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总有人想让我改邪归正》Cola软糖

102、受伤的猫咪，捡到

　　皮耶多踩着不成对的大号皮鞋，快步跑在雨后泥泞的野地里。

　　首都附近连着下了将近一个星期的雨，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霉味。好不容易等到雨势稍微小了些，似乎有了放晴的趋势，他赶紧顶着一块塑料片从家里跑了出来，看看旷野上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有时能收获一大片被雨水冲开的植物根茎，语气好还能捡到窝中滚出的幼鸟。从小失去父母的皮耶多对这种能收获食物的事格外敏锐热衷，他觉得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跑出来的。

　　他离开都是挤挤挨挨的土棚子的聚居点，闷头往旷野里冲。这个方向有一大片野坟，大人小孩们觉得晦气，一般都会下意识避开。如果走这里的话，竞争者更少，捡到食物的几率也就愈发大。

　　饥饿会使人忘掉害怕。从小到大没吃饱过的皮耶多也不觉得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明显是会和他抢食的大孩子们更可怕。

　　——话虽如此，但是脚下不期然踩到了什么软绵绵有弹性的冰凉物体时，他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叫起来，扑腾着双手跌倒在地，连鞋子都甩掉了一只。

　　顾不得捡起那只大了好几个号的成人皮鞋，皮耶多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探头去看自己刚刚踩到的奇怪东西。

　　甫一扒开草丛，映入眼帘的便是布满伤口的细瘦肢体。创口被雨水泡得发白，像是饿极了的雏鸟的嘴巴一样大大张开，边缘泛着不详的惨白。感到一阵反胃的皮耶多赶紧捂住嘴巴，花了半天时间才鼓起勇气，去看这具“尸体”的脸庞。

　　长而卷曲的睫毛，青白的嘴唇弧度饱满，即使已经失去了生气，依然可以看出是张雕琢精巧的美丽的脸。

　　皮耶多忍不住怔了怔。因为这具像是受尽虐待后被随意丢到此处的尸体，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子。

　　虽然不懂什么是物伤其类、什么是共情，但突然感到有点难受的皮耶多抹了抹脸，还是暂时搁置了去找东西吃的计划，而是左右看看有没有空置的坟坑，也许这具尸体是被雨水从里面冲出来的。

　　结论是没有。它就是被人随便丢弃在这里的。

　　皮耶多觉得心里更堵了，没来由地气愤。他不知所措地绕着尸体走了两圈，既不认为自己的小身板和随身带着的塑料布能挖出个墓穴来，也不敢随意去触碰尸体，更遑论把它带到干燥的地方。

　　他呆了一会儿，也许是想打破这种无力感，鼓起勇气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这孩子的脸颊。

　　向一侧偏着头的“尸体”，从胸腔的深处发出表示抵触的轻微哼声。

　　虽然是比雨滴落地还要难以捕捉的微弱声音，但皮耶多在吓了一大跳之后，立刻怀揣着砰砰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向这家伙的鼻孔——

　　他屏息等待着，在不知多久以后，手指上的皮肤终于传来了微微的热意。

　　皮耶多兴奋到快要跳起来，在荒野里左顾右盼，想要扒拉出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悦：“喂喂，还活着呢！他还活着呢！”

　　然而旷野里四下空空，只有飘零的雨丝滴落的声音。皮耶多顿时回过神来，全盘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又拉又抱地把血条只剩最后一丝的小孩子弄到自己背上，吭哧吭哧地往回跑。

　　他起得很早，连拖带拽把只比死尸多了一口气的意外收获弄到家里时，周边的土棚子里依然一片寂静，他的邻居大多数都习惯睡到近中午再起床。气喘吁吁的皮耶多不太舍得把脏兮兮的小孩子放到自己唯一一块旧毯子上，先找了块破破烂烂的草席把人安置好，随后就麻了爪。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就这么放着就好？没准一会儿就活蹦乱跳爬起来了？不不不，“这么重的伤，不好好照顾就会真的死掉”这种事，即使皮耶多这种十二岁的小孩也一清二楚。

　　他觉得这孩子目前还在喘气这一点就挺让人惊讶的。不过被自己折腾了这一路，会不会已经断气了？

　　不自觉背起担子的皮耶多赶紧俯身去听心跳声，觉得还有拯救一下的可能。他一个人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家里别说医疗用品，连能入口的食物都几乎没有——去找那些大人吗？他们连自己活下去都勉勉强强，真的会有心思帮这个只剩一口气的小孩子？

　　皮耶多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帮上忙的角色，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土和稻草简单糊制的土棚子当然也没什么正经的门，只是在方形的开口上悬挂下来几片阔叶挡光。着急忙慌的皮耶多闷头往外冲，不料帘子被不速之客撩起，两人不期然撞了个满怀，他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门外的人身材比皮耶多稍微高些，也没有那么瘦弱，只是被他撞退了些。被头槌迎接的来人刚准备抱怨，就看见皮耶多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爬起来，顿时有些讪讪。

　　“喂，我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明明大清早的……哪里摔疼了没有？”

　　“你来得正好，我刚准备去找你！”

　　皮耶多根本不在乎这点小磕碰，扯着小伙伴的手腕往里走：“你快来，看我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较高的孩子嘀咕着“无非又是些受伤的猫猫狗狗”往里走，就被这次捡回来的“猫猫狗狗”吓了一跳。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也有些不忍直视草席上小孩子的遍身伤痕，虚虚移开了目光，严肃地看向一旁可怜巴巴的小伙伴。

　　“这是你捡回来的？！”

　　“嗯，在乱坟场那边碰见的，因为似乎还有一口气……”

　　皮耶多努力眨巴着眼睛，挤出两滴眼泪来蒙骗这个看似很凶实则心软的好友：“再不管他他会死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被强行“我们”的高个男孩气不打一处来，瞧了一眼伤员，克制地压着声音抗议：“别我们我们的，是你自己捡回来的！”

　　皮耶多：“呜呜呜。”

　　超凶的小伙伴顿时缴械投降：“行了行了，别哭了，我帮你照顾还不行吗？！”

　　皮耶多喜笑颜开：“好好好，那就是我们捡回来的了啊。”

　　“……别嬉皮笑脸的！”被坑了的小男孩黑着脸，运用治疗猫猫狗狗的经验开始指挥，“先把身体擦干净，伤口要用酒精消毒——我们没有酒精，先用煮沸过的麻布蘸放凉的开水擦一下吧，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你家还有吃的吗？我可以回去偷偷拿点白糖出来，冲水给他灌下去……但是只有一点点，那之后就要另想办法了。”

　　他帮皮耶多往变了形的铁锅里舀进满满的水，费力地架上炉灶，随即匆匆忙忙跑回家去拿那一点珍贵的糖。皮耶多心疼地把余下为数不多的柴火全都堆到灶边，一根根往跃动的火苗底部添上，期望这锅水快点滚起泡泡。

　　等水开的时间里他撅着屁股在狭小的家中翻翻找找，希望能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一块合格的麻布。然而现实相当惨淡，皮耶多自己也不觉得这个土棚子里会有哪怕一寸闲置的布料，愁眉苦脸地思考之后，还是哆嗦着嘴唇从小毯子上扯下了一块。

　　摸摸，闻闻，好像也不是很脏。

　　心痛地丢进开始咕嘟嘟的铁锅中，煮它。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试了无数次“尸体”呼吸的皮耶多熄灭炉火，舀了一瓢水出来，放得不那么烫之后将手细细洗净，开始进行之前小伙伴交代的“擦身”环节。

　　虽然伤口太多，他几乎不知道如何下手，但还是咬着牙把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擦干净了——从额头开始抹去污血和尘土，躺在草席上的孩子像是积灰已久的明珠那样，逐渐透露出温润的冷光。

　　皮耶多一边擦一边心疼，一边心疼一边感叹。这个弟弟皮肤真白，长得像是画片上的人一样好看……哎，长头发？说起来，捡回来是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来着？

　　他用逐渐熟练的手法在木盆里清洗帕子，准备开始擦洗下半身，顺便暗搓搓一窥究竟。被热水擦拭过的皮肤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粉红色，这让皮耶多安心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紧绷。他哼着歌把帕子拧干，嘟囔着“开奖啦”伸出右手，准备把小孩子身上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布条扯下来。

　　不料刚刚触及布料的边缘，还没来得及使劲儿，手腕上就猝不及防搭上了一只冰凉的手。

　　“……你想做什么？”

　　皮耶多愕然抬头，和那双眯缝着的苍蓝色眼瞳对个正着。他把帕子往水盆里一扔，高兴地大叫着“你醒啦”，伸出手乐滋滋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顶——像摸小猫小狗似的，颇有自己拯救了一条生命的自豪感。

　　叶子门帘被哗啦一声撩开，小伙伴揣着什么东西做贼似的跑进来，心虚地不断往身后望：“我、我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哎呀，你醒了——！！”

　　皮耶多拍胸脯邀功：“都是我照顾得好！”

　　“好好好，你照顾得最好了，”高个子的小男孩把怀里的纸包扔在——没有桌子，干脆就搁在草席边上，“这是白糖，皮耶多你每顿冲点给他喝。唉，希望我老妈不会发现，不然我要糟……”

　　皮耶多拾起纸包去灶台边冲糖水，原本躺在草席上安静倾听二人对话的小孩子活动手脚，开始试着坐起身来。刚刚投入前期成本一包白糖的黑发男孩吓得够呛，赶快找到他肩膀上一块好肉虚虚戳着，逼对方躺回席子上，放弃这个大胆的想法：“你你你你给我躺好了！伤口再一裂开，你指定就死得透透的了！”

　　后者在他的胁迫下再三权衡，最终还是乖乖躺了回去，这让小男孩松了口气。然而躺回去的小孩子依旧不肯安生，扑闪着苍蓝色的漂亮眼睛开始发问。

　　“这是哪？”

　　“皮耶多家。”

　　“皮耶多？”

　　“就是把你捡回来那个傻帽。”

　　搅拌糖水的皮耶多闻声愤愤回头，大声抗议：“我才不是傻帽，别偷偷在背后说人坏话啊！”

　　“哦……那个是皮耶多。”被傻帽捡回来的小孩子若有所思，接着问，“那你是谁？”

　　“我？”

　　男孩挠了挠头顶竖起的短而硬的黑发，显得有点局促。

　　“——我叫雷欧力·帕拉丁奈特，叫我雷欧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