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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终局(完) ...

  •   江成春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冷笑道:“您在激动什么呢?皇上?您不会觉得,亲哥哥死在手上,我还会一心一意地为您看病吧?”

      “朕的病……朕……你要害朕!”燕郡极惊极怒,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胸口起伏着。

      “哦,你的病倒不是我弄的。”江成春冷漠地说,“我只是借了这个机会而已。”

      燕郡听完她这句话,眼里一点神采一下子涣散了,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燕乐却忽然插嘴道:“我知道。”说完,她看了楚雨江一眼:“大哥上次离开宫城的时候,从他身上抽走了自己的真气是吧?我和小春对了一下时间,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垮的。”

      “那真气……真气……”燕郡好像搞明白了什么,又没有搞明白:“有什么用?”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楚雨江心里五味杂陈,燕郡的垮台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冥冥间,好像是他给江成掣报了仇。

      或者说,他也只是取回了自己的东西罢了。

      楚雨江再也懒得看他一眼,抬脚就走,他跨出门槛,来到外殿,对许连墨说:“连墨,我们回去。”

      怨报怨,仇报仇,该了的都了了,自己真是多余来看他这一眼,楚雨江感觉自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许连墨却摇摇头,他说:“雨江,他传诏的人里也有我。”

      许连墨有什么非要见他的事情?楚雨江有点莫名其妙,但当着一群太监宫女的面,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道:“好,那你快些进去吧。”

      他心神不宁地在殿外等了一刻钟,许连墨才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与此同时,燕乐的尖叫声远远地炸开:“楚大哥,躲开——”

      躲开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在千锤百炼的武斗里做出了反应,楚雨江茫然地一侧身,紧接着,腰侧一凉——

      一柄匕首斜斜地捅进了他的小腹。

      直到这时,楚雨江的目光才顺着剑锋爬过去,迟钝地看见了握着剑的人。

      一剑得手,许连墨慢慢放开了手中的剑柄,后退了几步。他的脸上也斜斜地溅上了血,那好看的眉眼显得妖异又漠然。

      一堂寂静。接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满地爆开。

      楚雨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伤口,摸到了一手温热黏腻的液体,黏糊糊地渗了他一手。这一刻,他忽然恍然大悟。

      许连墨那句话听起来像诀别。原来真的是诀别。只是他自己太蠢,直到这一刻才明白罢了。

      他听到女人尖锐的抽泣声,燕乐跑到他身边,用奋不顾身的姿态挡住了他……虽然许连墨已经退开几步,收了剑。

      他缓缓地低下头,对上了燕乐满脸横流的泪水,她声嘶力竭地吼道:“国师遇刺了!你们这帮废物,还愣着做什么!”

      她脸上全是泪花,妆容洇开一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看了。楚雨江看着她,心里头忽然满是说不出的遗憾。

      他从十几岁就开始、一手拉扯大的小姑娘,终于还是长大了,能保护他了,这一声“大哥”,到底没有白叫。

      可是晚了。

      许连墨垂下眼睛,一个滑步,还没等身边的侍卫一拥而上,他已经飘摇而起,飞跃到宫檐上,足尖一点,绝尘而去——

      楚雨江再也站不住,缓缓地跪到了地上,一滴一滴黏腻的猩红从他的手指缝里渗了出来。

      恍惚间,他听见燕乐在哭,她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带着的所有符咒抽出来,却只能握在手里,嚎啕大哭。

      傻妹子,你气窍没开啊……楚雨江无可奈何地想,就算里面有点真气,你也抽不出来,怎么用……

      在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听到震耳欲聋的钟声越过头顶。

      那是皇帝驾崩的丧钟。

      .

      .

      .

      “就死了?”

      “死了。”

      楚雨江还没睁开眼,先被这对话吓得心里一个激灵,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

      隐约之间,他只能听到两个女人在对话——

      “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会多撑几天呢。”

      “没有,我问了当时守着的小宫女,她们说是国师遇刺的消息一喊出来,皇上就咽气了。”

      一个女人轻声叹气:“天哪,真的那么恨他吗?那可是一手扶持他长大的大哥。”

      “未必是恨。”

      楚雨江越听越茫然,越听越熟悉,他努力要睁开眼睛,忽然听到有人“啊”地尖叫了一声。

      “我我我我看见他眼皮动了!他醒了!”

      伴随着这句话,周围忽然一片吵闹。楚雨江被吵得很烦,眼皮又动了动。

      另一个女人冷冷地说了一句:“都退下”,声音又转瞬消失,安静得好像是从来没有人存在过。

      楚雨江终于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谁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先喊道:“阿乐……”

      随即,他的手就被另一双温暖纤细的手握住了,燕乐平静地回答道:“我在。”

      随即,她又说:“燕郡驾崩了。我派人去查他临死前和许公子说的话,查到了不少线索。”

      这两句话解决了他最大的疑惑,楚雨江应了一声,正要重新沉入昏睡,忽然感觉自己握着的这只手,脉搏有点不对。

      他的脑袋艰难地从浆糊里翻出了一点记忆,惊喜道:“阿乐,你开气窍了?”

      气窍一开,才跟凡人划开了界限,真正走上了武学一途,开始感受到“真气”“丹田”“内力”种种概念。

      燕乐轻声说:“是。谢谢你。”

      另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插嘴道:“哎呀你不知道有多惊险,正好乐姐姐在那一刻开气窍了,真气封住了你的伤口,再晚一时一刻,你就……”

      “小春,闭嘴。”

      女孩子闷闷地应了一声,听起来还有点小委屈,楚雨江有点想笑,但随即就抵抗不住身体的虚弱,陷入了昏睡。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是日落黄昏,暮色浸染了整间殿室,铺了一地暗醺醺的金黄。

      他吃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换过了,小腹上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狰狞的红色从里面透出来。

      楚雨江眉梢一动,伤口还是疼。

      钻心地疼。

      回忆如潮水一样淹来,他想起那个人的沉默,想起他满含悲哀的话语,想起剑锋没入身体时、那张漂亮又妖异的脸。

      他当然知道一定是燕郡说了些什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心态却很平和,那些话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许连墨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选择。

      楚雨江闭上眼,努力把这个名字排除出脑海,他现在想到这个名字,伤口就是撕裂一样地疼,疼得他想满床打滚。

      疼得他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恍惚间,楚雨江甚至看见许连墨静静地立在了他的床前。

      虽然明知道这是幻觉,楚雨江还是气的要发疯,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得想捅死我?啊?”

      许连墨没有回答。

      楚雨江悲哀地发现自己真是太没有出息了,即使到了现在,自己仍然在渴望那个人亲口的一句回答。

      然而幻境还是破碎了,殿门外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许连墨的身影微微一晃,就在空气里消失了。

      楚雨江费力地摇摇头,再睁开眼时,看见了燕乐:“你醒了。”

      楚雨江条件反射地咳嗽了一下,发现自己能说话,连忙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来了。太医院有止疼的方子没?给我开一剂,我刚刚都看到幻觉了。”

      燕乐却没有回答她,她面色古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不问我来做什么吗?”

      “……”楚雨江茫然地反问道,“不是来探病吗?”

      总不能是专门来探望床和板凳吧!

      燕乐摇摇头,又问道:“那你不问我都做了些什么吗?”

      楚雨江懵逼地和她面面相觑,燕乐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忍无可忍。

      可惜楚雨江的脑袋实在有点不灵光,他挠破了头皮,还是无可奈何地问道:“你不是打算当女帝吗?难道是又改主意了?”

      燕乐忽然定住了。

      她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尊优雅的雕塑,片刻,才反问道:“你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楚雨江终于明白了,敢情是燕乐怕他不知道,跑过来问他的口风呢,顿时差点笑出来:“你瞒过我们吗?”

      “……”燕乐沉默了片刻,还是承认道:“不愧是大哥。”

      她字斟句酌地说:“燕郡驾崩,座下无嗣,我……我纂改他的遗诏继位。年号定为凤启。”

      楚雨江此刻已经慢慢回过了神来,看着她,只觉得有点无奈:“所以呢?你想说的就是这个?燕郡要是好心给你留下继位的遗诏,我才惊讶呢。”

      燕乐仔细打量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我还以为大哥你会介意。”

      楚雨江艰难地挑了挑嘴角:“你想啥呢,我连锦衣卫都给你了……嘶!我现在最介意的是没有止痛药!你哪怕让小春开个方子也行啊……”

      燕乐眼神重新变得古怪了,不仅古怪,还掺杂了一丝微妙:“你确定你是疼得受不了,出现了幻觉?”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那么疼……但是幻觉很严重啊……”

      燕乐意味深长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外伤能让人出现幻觉。你昏睡了整整三天,今天有宫女说,看到了一个人翻墙入宫的痕迹,我没让人去拦。”

      说完,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楚雨江听完她这一段话,蒙了。

      他的大脑尚未分析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心已经跳得快要炸开。等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燕乐已经走远了。

      隔着老远,燕乐都能听到楚雨江扯着喉咙的声音:“喂!等等!阿乐!妹妹!回来!说清楚啊!!!……”

      她的嘴角挑了挑,江成春跟在她的身后,担忧地说:“你真的不说明白吗?”

      “人又没死,这不是还能见面吗。接下来怎么样,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事了。”

      “哦。”江成春沉默了一会儿,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又说:“我入宫就是想报仇。现在仇报了,我也犯了杀禁,师门想必是不会再要我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我……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燕乐脚步不停,只是说:“我身边缺几个女官,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江成春眨巴眨巴眼睛,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毛遂自荐!我毛遂自荐行不行?”

      燕乐笑了,揶揄地说:“你反应再慢一点,我就要指名道姓了。”

      登基大典准备了足足两三个月,宫里的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临近仪式那天,燕乐忽然接到一个消息:楚雨江失踪了。

      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在那儿摆着,伤口一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却一直没走,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前两天他才离开了宫里,走之前在宫墙上凝悌良久,神似作别。

      燕乐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登基仪式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远近晴朗,百官恭顺,直至仪式末尾,才忽然下了一场小雨。

      燕乐穿着新制的天子冕服,森林高台,四下眺望,突然在视线极远之处看到了两个人影。

      她开气窍之后,伴随着经脉开拓,五官都敏锐了许多。燕乐顺着那个方向望去,遥遥看见两个人在对自己挥手。

      身侧,女官诚惶诚恐地道:“陛下,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燕乐把视线收回来,淡声道:“打雷了。”

      这是凤启元年的第一声春雷,这片长久冰封的冻土要迎来惊蛰了。

      .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第95章 终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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