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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蝶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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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钦心中一震,欣喜道,“寻儿,你怎么来了?”
他今夜思念心上人,本想明天就回天庭看看他,没想到这小妖精竟然自己跑下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妙不可言啊。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白难寻只是回过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狐狸,面色阴冷,不发一言。
长钦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便道,“我给你倒杯酒,暖暖身子。”说着,便提着酒壶,倒了半杯出来。
白难寻这时倒发话了,“只有一杯么?你喝什么?”
长钦道,“我喝你剩下的。”
他总是一幅痴情种的模样,白难寻不满道,“那壶里不还剩了些么?”
长钦道,“不巧,这些是留给这个小东西的。”说着,摸了摸崔惊弦肚子上的皮毛,感受了一下这狐狸不安稳的呼吸。
白难寻冷声道,“那我也不必了,这杯酒,留着敬你的寒衣客吧。”
长钦抿了抿唇,将那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笑道,“那就让我替你暖了吧。”
白难寻呵了一声,“不必装模做样,你知道我所为何来......”
长钦似乎还在回味酒香,他啧了一声,将酒盏款款放下,说道,“我当然知道,你要么是多日不见我,心中想念;要么就是体贴我查案劳累,特意下凡陪伴......”话罢,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哑声笑道,“对不对啊,寻儿?”
外面刮起寒风,又开始下雪了。
鹅毛大雪从窗外飘进来,却似不敢落到白难寻身上,飘飘扬扬,随风飞舞。
白难寻冷声道,“查案?你整日窝在明月台喝酒玩乐,甚至还有闲心救一头野狐狸,我看不出你有一点劳累......”
长钦叹了口气,“磨刀不误砍柴工嘛,说不定这头小狐狸以后能帮我大忙呢。”
闻言,白难寻意味深长道,“是吗?帮你破案,好除掉我?”
长钦道,“你又说傻话。”他轻轻抚摸着小狐浅红的皮毛,又摸了摸它的肚子,说道,“这小狐的肚子摸起来可真是又舒服又暖和,不如你拿去,养在身边暖暖手吧。”
白难寻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他今夜下凡来是要顾长钦救他给他支招,不是来听他调戏他的!
杀了玄风意后,他几乎在勾陈宫中躲了一年,勾陈也知道他患有头疼病,所以不会怀疑。本来安安稳稳的,只要把风头躲过去就行了,但近日却突然听到风声,说是当初被杀害的玄风意身边的小童竟然有望救活,只要把他救活,就能知道当时玄风意究竟和什么人在一起,是谁杀了他。
听了这个消息,白难寻整个人都震住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杀那个小仙童时,没有下狠手,致使他的魂残留了几许。
只是时间久远,他当时又惊恐慌乱,便没有留心,这样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他没做干净。不过好在,要救活小仙童,需要一种仙葩所结的果实,那果实现在还未成熟呢。
他心里慌乱,才找到了明月台来,但是见顾长钦无事人的样子,猜测自己在他心中并没想的那么重要,于是冷冷道,“不必了,长夜寒冷,你留着自己用吧。”
长钦怔了怔,随后嘴角牵出一抹促狭的笑,故意惹他生气,说道,“寻儿,你吃醋了?”
白难寻果然神色一变,愠气爬上眉梢。
长钦不嫌事大,继续戏谑道,“你也知道长夜寒冷,不如今夜与我......”
白难寻咬牙摸上身后琵琶,却突听屋外传来几声鸦啼,他住了手,迅速地拔步离去,几步后消失于空气中。
他匆匆离去后,下一刻,几只乌鸦便飞进屋中,落在地上,化成一个人形。白冠黑袍,额间点着一枚银色的菱花印。
陆之离整了整袍袖,在屋内扫视了一番,最后才将目光移到长钦身上。在长钦面前,他还算谦虚和气,打了声招呼,“长钦兄。”
长钦捏着小狐的嘴,将最后一些酒灌入它口中,温声道,“贤弟坐吧。”
然而陆之离并没有坐,他的目光在屋内四处逡巡,似乎嗅到了可疑的气味,问道,“有其他人来过这儿吗?”
长钦道,“没有,倒是有一老一小狐狸。”
陆之离多看了几眼缩在长钦手掌中的崔惊弦,有些好奇,“这小狐身上为什么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走近几步,想看个清楚,而长钦手上立即托出一个发光的茧团,将其放了进去。
陆之离轻笑道,“我不过看一眼罢了,又不会吃了它。长钦兄跟它什么关系,这么紧张它?”
长钦神色不变,唇角依然挂着浅浅的笑,说道,“贤弟来这儿做什么?”
陆之离道,“无事,我们兄弟许久没见,我和流光都挺想你,今夜路过明月台,顺路来看看你罢了。”
长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陆之离和他闲聊了一会儿后,也便离开了。
这位“贤弟”一来就把自己的心上人赶跑,顾长钦纵然十分不快,不过也憋在心中了。剥离心魔的准备工作就剩最后一步,绝不可掉以轻心,所以这几天,他都得守在明月台。
寻儿虽然不在身边,不过好在身边有这头小狐狸陪伴。自从那晚给它灌了独家酿制的琼浆后,这小狐便活了过来,活蹦乱跳,十分粘人。
春暖花开时,长钦心血来潮,拿出问途来,呜呜咽咽吹奏了一曲。听闻此曲,明月台的春花簌簌绽开,吸引了无数蝴蝶。
小狐趴在他怀中,也听得沉醉了,昂起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个不停,如在撒娇一般。
长钦摸了摸他柔顺的皮毛,又捏了捏那四条蓬松柔软的小尾巴,笑道,“你也觉得好听吗?这是我昨晚得来的灵感,新编的曲子。”
说完,看着眼前的春光,柔声道,“我得给这首曲子取个好名字,你觉得该叫什么好呢?”
小狐嘤嘤啼叫了两声,不知是否在给他提意见。
长钦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而后道,“有了,就叫《蝶恋花》吧!日后吹给他听,他一定也会喜欢。”
说着低下头去,见小狐扬着黑曜石般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长钦复笑道,“听了这首曲子可是要做我媳妇儿的,你不能听。”
说着将它的大耳朵捂了起来,小狐挣扎不已,长钦便松开了它,哈哈笑道,“小狐狸,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要把你送回去了。”
闻言,原本还精神抖擞的崔惊弦立时呆住了,他愣怔怔地看着长钦,忘了发出反抗的啼鸣。
长钦温柔地抚摸着它,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再帮你做一件事。”
他走进屋中,取出来一枚小小的仙丹,不由分说地灌给了崔惊弦。而后守着它,看着它的尾巴和耳朵渐渐缩短,四蹄慢慢变成小儿的手脚,最后,变成了一个不到他膝盖的小儿。
这个小不点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缩在他脚下瑟瑟发抖。
长钦将他抱起来,温柔地给他裹上了一件巨大的袍子,而后发现这个小东西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管自己怎样唤他都不应声。
这可实在反常,于是长钦捏着他的小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只见崔惊弦眼睛湿润,很是伤心的模样,摆了摆头挣脱开后,将脸埋在长钦的手中,开始无声的哭泣。
长钦温声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回去找你母亲吧。”
崔惊弦是一只残缺的九尾狐,出生时就只有四条尾巴,因此狐狸洞中的人都戏谑地唤他“四尾”。对九尾狐来说,尾巴是血统的象征,没有九尾,便什么都不是。
这个诨名不仅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身体的残缺,也意在羞辱玉面梨花。她本来是众星拱月的大荒绝色,喜欢她的男人能排到南天门去,然而她却倒贴了一个不知名号的神君,怀了他的孩子还被打了个半死不活,差点丢掉一条命。
这个灰溜溜逃回来的女人不仅成了青丘的笑柄,还成了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乡村野.妓。常有些妖魔找上门来撒泼打野,狐狸洞中都是老弱病残,哪受得了这些人的骚扰呢?
为了自保,她不得不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依附他们的力量,换得狐狸洞的安宁。她离开的时候,便是崔惊弦受欺辱的时候。
那些淘气的小狐狸常常背着姥姥,踩他尾巴,扇他巴掌。
崔惊弦本来体弱多病,如何反抗得了?所以常常任由大狐狸们欺负自己,等他们玩累了,自己就能休息会儿了。
他常常想,他讨厌这个地方。
后来玉娇梨遇到了老龙王,一位仁慈的龙神。玉娇梨有了他的庇护,便不再常常出门讨好那些大妖魔了。
崔惊弦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母亲终于能陪伴在他左右,那些大狐狸也不敢再欺负他。可他依然讨厌这个地方,要是能离开就好了。
他不喜欢阴森潮湿闹哄哄的狐狸洞,他喜欢外面,喜欢在云朵下在花丛中打滚,喜欢懒洋洋地晒太阳,让阳光将他的小尾巴晒得干燥蓬松,这样他就能捧着自己的尾巴玩上好一阵子。
在长钦身边的这短短一两月,好像就是他从小到大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喜欢长钦,真想永远留在他身边。
然而此刻,长钦将他放在了青丘的草地上,独自转身离开了。崔惊弦的眼眶湿润了,小小的身影站在草丛中,呆呆地看着长钦离开的方向。
他是个胆怯内敛的孩子,事都藏在心中,什么都不会说出来,所以只是看着长钦离开,既没有去追他,也没有呼唤他。
后来他想过,要是当时缠着长钦,求求他,让他带自己走,说不定长钦会同意的。他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暖,那么怜爱弱小的一个人。
在走到草地的尽头时,长钦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再见了,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