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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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动作迅速，慕清不明白清芷这番举动的用意，但身体下意识不动声色地将手心帕子塞紧裹好，又抬头确认林氏和老夫人的注意力不在她们这个小角落，其他人目光都凝在砖缝或是各自思量之际，才小心翼翼地纳入袖袋深处。
【我或许能帮你。】
慕清的心猛地一跳，清芷这句话像是深深刻进她心里去，她没办法不在意。事实上她后半程已经完全没有在意老夫人或者林氏在说什么了。
别看她答应林氏这般干脆，其实完全没招。
她身为慕清时是一点针线活不会，幸而这里的四姑娘慕清娆也不擅女红，林氏这招真是抓住了她们的痛脚，一针见血，凭她那点功夫把手指头戳烂了也决计绣不完。
要慕清说，罚她抄书她起码还有经验，罚她绣工真就黔驴技穷、一窍不通。
可是这位三姑娘怎么对她这么好呢？
慕清一向不惮以最坏恶意推测人，实际情况也是由于这大宅门身份关系复杂，她连同阵营的云姨娘和老夫人尚且都不知能否完全信任，更何况是不同母的姊妹？
慕清打量身旁的慕清芷，先前仅只有刚开始一瞥，后来注意力被林氏、方姨娘几人拉去，柳姨娘母女又默不作声像隐形一般，慕清自动忽略了她们。细细观察，身旁女孩大约十三四岁，和慕清娆年龄相仿，生了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下巴尖尖，容貌秀气。
慕清不愿意往很坏去揣测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现代这个年龄不是孩子是什么呢？
但现实情况是开局慕清兰对她的态度就给她狠狠开了眼界！
慕清不敢在此刻多言半句，只飞速地给清芷递去一个“稍后详谈”的眼神。
见慕清把锦帕塞进袖袋，清芷随即极快地、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那双桃花眼闪过一丝狡黠的流光，刹时灵动起来，不过仅一瞬，接着又把头复而埋低，目光落在自己交叠于膝前的手上，仿佛先前一番动作皆是幻觉。
这一下又让慕清感慨，慕府的这几个女孩倒各个都长得挺好看的。
这位慕清芷虽衣着普通，与这满堂锦绣格格不入，但柳叶眉桃花眼，若笑起来必定明丽照人，只可惜她这么好看的一双眼却总是低垂着，长而密的眼睫如蝶翼般不安地轻颤，在过于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尘灰般蒙住了明珠的光彩，让人徒然惋惜。
除此之外，小姑娘的嘴唇很薄，颜色也浅，像没什么血色。
“好了，这里是福寿堂，不是你的正院，到那去摆你这当家大太太的谱去！”
等到林氏把这个那个一都敲打干净，老夫人才淡淡瞥了林氏一眼，带着警告，示意她见好就收。
这对婆媳，一个掌着实权一个倚着道义，分明谁也不服谁，却面上不敢撕破脸，只好你进一步我退一步地在几个妾和姑娘们身上做文章。
林氏心有不服，但也不敢明面顶撞婆母，生怕担上不孝的名声，只得闭嘴。
老夫人年事已高，请安并不长，但一连串你来我往，她面露疲色，说罢就挥手喊累，让大家散去，众人开始依序退出福寿堂。
才出了门子，清兰脸上那强撑的得体便瞬间维持不住。也难怪，她是林氏仅有的女儿，自是千宠万宠不为过，林氏手指头都不忍对她伸下。与慕清擦肩而过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想到从未受过如此大耻辱，还是忍不住朝慕清狠狠横去一眼。
恰又听见清芷因春寒咳嗽，清兰立刻用帕子掩住口鼻，对身边丫鬟砚心冷声道：“真是病秧子！离远些，没得失了身份。”
清芷闻言身形微颤，苍白的脸颊泛起难堪的红晕。她默默退后半步，低声道：“大姐姐教训的是。”边说着边将头垂得更低，直到彻底将自己藏进阴影里。
慕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本不欲多事，先前清兰瞪她一眼时她倒还没有反应，毕竟从方才林氏和云姨娘关系紧张，她又自觉曾是成年人不与十五六的孩子一般计较，但见清兰这般盛气凌人，随意蔑视姐妹的作态，从心底觉得荒谬。
罢了罢了，既然清芷说可以帮她......
慕清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随手折了枝福寿堂前将谢未谢的白梅把玩着，轻笑：“大姐姐不过得了祖母几句教诲，值得这么大气儿吗？”她指尖轻抚花瓣，语气娇憨，一副没什么心眼的样子，“三姐姐身子不适，咱们该多关照才是。祖母才说咱们姐妹要和睦，一家子要兴旺和气。您转头就为一声咳嗽训斥妹妹，这要是传到祖母耳朵里……”
她停顿留下令人不安的空白后，才继续慢悠悠地说：“知道的，说大姐姐性子直率；不知道的，怕要以为大姐姐对祖母的教诲……心存不满呢。”
清兰没料到素日里娇气的庶妹会变得这般“胡搅蛮缠”，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你多嘴！”
“我这不是为大姐姐考虑嘛。”慕清歪头一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大姐姐是嫡女，最重规矩了，想必不会出这种疏漏的咯。”
清兰被她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噎得胸闷，又碍着身份不能当真发作，只得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慕清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没有挪动脚步。
原来这就是嫡庶啊。
待清兰彻底走远，清芷蹑手蹑脚靠近慕清，凑过来道：“四妹妹何必替我说话。”她叹气，一副习以为常，反过来担忧慕清，“大姐姐本就因着刚儿的事情生气，你这样，她不得更怒了。”
“你也说了她本就生我气，还差这一点么？”慕清平淡地应道，“母亲与我小娘不合也非一日两日，横竖都是眼中钉，我便是缩头也未必得到什么好脸色。”
“对了，你刚刚说你能帮我——”
“刚刚我给你的糖呢，你不喜欢了么？”
清芷的声音和慕清重合在一起。
慕清讶异，“那原来是糖吗？”她掏出袖中的帕子在掌心轻轻打开，几块琥珀色松子糖安然躺在帕心，依旧完好。
“姐姐给我糖做什么？”她又不是真小孩，自不稀罕这类甜物，反而是满心觉得冒险，原本林氏因老夫人敲打就在气头上，这对婆媳不睦几乎摆在台面上，无论哪个却都是她们这些个庶女妾室得罪不起的人物，要是刚刚清芷的动作稍微被上头哪位留意到，就是正中枪口上，必首当其冲招来两边的申斥。
所以这个三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这么做也太冒险了！”
慕清不在意地用帕子重新裹好塞回给清芷，她哪里还有心情陪小孩玩闹。
清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泛起些许委屈。她捏着衣角，小声嗫嚅：“我很小心的，我是见妹妹脸色不好......”
“四妹妹病这一场与我似生份许多，”清芷眼角泛红，她以为慕清会高兴，四妹妹平日里最喜欢吃松子糖了，这还是她从晚晴居本就最少得份例中省下的，“先前也不见我，莫不是我做了什么惹妹妹生气了？”
先前慕清藉口病了躲在锦霞院不见人，出于礼节，各个院子都送了慰问礼来，像林氏遣人随意拿了一套白瓷的文房用具，礼数上挑不出错，还附上一句“夫人嘱咐，望四姑娘养病期间，正好静心，多修身养性”。
唯有这个三姐姐，几次登门想来看望，但慕清生怕露了馅被发现端倪，让丹青在门口拦了，以“见不得人”为由推拒了。
慕清：“......”
听到清芷这么说，慕清纵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姐姐对我好，先前在病里还没谢你记挂着我。”
清芷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慕清心生不忍，才十四岁的孩子啊......
她又把包裹心意的帕子从清芷手中接过。
久久凝视，终是一叹，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我刚才话说中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来这位三姑娘和四姑娘在府里关系甚好，想来也是，年龄最近又生母出身相当，慕清心里琢磨，面上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换上自嘲口吻调侃道，“想必我素来在母亲那便得不到什么好脸，若被发现，也不过是再多遭几句斥责罢了，只当是清风过耳，虱多不怕痒。”
清芷这才被她逗乐，破涕而笑，“母亲看不惯你，又何尝看得惯我？”清芷吐了吐舌头，朝那远去的背影悄悄扮了个鬼脸，这才露了几分十四岁少女的俏皮。
慕清淡淡一笑，这才拈起一块糖，却没有自己吃，而是直接递到了清芷唇边，眼睛弯成了月牙。
清芷连连摆手：“这是我特意留给妹妹的，我那里还有。”
慕清哪里真想吃糖，她急着和清芷修复关系，哪会如小孩真去独享，见清芷婉拒，她换了个说法：“这可是咱们‘共犯’的证物，要一起消灭了才好。”
清芷被她那句“共犯”逗得脸颊微红，就着她的手轻轻含住了糖块，“责怪”道：“我总归是说不过你的！”那点因擅自行动带来的后怕彻底驱散了。
看着妹妹执拗又亲昵的眼神，那股压抑已久的、属于少女的天性悄然抬头。
慕清心思微动，一个念头悄然成形。
她现在可以直接回锦霞院，可看样子这慕府的水也不浅，躲在屋内一味回避恐怕不是办法......她亲昵地挽起清芷的手臂，“好姐姐，今日若不是你，我怕是还要闷闷不乐好久。干脆到我那儿坐坐去，我新得了些好茶，咱们也说说话。”
“三姐姐你也看到了，大姐姐怕是因着今儿的事要恨上我了。”慕清苦笑道，“三姐姐你和大姐姐的关系总比我强些，柳姨娘又是母亲身边的旧人，还望姐姐多给我讲讲忌讳，怕又惹了她们！”
先前清芷既说可以帮她，慕清却怕直接求助意图太明显，这铺垫了几句，才话说到正题——“母亲《心经》的活计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还求姐姐帮我！”
林氏可是说这位三姑娘给她“孝敬”过不少，慕清做过功课，知道嫡姐清兰苦攻诗词；二姐清蓉琴艺最佳，清芷则因生母柳姨娘曾是主母身边针线上的人，一手女红尽得其母真传，最为出挑。
清芷听了慕清的请求心里是愿意的，两个姑娘年岁相近又同是庶女常在一处做针线玩耍。嫡姐高高在上，训起话来当她身边的婢女一般不客气；二姐端雅从容，观善可亲，完美得让人不敢亲近，唯剩下个比她小的妹妹，还能说上话，又全了她一直想当姐姐的心思。
但这事没有小娘的允许......
看着清芷意动又顾忌柳姨娘的神色，而柳姨娘却一副明显不想让亲闺女掺和进去，听慕清心想这事还差一把火，于是又熨帖补充道：“况且，咱们姐妹常在一处研习女红，性情相投，传到长辈耳中，也是件显得和睦、让父亲母亲宽心的事，岂不两全其美？”
这番话说得冠冕，任柳姨娘不愿也无话可说。
可慕清还嫌不够——这可是林氏给她的第一个难题她岂能倒在这里，她换上哽咽哭腔，假模假样哭道：“算了，姐姐若是不想帮我也是情理之中，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我没有，我没有！”清芷急了。
“我能的，我能的！”
【我其实还是挺恶劣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