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暮光降临》宫主憬

14、14、醋意微澜

　　夏洛琳的确需要一个地方冷静冷静，而现如今寂静无人的走廊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或者说是唯一的选择。
　　安静，没有人经过，甚至幽暗阴冷，依旧带着整条船上都带着的海潮味儿。
　　她缓缓靠着背后的木壁抱着膝盖坐下来，神情之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有的事情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吸血鬼本身就带有太大的不可控性，她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因为鲜血而疯狂，沃尔图里的野心她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天才并且极富侵略性的凯厄斯之外，还有一个同样天才的马库斯，然而更可怕的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卡莱尔，这个她亲手缔造的怪物。

　　她亲手将一个本性善良的人变得扭曲，什么时候她又开始祸害第二个了呢？
　　夏洛琳感到头疼，记忆太多太繁杂，毕竟她活了太久，可是活得越久就对这个世界越绝望。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积极的，相反，消极却是绝对的。
　　对于阿罗的出现，她已经冷静地考虑过了。
　　那不是偶然。

　　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试图不让自己看见任何东西，可是她却听到了。
　　这一刻，她真宁愿自己是个残疾到极点的人，看不到，听不到，不能够思考，整个人跟植物没什么两样。
　　然而她不能，一切还得面对。
　　就像她必须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进行交锋一样。

　　那是阿罗，一个瘦小修长的身体，因为似乎已经被船上的人照顾过，所以看上去已经整洁了很多，这个时候他的皮肤白得跟洋葱皮一样能够透明，褐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一种危险的信号，她知道那是怎样的目光，因为这样的目光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演示了无数次，深深地刻在了她长久的记忆里。
　　她曾经尝试的自我封印不仅是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目的，更多的大约就是消除——到底消除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是在看到这样的目光的一刹那，她记起来了——她想要消除的就是这样的目光，嘲讽中带着怜悯，深情中带着仇恨，爱恨交织，那是让人熟悉并且心碎的目光，只要一看到这目光，她立马能够想起自己的种种恶行。
　　苦笑在夏洛琳的唇角泛开，此刻，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应该叫你阿罗，还是……”

　　“卡莱尔。”
　　阿罗，不，应该说是被卡莱尔控制了的阿罗这样接下了她的话，一点没有否定地回答了。

　　在他出现在这个狭窄的走廊上的时候她就差不多知道了，卡莱尔通过特殊的办法控制了阿罗，吸血鬼们总是富有创造性的，比如这个能力，就是把普通的人类当做一个介质，一个传播工具，通过控制这个人，让他按照施以控制者的思想进行活动。
　　可以把此刻的阿罗看做是我们现代进行视屏交流的介质，此刻与夏洛琳进行对话的是卡莱尔，而不是阿罗，卡莱尔可能在很遥远的地方施展这个能力，通过阿罗的眼睛观察她的每个神情举动，通过阿罗的耳朵听她的每句话，同样，他自然也在通过阿罗的口来说他自己的话。
　　这个人不是阿罗，而是卡莱尔的精神体。
　　尽管阿罗应该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可是他已经被控制。

　　“是的，很久不见了，卡莱尔。”
　　夏洛琳顿了顿，依旧缩在角落里，没有起来的意思，她仰着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怀念，尽管卡莱尔的眼神像是针一样。
　　“我很高兴，能够再看到你。”

　　卡莱尔笑了一声，他竟然俯下身来，眼中跟她一样充满了怀念，甚至看不到刚来时候的那种沉重与压抑。
　　“夏洛琳，我好想你。”

　　平淡而温柔的声音就在她的近前响起，细细听来却恍如隔世。
　　“……想我吗……”
　　她木然的表情瞬间就浮现了出来，既有些茫然，还带着讽刺，只是不知这讽刺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卡莱尔。

　　“对，”卡莱尔点了点头，已经蹲了下来，他伸手，手指停留在她的脸颊旁边，却迟迟难以落下去，他的唇角绽开温暖的笑容，然而残忍的话却从他的口中说出，“想你，时时刻刻都在想，想杀了你。”

　　呵呵，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太了解卡莱尔了，巨大的仇恨是不可能被抛弃的，他已经发誓让自己成为他的猎物，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可是她并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她不敢逃，也不能够逃，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她才能够直视他，用更残忍的话语来回击——
　　“卡莱尔，我也在想你，无时无刻，只要杀了你，我的伯爵就会安全，完成曾经的你没有完成的事情。”

　　果然，她的话让卡莱尔的表情僵硬住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不可改变的悲哀。
　　卡莱尔半跪着，那伸出的手指瞬间就蜷缩了起来，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现在的他们，除了互相伤害之外还能够干些什么呢？
　　“夏洛琳，你知道么？我不是第一次这么恨你了。”

　　“我也是。”
　　她毫不畏惧，强迫自己把所有对不起他的事情全部忘掉，夏洛琳的目光之中满是冰冷的审视，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目空一切——尽管这些都是她伪装出来的。

　　“你总是这样目空一切，尽管那是伪装出来的。”
　　卡莱尔的手指终于全部重新舒展开来，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都是同样的冰冷。
　　“我了解你，如同了解我自己。”
　　亦即是说，她的想法，他一清二楚，每个谎言他都能够拆穿。

　　“了解我又怎么样？你的能力不足以制止我，况且你比凯厄斯他们更了解我的使命，所以你能够干什么呢？即使猎捕成功，我依旧会消失，你的仇恨永远得不到相等的快意。”
　　尖刻的言语一点也不留情地被她说出，夏洛琳伸手拨开他的手指，似乎对这样的行为很反感。

　　“你不怕我杀了你，或者杀了他？那个幸运的基督山伯爵……”
　　卡莱尔看着落空的手掌，又莫名地笑了，“夏洛琳，可以不对我这么冷漠吗？即便你剥夺了我所有的能力，即便你再次杀死我，即便你与我、甚至整个血族为敌，我也绝不会改变——不管是将来还是此刻。”

　　“我们没有办法回到以前了，你已经彻底地被同化。并且，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任何我想保护的人——亦即是我的契约者，埃德蒙·唐代斯，现在的基督山伯爵。”
　　依旧是讽刺，辛辣，让人难以接受。
　　夏洛琳不想再跟他废话，她觉得这是在消耗自己的耐心，心底那些往事就要张牙舞爪地将她吞噬了，她害怕自己永远不会有反驳的机会了。
　　卡莱尔的意志控制了阿罗，也对阿罗的身体进行了短暂时间的占据，可是吸血鬼的能力是霸道的，如果他再不退出这具身体的话，那么阿罗很可能沦为他施展能力的牺牲品，连变成吸血鬼的机会都不会有。

　　“夏洛琳！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他像是忽然失控了，或者是被夏洛琳的态度刺激到了，就在刚才，他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同类的想法，这无疑是可怕的。

　　“除非现在你有这个能力——”
　　夏洛琳也不甘示弱，她强硬地回击着，本性是不能够被更改的，即使她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许多，也不能够改变那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意志，错了就错了，既然挽回不了那就彻底地结束它。

　　“卡莱尔，你听着，下一次，我可能彻底杀死你。”
　　然后她站起来，想要就此离开，她不担心卡莱尔控制阿罗的身体对她进行攻击，至少她觉得依靠阿罗这个人类的身体对她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胁，另外，卡莱尔的能力也并非没有限制。

　　然而，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她有些发怔，目光都呆滞了下来。

　　卡莱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深深，长长，冰冷与冰冷相触，彼此获得的只有慰藉。
　　这一个吻震动了她的心，让她不得不凝视眼前这个人的眼。
　　那是受伤的眼，整个人如同受伤的孤狼一样，浑身散发着不可让人靠近的冷意。
　　可是那冰封的眼底，却还带着就算天崩地裂也磨灭不去的痛苦与深情。

　　在卡莱尔的意志退出这个身体的一瞬间，阿罗几乎立刻软倒在地。
　　下一刻，呈现在夏洛琳的眼前的——却是让她的大脑彻彻底底愣住的场面。

　　伯爵就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平静如死水。
　　似乎什么也没有想，似乎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黑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复杂，又像是自嘲。

　　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敲击着一般，尽管它已经不再跳动，可是它却依旧疼痛。
　　她顾不得因为外来意志离去之后虚弱到极点的阿罗，连忙向前跨了一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
　　夏洛琳从来没有感到说话是如此艰难的事情，她怔了很久，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依旧在两个人莫名的对视之中开口了：“埃德蒙，忘记你刚刚所看到的。”

　　伯爵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缓缓而沉重地声调就像他此刻的心，沉得像是灌了铅一样，竟然还微微泛着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在自己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又叫了他的名字，只这一声却让他几乎窒息！
　　“夏洛琳，你来告诉我，要怎样忘记？”

　　要怎样才能够忘记这简直比背叛更不能够让人容忍的事情呢？
　　即使自己跟她起了争执，可是她偏要用这种办法来报复自己吗？
　　伯爵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次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