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失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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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夜色已经沉沉地罩下来，连路边的水洼都看得不太真切。但吕岑亦仍然试图在模糊的环境下探寻她，有些越界地想要从只言片语中窥见温丝椋的未来。
“我当然会比你更幸运！”温丝椋将手中拎着的雨伞高高抛起，又让它坠入手心。“你以后想做什么？会回家接手公司吗？”
“会吗……”吕岑亦喃喃低语，很含糊地告诉温丝椋，“也许吧。”
“那你喜欢吗？”似乎离目的地更近了几分，周边的环境都变得更加寂静，只剩下风呼呼刮过的白噪音。
谁会喜欢。但吕岑亦确实没想过其它可能，毕竟这是在所有长辈耳濡目染下形成的人生规划，它看起来合理又足够具备高回报率。
“喜不喜欢很重要的啊，”吕岑亦还没来得及开口，温丝椋就看穿他一般回答：“我觉得那样好无聊的。”
“你不会吗？”吕岑亦看向她。
温丝椋将手中的雨伞甩出一个漂亮的圆弧：“我才不会回去乖乖上班呢，多无聊啊！”
“那你会当大提琴手吗？”吕岑亦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职业规划师。
“我其实不喜欢拉大提琴来的。”
“扑通”一声，温丝椋手里把玩的雨伞落地，吕岑亦这才移开目光，开始低头看脚下的路——前方不再是人行道，而是一大滩没排干净的积水，几乎能漫到小腿。
吕岑亦有些抗拒，他不喜欢把身上弄得湿漉漉，而且积水中不知道有多少有害微生物，于是他微微停滞了脚步。回头一看身边人，眼底竟然写满兴奋。
“小吕同学，太娇气了！”温丝椋发出啧啧的嫌弃声，“你心一横，一闭眼，鞋一湿，我们就跑过去了。”
行吧……
心一横，腿一跨，冰凉的积水开始上涌至鞋底。
吕岑亦又迈了回去。
温丝椋在一旁叉着腰看他，深感此人实在没出息，于是她彻底抛弃了陪她玩了一路的雨伞。
“啪嗒”一声，雨伞彻底落地。温丝椋拽起吕岑亦就往那滩积水里跑。场面很滑稽，吕岑亦竟然从她的姿势里看出了跳河的决心。
当浑浊又冰凉的积水浸入鞋底时，吕岑亦才清晰地感受到温丝椋掌心的温度，比脚下的雨水暖好几度。
身前人高高挽起的头发在跑步的动作下恣睢地甩动，脚下有些深的雨水不断被脚步激出飞溅的水花。于是他不再抗拒，跟随着手心传来的温度闯出这趟浑水。
“那你未来会喜欢做什么？”终于重回人行道，吕岑亦忽视了鞋底潮湿黏腻的触感，有些呆板固执地问。
各色霓虹光交织变幻，那些光晕映在温丝椋的眼睛里，明明灭灭。
“我才不要想未来。”
“总是想未来多没意思。”温丝椋拍了拍在幸运加持下没被水淹到的上半截裤腿，她接着说：
“我只想现在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或者说你到底会在乎什么？吕岑亦有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乎学业吗？温丝椋从来不主动去看成绩榜上张贴的数字，总是将明明写着漂亮成绩的试卷揉的乱七八糟；在乎人际关系吗？她从不迁就不喜欢的人的看法，面对难听的话也只会很实际地怼回去；那么大提琴呢？她拉大提琴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意气风发，原来也是不喜欢吗……
她好像做什么都不用力。
那些在别人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在温丝椋眼里都是无足轻重，但她却偏偏拥有它们，甚至拥有最好的。
被很多人仰望了很多年的吕岑亦突然有点羡慕眼前的人。
“我到啦，我就说很快吧！”但温丝椋注定听不到他乱成一团麻的内心戏，吕岑亦也没有接下去问。
“嗯，再见。”看着女孩因为鞋底湿透而显得有些笨拙的步伐，吕岑亦站在原地轻轻笑出了声。
“岑亦，怎么这么晚？”平时难见踪影的吕母此刻却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司机说没在校门口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连着两个问句，语调也不似平时兴致高昂。吕岑亦只是淡淡地回答：“没等住，先走了。”
“公司以后会有更多更复杂更需要耐心的事情，”吕母面色不虞，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不要因为一时的心急浪费掉很多时间，这很不划算，知道了吗？”
“这些事情你未来都要学会处理。”
即使他站在原地等到司机来确实能节省更多时间，吕岑亦也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他没有必要在每件事情上都计算性价比。
就像某个人说的一样，做喜欢的事情也许更重要。
但他的母亲看上去实在太疲惫，吕岑亦不经常在她面前表现出小孩子的情绪，也实在不忍心再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她：“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混乱的暴雨让循规蹈矩的人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序，平时只认为所谓热爱论很矫情的吕岑亦竟然真的将温丝椋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听进去。
于是实践主义者吕岑亦决定放弃最拿手的物理题，从最喜欢的生物作业开始写起。
课间。
吕岑亦盯着笔下的数学题，后排几个女生讨论得不亦乐乎，思路的阻断让他觉得有些困扰。但毕竟很少有人会在课间写题，其它人也没有在休息时间为他营造安静氛围的义务，吕岑亦只好尽可能地让自己投入。
“诶，你跟三班那个高个子怎样了？”
“你别乱说，我跟他还什么都没有呢。”被打趣的女生羞怯地低下了头，“我还不确定呢，你说他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不重要啊，我就问你，你喜欢他吗？”
“我……我也不确定。”
笔尖在空中悬停了一瞬。
“哎哟你怎么这么可爱，”后排的军师声音愈发兴奋，随即吕岑亦便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哗啦啦的。但在吵闹声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像是找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她突然发出了笃定的喊声：“你看你看！”随即有一个女生开始念书上的内容，语速很快，声音像是被刻意压低过，但吕岑亦倒听得清晰。
“青春期的悸动在我们女孩子中是很常见的哦，那么如何确定你是否真的喜欢ta呢？在这里主编为各位留下一个好建议：每当你想起心中那个ta时，就在笔记本上画一次横线。”
“有了实物的辅助，我相信你能够更快地确定自己的心意。”
吕岑亦彻底合上手中的练习册，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嗓音。
“你们在干嘛，趁我和季芯芯不在偷偷开小会啊？”
“温丝椋你要吓死我啊！”像是突如其来的袭吓得不轻，刚刚还为爱情愁眉苦脸的女孩猛地一巴掌将温丝椋拍回了自己的座位。
“又在为谁费心啊肖肖同志？”几个人围在一起脑袋对脑袋地又是一顿叽里咕噜，温丝椋胸有成竹地下了定论：
“与其看这什么恋爱杂志你还不如听我的呢！我跟你说……”
“得了吧，肖肖你千万不能听她的。”季芯芯大笑着打断温丝椋的话，“她就是块木头，谁要听她的恋爱技巧那真是完蛋了！来来来你听我说……”
温丝椋恼羞成怒地捂住季芯芯的嘴并带以言语威胁：“季芯芯你再污蔑我，你就将和我的英语作业永别。”
“行行行我闭嘴……”
吕岑亦趁乱瞟了瞟被遗憾抛弃在一边的少女杂志，铜版纸封皮上绘着迷离灿烂的油画，吕岑亦只是默默记住期刊的名字。
好吧，这样确实很蠢。吕岑亦扶了扶帽檐，同时确认好口罩完好无损地待在他脸上，确保自己的眉眼五官通通被遮住而避免被熟人认出。
但他坚持认为那本被温丝椋嫌弃的杂志里可能存在一些确切的理论知识——比如那天课间偷听到的内容。这也许可以帮助他来解决这段时间来难以描摹的情绪，那么生活很快会驶上正轨。
所以他必须看到。
所以吕岑亦挑在周末的黄昏，在书店即将闭店之际来到书店。他全副武装，站在门口再次打了一遍腹稿：
“老板，我有个朋友最近很喜欢看这类期刊，请问您这里有吗？”
不行，问法太愚蠢了。
“老板，我妹妹想要一本星恋物语，您可以给我拿一本吗？”
不行，语气太谄媚了。
“我妹妹让我来问问这里有没有卖星恋物语的……”
“站在门口做什么？我们最近很多资料打折的呀。”
意识到自己挡在门口可能会影响老板做生意，在门口踌躇半天的吕岑亦终于踌躇地进了书店门，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绝对，绝对不会再做——吕岑亦更加坚定，尤其是看到书店里一些穿着校服提前返校的住宿生们时。
“小同学我怎么好像在你们学校门口那个光荣榜上看见过你。”老板不管是人是鬼先乱夸一通，“学习太好了，我们最近新来了一批步步高你来看……”
吕岑亦：。
虽然他知道老板只是胡说，自己这副面貌根本没可能跟光荣榜上的那张脸重合，但还是没由来地心虚。
身体终究违背意志，在老板的盛情邀请下，吕岑亦的手中多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直至走到收银台上才发现书封上赫然印着大大的“历史”二字，吕岑亦这才意识到此行是多么缺乏意义。
但吕岑亦还是无法接受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于是他刻意避开老板热烈的眼神：
“……有《星恋物语》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失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