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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毁了洛珈 ...

  •   冉劭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松开了钳制着洛珈的手臂,仿佛刚才那番充满威胁的低语只是幻觉。

      他转身,径直离开了濯家。

      小小的清清手里举着一朵刚摘下来的、不知名的小黄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要送给洛老师。

      洛珈怔了怔,神思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地接过花,对小女孩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干涩:“……谢谢你,清清。”

      清清仰着小脸,天真无邪:“不用谢!清清最喜欢洛老师了!小叔也说,他也很喜欢老师呢!”

      洛珈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柔软温热的脸颊:“……谢谢。”

      洛珈捏着那朵花想,冉劭真是管得太多了。

      既不想放开他,也不想让他搭上别人,真是矛盾。

      觉得这样的他都有危险性。

      还真是野兽般的直觉。

      洛珈把手中的花揉捏碎了,扔开了。

      当洛珈向濯父提出请辞时,恰巧被匆匆回家的濯荣撞个正着。

      濯荣脸上瞬间涌起怒气:“是不是冉劭那个混蛋逼你的?!他妈的真当这里是他的地盘了?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洛珈垂下眼,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是。”

      随即胡乱编了个站不住脚的理由。

      他万万没想到,濯荣竟会直接去找冉劭对质,两人还动了手,据说场面闹得很大,很不愉快。这些,洛珈后来是从面色不豫的濯父口中得知的。

      濯父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和探究:“我那个儿子……他是不是,对你……”

      洛珈张了张嘴,点点头。

      他搬离濯家那天,刻意选了清清和濯荣都不在的时候。

      行李少得可怜,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内城的通行证已经被收回。

      他站在外城尘土飞扬的路边,遥遥回望那片高墙耸立、戒备森严的内城,目光复杂地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眼帘。

      新找到的住处,比之前的地方破旧很多,也狭窄很多。楼梯间堆满杂物,又脏又乱,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昏暗灯泡忽明忽灭。

      他没有异能,无法通过猎杀丧尸换取积分,只能找到一份最简单的食品流水线打包工作。

      这里聚集的都是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老的,少的,眼神大多麻木。

      每天从早上八点一直机械地劳作到晚上九点,才能换取勉强抵扣掉房租和维持最基本生存所需的微薄积分。

      他不敢随便摘下口罩,即便在午时最闷热的烈日下也不会,仿佛那层布料是他最后的保护壳。

      午饭时间,他总是拿着那份寡淡的盒饭,一个人默默躲到无人的楼梯拐角,蜷缩着身子,快速而安静地吃完。

      偶尔有人夸他眼睛生得好看,他便会立刻慌乱地低下头,让过长的刘海散落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眸。

      他的生活变得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枯燥麻木,忙碌让他没有多余精力去回想过去。

      只是这片区域的治安实在堪忧,几乎每晚,他那扇薄薄的房门都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敲得哐哐作响,有时甚至能听到粗鲁的调笑和威胁。

      他害怕遇到那些力大无穷、能徒手拆门的暴力异能者,每晚都用那张破旧的沙发死死抵住门,然后自己蜷缩在沙发与门形成的狭小夹角里,勉强入睡。

      幸而,每次等到巡逻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地响起,门外那些令人胆寒的动静便会暂时消失。

      这段灰暗的日子里,他也并非全无温暖。

      楼下的阿婆会把自己在墙角泡沫箱里种出的小土豆分他几个;流水线上那位热心的大姐,在他生病虚弱时,曾默默帮他完成过当天的打包任务。

      这栋老破房子的热水供应时好时坏,在侥幸洗了第三次冷水澡后,他终究还是病倒了。

      头晕目眩,浑身发冷,去医疗点拿药所需的积分是他好几天的生活费,洛珈舍不得,便硬生生扛着。

      那几天走在路上,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倒,最后竟是靠着年轻的身体底子,一点点拖好的。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

      一天下班,他顺路将那位大姐送回相对安全的住处后,独自一人走在返回的路上。

      他想着自己好歹是个男人,总比女性要安全些。

      可他忘了,在秩序崩坏的末世,容貌出众的男人,其危险程度与漂亮女人并无区别。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猛地回头,竟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男人,戈礼。

      “好久不见。”

      对方正朝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和势在必得的狰狞笑容。

      洛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他加快脚步,拼命地往前走。

      戈礼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紧紧跟在后面。

      洛珈不敢往家的方向引,只能漫无目的地加快速度,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奔跑,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痛。

      他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看见一个孤零零立在街角的旧式电话亭,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冲进去,颤抖着按下了那串刻在骨子里的、冉劭家的号码,然后无力地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

      他不敢回头张望,只在心里疯狂地、绝望地祈祷着,祈祷冉劭此刻就在电话的那一头。

      听筒里传来短暂的忙音,随后被人接起。

      “喂……” 是冉劭那把低沉熟悉的嗓音。

      洛珈像是即将溺毙的人终于呼吸到空气,急忙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冉劭,是我……我现在……”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那端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询问声,打断了他:“阿劭,是谁啊?”

      紧接着,冉劭的声音变得冰冷而不耐烦,穿透线路:“没查清楚前不想再见到你。”

      “嘟——嘟——”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那冰冷的忙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洛珈的心上,震得他浑身发颤。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鲜血将苍白的嘴唇染得异常绯红。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陷进皮肉,将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试图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突然,电话亭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巨大的声响让他绝望地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脏污的脸颊无声滑落。

      戈礼缓缓逼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又脏又乱的幽暗巷子深处,一只纤细秀气的手无力地搭在污秽的地面上,手背已是伤痕累累。

      压抑不住的、凄厉痛苦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又被夜晚的风吹散。

      几个小时后。

      冉劭面色铁青地猛踩刹车,车子尚未停稳他便冲了下来,径直朝着一个被许多人背对着围起来的角落冲去。

      濯荣一见到他,立刻红着眼冲上来,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嘶吼道:“这就是你他妈说的审查!危险性评估!冉劭!他最后给你打电话了!他向你求救了啊!”

      冉劭这次没有反抗,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嘴角瞬间破裂渗血。

      他一把推开状若疯狂的濯荣,不管不顾地要继续往前。

      有人试图阻拦,被他粗暴地挥开。他奋力推开那些围成一道人墙的背影,有人在他耳边急促地解释着什么,说里面的人情绪失控,不让任何人靠近。

      然后,他看到了。

      墙角里,一个人影蜷缩成极小的一团,瑟瑟发抖。

      冉劭仿佛被人在后脑用铁棍狠狠重击,脸色霎时间褪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洛珈浑身几近赤裸,头发凌乱不堪,只勉强披着一件不知是谁的外套,堪堪遮住部分身体。

      他周围的地面上,溅满了暗红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冉劭脚步踉跄地,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过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艰难地挤出两个沙哑破碎的音节:“洛珈……”

      洛珈单薄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冉劭又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怀里的人微微抬起头,冉劭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他满脸干涸与新鲜交织的血污,左边脸颊被利器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皮肉外翻。

      而那双总是含着水光、曾经漂亮得让人心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空洞与麻木,仿佛所有的痛楚都已尝尽,连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用手肘撑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极其缓慢地试图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即使光线再昏暗,冉劭看到了他裸露皮肤上的青紫掐痕、擦伤,以及大腿根部不断蜿蜒流下的、刺目的鲜红血迹。

      他刚勉强站直,腿脚一软,又无力地跌坐下去。

      冉劭几乎是瞬间扯下自己挺括的制服外套,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像一片巨大而沉重的阴影,猛地将人整个笼罩、包裹住。

      他用那件质地粗硬、染着硝烟和血迹的衬衫下摆,小心翼翼地盖住了洛珈血迹斑斑的脸,隔绝了外界可能投来的任何目光。

      洛珈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受尽惊吓的幼兽,却奇异般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冉劭用外套将他牢牢裹紧,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轻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抽空了,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

      走向车子的几步路,冉劭脚下猛地一个趔趄,膝盖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用尽全力稳住了身形,将怀中人死死护住,没让他受到半点颠簸。

      濯荣冲上来拦住他,伸手想要接过洛珈,声音急切:“把他给我!”

      冉劭却恍若未闻,侧身避开他的手,径直将人轻柔又决绝地放进副驾驶座,随即猛地关上车门,引擎发出咆哮,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一路疾驰到医院,冉劭将人抱进急诊室,洛珈始终安静得可怕,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最细微的呻吟都没有。

      他伤得很重,除了脸上那道破相的伤口,身上还有多处或轻或重的软组织挫伤和撕裂伤。

      他明明是最怕疼的人,冉劭记得太清楚了,以前手指被刀划开一个小口子,都会蹭到自己面前,委委屈屈地念叨半天“冉劭,我好疼”。

      护士很快将冉劭请出了急救室。

      濯荣随后赶到,他一口气跑上楼梯,冲到病房门口,原本是想强行将洛珈带走,带离冉劭身边。

      然后,他看见了。

      那个永远挺直脊背、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他,站在急救室紧闭的门前。那宽阔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接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般,蜷缩着蹲了下去。

      冉劭哭了。

      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气流声,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无声哀嚎。

      眼泪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

      那个平日里高傲自大、从不肯低头的冉劭,此刻,哭得撕心裂肺。

      濯荣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不断颤抖的、蜷缩的背影,眼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

      这个破碎的结局,是冉劭亲手,一点一点,将他逼到绝路,最终……彻底弄碎的。

      他毁了洛珈。

      同时,也彻底毁了他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他毁了洛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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