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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秀才赶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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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云摇一看,拨浪鼓两侧缀有珍珠做的弹丸,柄把是上好的檀木,实打实的黄金金丝制成的鼓面,皇宫连个孩童的玩具都如此精致,简直是奢靡成风。
她一只手立掌向外,无奈地笑着拒绝:“啊姐姐……不玩这个。”
只见轿外的丫鬟从轿窗递来两串糖葫芦,轩辕成接过,也不管她是不是拒绝,将其中的一串塞进泰云摇的掌心,兀自咬了手中另一串的一颗果子,他的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稚嫩的小脸凸了一块,更显得稚气可爱。
因为嘴巴嚼着东西,话语听得尤为模糊,却仍能听出其中的意思——“仙女姐姐,吃。”
没成想,这回送的还真就送对了,泰云摇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红果,却仍旧有些犹豫不定。
皇后道:“仙人不必客气,成儿送给你的东西,自然就是你的。”
她于是也就不客气地吃起来,吃完了没多久,轿夫就停下轿,掀开轿帘,原来是皇宫到了。
久违的皇家宫殿,比之地府也毫不逊色,都庄严雄伟,肃穆庄重,皇宫铎声回响阵阵,并非地府的死寂,却更显气势恢宏。
推开宫门,前朝后寝,左祖右社,天圆地方,阶梯层层垒砌,高得令人仰望,令人臣服,令人不得不喟叹自身的渺小。
每一根梁柱的彩画都异常精美,匾额书写的文字皆工整遒劲,就连地砖也被宫人们仔细擦拭过,一尘不染。
下轿来,轩辕成拉着泰云摇不肯撒手,夺过她手中残余的小竹签子叫仆人扔了去,高高兴兴地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
“叔叔,你挡着道了。”轩辕成嘟着脸,不大愉悦地示意身前的司长霞让开。
他这一张少年脸,清新俊逸而不凡,脸部轮廓清晰,又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还有少年独有的青春稚嫩,看起来也不过比五岁的小孩大上个十岁,怎么也都不能算作叔伯一辈。
懒得跟小孩一般见识,也怕误撞他人,司长霞冷脸抱着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飞燕入梁,轻功走上房檐,对泰云摇道:“我去寝宫等你。”
在泰云摇点头之际,房梁已经不见人影。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泰云摇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摆,原来是轩辕成有话要问。
“仙女姐姐,那位叔叔是你什么人啊?”
泰云摇答道:“哦,他不是叔叔……”
“我知道了,他是你的相好吧!”轩辕成一脸天真。
“不……”
“不是?那太好了!”他拍掌跳跃起来,“仙女姐姐,等长大那我娶你好不好?”
泰云摇:!
这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皇后自入宫后就板着脸,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轩辕成道:“成儿,不许胡闹!”
轩辕成一听呵斥便收敛多了,张望着前方,司长霞已经寝宫门前多时。
他抱着浮屠剑,双臂在胸前交叠,袖口牢牢束紧,露出一截修韧的手腕和清晰的线条,倚在朱红的殿柱边假寐。
阳光恰好切于他的身侧,将影子斜斜拉长。梁柱笔直,而他的姿态却有一种慵懒的松弛,单肩倚靠,另一条腿随意曲杵,阖着眼,长睫在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轻轻柔柔,虽如此,但你仍能知道他醒着,并很敏捷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当泰云摇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时,他仿佛被唤醒,眼皮倏然抬起。
他看向她,没有笑意,也不急切,不过静静看着,然后,肩线微微松懈下来,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
“真慢。”他的语气平和,话语的内容听起来倒是不见友好,跟外形的相貌一般桀骜。
泰云摇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大步流星越过他,要去见见昏睡的帝王,寝宫门卫森严,她被门口的侍卫以刀剑挡下。
“大胆!”
皇后厉声呵斥,一派威严的气势,把门卫都唬住了,她轻挥衣袖,说道:“让开。”
侍卫们很有眼力见,很快就让道了。
皇后轩辕苋走在前面站立,说道:“仙人,请。”
泰云摇迈过朱红的门槛,寝宫内的龙床上躺着帝王,他双目紧闭着,呼吸得也很均匀,面色显得十分平静,就跟平常人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她走到床前,指尖悬在帝王眉心三寸,眉峰微微蹙紧,他看似昏迷,却全然没有中毒的迹象,很是可疑。
皇后声音带着点哽咽,无奈地说:“陛下近些日子总昏睡不醒,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只说体内气息诡异,却查不出什么源头。”
“好在国师经常为陛下开几副药引,这才能让他偶尔清醒几日,更多时间都是在昏睡,我们都怀疑,陛下是中了毒。”
听到“国师”二字的时候,与众人相隔很远的司长霞稍稍瞟了这边一眼。
泰云摇问:“哪几副中药?”
皇后派人取来药方子,一看,什么当归、枸杞、茯苓、党参……这都是些滋补安神的佳品,药性温和,并无半分毒性。
她想了又想,注意到一个破绽,问道:“这药方和药材,都是国师亲自拟定督办的?”
皇后点点头,“正是。”
国师来自西域,精通医理,是陛下亲自封的护国法师,陛下对他极为信任。
当年他痛失婉柔,一度消沉厌世,正是国师以奇术为陛下疏导心结,助他重新振作。
举国上下,无不对国师大人感恩戴德,敬若神明。
皇后话锋一转,神色添了几分凝重,贴着泰云摇的耳朵道:“只是……”
“近月来,宫中怪事频发。先是有几个宫女太监无故失踪,后来又有人在夜里胡言乱语,说看到了妖邪,还一口咬定是国师在暗中作祟。”
“陛下一怒之下,给那些胡言乱语的人都降了罪,他们疯的疯,出宫的出宫,从此再无人敢说国师半点不好。”
“后来,宫外的百姓也有了成见,坊间流言四起,如今不少州府还有异动,甚至有人暗中谋划,意图谋反。”
泰云摇心中一动,这一系列的诸多怪事的矛头似乎都指向那位国师了。
她便问道:“国师此刻就在宫中?”
皇后看向太监,太监作揖回答道:“回仙人的话,国师已在偏殿等候多时。”
“请他进来。”皇后道。
不多时,一道青玄道袍的身影踏入殿中,衬得他肤色雪白。他面容温和,瞳孔是西域独有的浅蓝,身姿挺拔,步态从容,一眼望去,眉眼竟如此熟悉,似是在何处见过这般,让人觉得心生亲近,全然不像皇后口中坊间流言所传,是个作祟的囚徒。
若不是皇后亲口所说,她必定只会觉得他是哪家锦衣玉食的公子。
国师躬身行礼,“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来人嗓音温和,言辞恳切,眼神坦荡,让人无从质疑。
这盘棋,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泰云摇没有头绪,就让皇后吩咐他们下去,而她则为帝王扎了几根安神的针后,打算去宫中转转,找找线索。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侍卫匆匆闯入,神色慌张:“报——”
“何事如此喧哗?”皇后仪态不改威严。
“皇后娘娘!不好!宫外百姓聚集,要请国师出来给个说法,若再不让陛下停止炼药,他们就要闯宫了!”
皇后脸色骤变,帝王病危,宫外又起民乱,往日一统后宫的她如今携丞相亲自上阵,眼神急切又期盼地看向泰云摇:“仙人,如今唯有您能救陛下,救大胤的子民了!”
安抚百姓的事泰云摇不擅长,她不打算上去添乱。皇后仓促离开以后,大殿空空荡荡,只剩泰云摇、司长霞、方元、轩辕成,床上躺着的帝王,以及个别宫女太监。
就连国师也打算离开。
“国师这是准备亲自前去宫门谢罪么?”司长霞冷笑一声,长剑横在了他雪白的脖颈。
国师脚步一顿,打量了一番身前的司长霞,愣了一下。
他笑得邪魅,露出嘴角一颗犬牙,将手中的扇子收紧,拍了一下掌心,再凑近看司长霞。
“呀,夜大人?”
司长霞生怕他会凑上来触碰到自己,结果一命呜呼,若是如此,后土娘娘找上门来,他可不愿买账。
听国师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并不认识什么夜大人。他疑惑地看着对方,对方同样也疑惑地看着他,他只好连连后退,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国师凑近一步,司长霞后退一步,国师凑近三步,司长霞便后退三步。
趁司长霞不注意,国师用扇子隔开浮屠剑的剑刃,将脖子微微侧开,最后看了两眼。自讨没趣,将折扇轻轻一抖,捂着嘴笑了笑,微微扇风出门去。
他的时间宝贵,眼看天都要中午了,可没功夫在这好奇夜大人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司长霞找不到国师害人的证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好作罢。
这边泰云摇已经为帝王扎针三回,仍然探不到什么真相。
“司命大人,你也觉得国师有问题?”
司长霞的余光瞥见她的手拉着刚刚那个叫他叔叔的小屁孩,很快便移开,眼睑垂下,轻轻点了点头:“嗯。”
泰云摇抱臂思忖,捏着下巴道:“可我总觉得,他跟你有点像?”
司长霞厌恶的表情止于心底,平和地说:“哪里像?”
“气质挺像。”
她见身边人一脸黑线,想说他俩都是一副谦谦如玉的公子风貌,他更有少年的侠气,而那位国师则更具西域独特的异族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倒也没……咳咳,眼睛长得都挺好看的。”
“哪里都不像,国师大人是好人,这位叔叔一看就是坏人。”轩辕成拉着泰云摇,稚声稚气地说。
沉默的方元噗嗤一笑。
“让本小姐看看,是谁在说我哥坏话啊?”未见其人,先闻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来者是个少女,她像只百灵鸟轻盈地滑进殿内,眼眸深邃,瞳孔跟国师的相似,都是漂亮的蓝色,肌肤却呈健康的小麦色,与她一头乌黑卷曲的长发相得益彰,编成了许多条精致的麻花辫。
她将轩辕成一把抱过来,轩辕成指着司长霞,皱着眉头说:“娃丽姐姐,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