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弗恩依靠昏暗的光线勉强辨认来访者的身份：“莱茵？”
莱茵是他们校长的女儿，比他小两岁，今年正在读高一。因为两家人住得不远，弗恩和莱茵自幼相识，这个女孩似乎永远有消耗不完的活力，喜欢一切新鲜刺激的事物，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弗恩将他和校长那种古板的人联系起来。
“对，是我。”窗外的女孩问道，“你家有人吗？”
“有，我父母都在家。”说着，弗恩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的头发是什么时候染的，我差点没认出你。”
“你说这个？”莱茵拽了拽她的红色假发，“我要是染头发，爸爸早都该揍我了。”说完，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发套：“为了乐队演出我才买的。”
“下次演出记得叫我。”弗恩笑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莱茵的父亲将她看得很紧，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弗恩这样的异类厮混，弗恩的父母也警告他不要接近莱茵，从弗恩初中毕业起，两人便经常以这样的形式偷偷会面。
莱茵捋了一把她金色的鬈发：“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弗恩会意地说：“给你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不要像去年那样生气。”
“哇，谢谢！”莱茵惊喜地跳起来，而后反应过来话题已经跑偏，“说正事，平安夜那天，基维斯大街要举办飞行比赛，你知道的吧？”
“嗯。”自从小学毕业后，弗恩已经不再被允许参加飞行比赛，这一切都是为了促进脱羽。越是经常活动翅膀，翅膀退化得越慢。
“我想参加这次的飞行比赛。”莱茵抢先在弗恩开口之前说道，“我知道爸爸不可能同意。”
她继续说道：“但这也许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前一阵子，我的翅膀痛得厉害，医生告诉我，这是脱羽前的征兆。”她有些失落地看向弗恩，“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参加过飞行比赛，我想飞，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弗恩理解她的想法：“你需要我做什么？”
“平安夜当晚，爸爸肯定不会让我出门。”莱茵讲起她的计划，“我最近发现，爸爸会趁我不在家时偷看我的日记，不过我都习惯了。我会提前写好我去找你玩的事，等爸爸发现我不见了的时候，他就会去找你。到时候，你想办法把他引得离商业街远一点就好了。”
弗恩评价：“真是个冒险的主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莱茵做了个鬼脸，“那就这么说定了。”
弗恩答应下来：“好。”
五
和往年一样，平安夜在所有人的热烈欢迎中如期而至。道路两旁的树木披满彩灯，街上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景象，各大商场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空气中弥漫着火鸡和馅饼的香味。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兴奋，电话中莱茵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好多人都在空中盘旋。”
弗恩从她的背景中听到人们的欢呼声、翅膀划破空气的摩擦声，这声音让他很是怀念。他和莱茵聊了一会，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
弗恩的父亲过去开门，门后露出一张严肃的面庞。
弗恩挂掉电话，给莱茵发信息：诺瓦老师来了。
诺瓦是校长的名字。
几句简洁的寒暄之后，莱茵的父亲直截了当地问：“请问莱茵在这里吗？”
弗恩的父亲回答：“她不在。”
诺瓦没有离开，他的目光像一把刀那样劈向弗恩：“莱茵说她去找你玩了。”
“是她告诉您的？”
对方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的神色：“她的日记里是这么写的。”
弗恩说：“我不知道她在哪。”
“听好了，小子。”他站在弗恩面前，就像平时在学校里那样瞪着他，“今天是平安夜，我不愿意在圣主耶稣面前揍你。你最好老实交代莱茵去了哪里。”
弗恩的父亲颇为不快地问弗恩：“你说的是实话吗？”
弗恩装模做样地说：“好吧，我今天早上和她一起坐车去了齐尔查镇。她说，今天他们的乐队有一场演出，让我先回来。”
弗恩说完这句话，诺瓦的脸因愤怒而迅速涨红：“具体位置？”
他胡乱报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诺瓦命令道：“给她打电话。”
弗恩拨通她的手机，那边无人应答。
他冲诺瓦摇头：“她没接。”
“你和我一起去找她。”
“我不去。”
在二人争执时，弗恩的父亲将弗恩推出门：“这是你干的好事，你今天要是不把莱茵找回来，这个圣诞节就不过了。”
六
虽然很不情愿，但弗恩还是裹上外套，坐进校长的车里。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显得十分安静。他偷瞟着驾驶座上的人，对方眉头紧锁，好像没有想要和他交谈的意思。他盘算着待会该怎么让诺瓦绕路，好给莱茵多争取些时间。
诺瓦冷不丁地发话：“莱茵真的在齐尔查？”
弗恩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什么，心虚地答：“嗯。”
诺瓦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些：“明年五月，你就该毕业了。”
他不明白诺瓦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句。
“二月底，学校会给你们举办成人礼。希望你到那时不是现在的这副样子。”
弗恩当然知道他在指什么，尽力地收拢他的翅膀，将它们藏在身后：“到那天，我会努力把它们遮住。”
“有喜欢的大学吗？”
弗恩小声说：“没有。”
“以后想从事什么职业？”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不知道。”
诺瓦叹了口气：“你不能再飞了。这样下去，你的简历上只能写飞行比赛的获奖经历。那对你没什么好处。”
他从口袋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说实话，我十五岁的时候还没有脱羽，也很喜欢参加飞行比赛。直到我长大后参加工作，别人告诉我，如果一个人在十二岁以后还有飞行比赛记录，说明这个人不够成熟，只知道贪恋玩耍。”
弗恩知道在求职中存在这样的偏见，默认了他的话。
“最近，这已经成为一条求职的硬性规则了。”他说着，递给弗恩一份报纸，“看看。”
弗恩接过来一看，报纸的招聘版块中，每一则招聘启事中都明明白白地写着，婉拒有处罚经历和十二岁以后飞行比赛经历的求职者。
弗恩的手因惊异而颤抖起来。他没想到这样荒唐的要求会真的出现在招聘启事中。
“所以，我不希望比赛记录作为一个污点出现在莱茵的档案里，影响她的一生。你明白吗？”
弗恩握紧双拳：“我明白。”
校长显然是在旁敲侧击，试探他莱茵是否前往参加飞行比赛。
要告诉他吗？
这是莱茵最后的机会，他不想让莱茵遗憾终身。
但是……
诺瓦继续说：“你们还小，有很多事情考虑不周，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影响一辈子的决定。当然，如果你们能够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我也不反对。”
弗恩很清楚，这一切的后果都要由莱茵承担。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现在还来得及。
弗恩的心脏怦怦直跳。
最终，他攥紧外套下摆，盯着自己发白的指尖：“莱茵在基维斯大街。”
七
“广播寻人，广播寻人。莱茵·琼小姐，您的父亲有急事找您，请您尽快前往广播室。重复，莱茵·琼小姐……”
在一片喧闹嘈杂的声音当中，广播依然清晰地传达到在场人员的耳朵里。莱茵担心家里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急匆匆地赶往广播室。
她的一只脚刚踏进广播室的门，就看见了父亲身边的弗恩。
“怎么回事？”
校长拉住她的胳膊：“跟我回家。”
弗恩不敢看她的眼睛：“莱茵，抱歉。”
莱茵顿时明白了一切，愤怒地问：“是你告诉他的？”
弗恩没有说话。
她大吼：“为什么？”
弗恩保持沉默。
诺瓦押着莱茵往外走，她冲父亲叫嚷着“我不回去”，但始终无法挣脱父亲的禁锢。
在经过大门时，她的脚勾到门槛上，身体猛一趔趄，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诺瓦连忙松手去扶她，莱茵察觉到胳膊上的束缚消失，奋力向前跑了几步，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她是故意的！”诺瓦跳进车里，对弗恩喊道，“你也去追！”
弗恩的速度很快，没飞出去多远便追上了莱茵：“莱茵，听你父亲的，你快回家。”
“我不。”
“这样会影响你以后的……”
不等他说完，莱茵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和爸爸一样，就知道说以后！我现在都过得不开心，谈什么以后！”
“别这样，冷静一点。”
莱茵将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到翅膀上，扇起的气流将弗恩远远地推开：“我不想冷静。”
面前是广阔无垠的天空，行人和建筑物如同蚂蚁一般在下方移动，莱茵感受着凛冽的寒风从她的脸上刮过，有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这时，她的翅膀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眼看莱茵马上要飞到赛场上，弗恩只好再次加速向前。在他的手碰到莱茵的一瞬间，莱茵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笔直地向下坠落。
“莱茵！”
弗恩慌忙向下冲刺，虽然抱住了莱茵，但因为翅膀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他狠狠地摔到地面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八
当弗恩再次睁开眼睛时，依稀辨认出自己正躺在医院里。他的母亲察觉到弗恩的动静，欣喜地说：“你醒了？”
弗恩点头，艰难地问：“莱茵呢？”
“她的情况比你好些，昨晚送来之后检查了一下就回家了。医生说她已经开始脱羽，让她注意休息。”
她的母亲拿来一个削好的苹果：“诺瓦校长很感谢你，今天送来了水果和鲜花。他说最近要照顾莱茵，所以不方便来看你，请你谅解。”
对于母亲的态度，弗恩感到有些奇怪。看她那副眉飞色舞的神情，不像是自己受了伤，倒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成就。
看到弗恩疑惑的目光，弗恩的母亲说：“噢，忘了告诉你。医生给你做完检查后发现，你也要脱羽了，最多半个月。等到成人礼那天，你就没有翅膀了。”
弗恩感觉到眼眶中有温热的液体溢出，无声地向外淌。
“弗恩，别哭，这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弗恩抬手抹去眼泪，“我只是太高兴了。”
弗恩问母亲：“我帮助了莱茵，也拯救了自己，对吗？”
“是的，你像个真正的大人了。”妈妈欣喜地说，“我为你骄傲。”
弗恩对她微笑，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落到窗外枯干的枝条上。
九
弗恩把成人礼活动时的照片一一塞进相册，听到大门传来的响动，跑过去开门。
他微笑着，举止得体：“诺瓦老师，莱茵。欢迎你们来参加玛乔丽的生日宴会。”
诺瓦和莱茵微微欠身，走进来说道：“恭喜你被沃林大学录取。”
弗恩早就听说，每个人在脱羽后都会性情大变，但他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在脱羽之后，他开始对原来最讨厌的金融感兴趣，做功课也比以前积极得多。莱茵也有类似的体验，她开始理解父亲，退出了以前的乐队，整个人都变得成熟稳重，不再想着胡闹。
唯一的坏事是，玛乔丽不喜欢和弗恩一起玩了，因为他不会编故事，也不会唱那些欢快的歌来哄她开心。
玛乔丽经过弗恩时，扭过头不去看他。
莱茵问：“玛乔丽怎么了？”
弗恩回答：“她和我生气呢。今天是玛乔丽的生日，她的心情非常好。下午的时候，她叫我和她一起去飞。我说我不会飞，她当时就哭起来了，我怎么都哄不好。”
诺瓦和莱茵都因为玛乔丽的天真而发出笑声。
弗恩也笑起来：“等她长大后就会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多么有趣。”
餐桌上的食物已经全部摆好，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弗恩关掉客厅的灯，坐到玛乔丽身边。
弗恩提议：“在玛乔丽许愿之前，我们先每人对玛乔丽说一句祝福语吧。”
在听到很多次常见的“可爱”“美丽”“善良”之类的美好词汇后，最后轮到弗恩献上祝福。
“我希望玛乔丽能够顺利脱羽，越早越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夸赞道：“这真是最棒的祝福。”
只有玛乔丽很不开心，小声嘟囔着：“哥哥说谎。”
弗恩说：“大人不会骗小孩子，正如这句话也是真话一样。”
玛乔丽没有追究，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弗恩察觉到自己脸上似乎有些发凉，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抬头环视四周，还好室内只有蜡烛亮着，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弗恩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从何而来，但他听到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呼喊。
“玛乔丽，不要忘记飞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