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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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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杨听白狠狠地吸着烟袋锅子,里边味儿都快没了,搁往常早该加烟丝了,他也没注意到,翻来覆去地想着这几天的事。
推牌九的人,是熟人吧,大部分是。有生脸吗,基本上没有。都是本村人,顶多有几个从外村来的本村姑爷、亲戚。闲了跟那一聚,乡里乡亲的,谁也不会多琢磨。杨听白这人吧,混归混,但他可不傻,分得清谁好谁孬。都是一个村儿的,谁敢把那些小把戏拿出来使,不怕村里人唾沫星子把他淹死了?何况围观的那些人,个个都是火眼金睛,敢用出来就得做好让人发现的准备。
所以,杨听白不认为有人真在推牌九上干了啥,但这事儿蹊跷。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这边刚输了钱,马上就来人送钱。再说这些走街串巷的买卖人,没点心眼儿能做得下去?凭什么就叫自己三两杯酒把话给哄出来了?
他一开始怀疑,就觉得处处都透着不对劲。自家婆娘什么性子他知道,那是事关钱的事最是眼尖。她那天怎么说的来着,人家用了个那么大一点补丁也没有的床单盖东西。这么看来,就是专给这傻娘们看的,就是特意让她看,让她觉得人家这车上的东西金贵,
那天山子卖小柜,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特意给他看的?那个小柜到底是不是真的值那些钱,还是纯粹在自己面前表演?如果山子有问题,青花呢?在青花那里买的那个观音塑像又怎么说?
“不对,这事儿不对。”杨听白喃喃自语。
吴秀各问:“怎么……就不对了?”
不能不对啊,她看不出哪里不对啊。她可是亲眼瞧见,那小伙子车上装了个好东西的。她还趁着风吹开遮盖的一角,看到那底下的东西,那可真是格外好看的一个柜子,说不上是个什么颜色,就觉得很好看,跟家里用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她还能看到隐约露出来雕刻,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看着格外灵巧,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是她没见过也不可能用上的好东西。吴秀各虽然很心动,但她并不是真的想自己用那个精巧的东西,她就觉得,如果倒手卖到大城市里去,能赚到很多钱。
怎么……说不对呢?
但吴秀各不太敢问,杨听白一直在烦躁地吸烟,她上回瞧见他这个模样时,还是在他们儿子死了几天以后,她快缓过来了,他从外面回来却忽然变成了这样,反反复复地说“这事儿不对”,然后拎了把菜刀去了村里另外一家,站在门口吼,仨小孩去游泳,凭啥你家孩子回来了,那俩死在了水塘里。把全村人都吼了过来,大伙一起劝说,当面锣鼓地掰扯清楚,他才好过了点。
吴秀各对那次的事心有余悸,不敢让杨听白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直注意着他这边动静。
柳静亭也一直竖着耳朵,心里还惊讶了一会儿,这小舅舅原来该精明的时候也很精明啊。也是,能算计她老娘的人,不管是扯的什么大旗吧,指定不是个蠢材。
到半晌午了,杨听白捏着旱烟杆说:“我去趟老宅子。”
起身出了门。
柳静亭跟在他后面。她一开始还没懂老宅子的意思,等进去逛一圈才明白过来,应该是老一辈住的地方。青砖青瓦的房子,不算大,也就三间正房带了两间耳房,两边房间各有一个大炕,但铺盖被褥的都没有,屋里也不见什么东西,只两个老式的箱柜,跟后世的大冰柜似的,挨着墙立着,看起来又重又敦实。
这边村里没有给过世老人在家里上供烧香的习俗,这家里也没保留照片。柳静亭没来过这房子,也不记得她的外祖父母是什么模样。在她出生前几年,两位就先后过世了。
她在屋里逛了一圈,再回来就看见她小舅舅在挪动柜子,死沉死沉的大柜子愣是被他挪开了。然后他扒开柜子底下的几块砖,去院子里拿了把铁锨过来,开挖。
没多久,铁锨碰着个硬东西,他再挖就小心了些,慢慢把一个红木箱子给弄了出来。
箱子不小,也不算很大。四四方方的,柳静亭衡量了下,大约有4个自己长,2个大猫长。但如果把大猫塞进去,或许能塞十来个——毕竟猫是水做的。
杨听白小心地把箱子上地土拍下去,然后细细地擦了一遍,这才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东西还不少:一只不大的瓷瓶子,一个玉白菜摆件,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除了那几件瓷的陶的,剩下的都是些好保存不容易碎也不易腐烂的东西。就是这样,柳静亭还是在这箱子里闻到了些别的味儿,看这样子,应该是放了不少防虫蛀的药物。她往箱子里看了几眼,打眼一看都知道好看,看着是好东西,但要说认识,也只能分出个大类——就是摆在柜子上还是插上花放桌子上的区别。
杨听白扒拉了一番,从里边拿了个小瓶子出来。柳静亭对这东西没研究,看这东西长得跟个大号药瓶子挺像。
“坑死这些混账玩意儿!”杨听白把东西揣口袋里,然后又拿了几个东西。
柳静亭听到这话,心里约莫有数了。她上辈子活了一把年纪,也算见过不少。当年她还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闲书,知道有一种人专门搞假货以假乱真。造假品牌服饰的A货,造假古玩文物,那也是A货。
她又看了一眼,心想要是王少焉在这,指不定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可没那个眼力,看是看不出来的。
东西用褂子包裹好了,杨听白就这么拎着走回了家。大中午的,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树叶子都快被粘住了,这种天可没几个人乐意出门,都找凉快地方窝着。杨听白一路走回来,是一个人也没碰到。
回了家,他把大门一闩,东西随便往床上一撒。先吓了吴秀各一跳,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这是……你,你哪弄来的?”
“老宅。”
是了,他回了趟老宅。
“可这……你咋不晚上再去?”吴秀各问道。
“这么热的天,晚上可得睡得着啊。外面什么动静听不见,黑不隆冬的,被谁瞧见你都不知道。”
杨听白见吴秀各都不敢拿手去碰,生怕碰坏了什么。他就说:“随便看吧,这些东西不值钱,都是假货。”
假的?
这么好看的东西,能是假的?
柳静亭在边上听着俩人说话,有些不耐烦。这杨听白真够可以的,有啥想法连对自己媳妇都藏着掖着的。她心中不耐,虽说变成猫后,变得喜暖不喜寒,夏天还是很嫌热,她很受这个天气影响。外面大猫也不在,也没那些小猫在旁边吵吵了,确实挺让人烦躁。
这回杨听白没等着那叫郝林的人自己来,转天一早他就去了郝村,没拿什么东西,就在衣服上系了个鼻烟壶。那小玩意儿被毛线做的套子套着,挂在腰带上还挺有味儿——不伦不类的味儿。那毛线套还是让吴秀各连夜织的。
一直到傍晚回来,他回来了,柳静亭往他腰上瞅一眼,鼻烟壶居然还在。
接下来杨听白就不出门了,弄个箱子把东西装好,在院里枣树底下挖了个坑,又给埋了回去。
又等了三天,郝林终于上门了。这回上门的,不止他自己,身边还带了一位。
岁数不小,脸上的褶子没有太多。穿着体面,长裤衬衫上几乎不带一丝褶皱。
柳静亭上上下下将这人打量一番,够有范儿呢。
她不禁多看几眼,怎么都觉得在哪见过。可是搜索上辈子的记忆,不记得这么个人啊。也不能是明星,这一把年纪了,等她长大知道追星时,那岁数都得多大了。
郝林在那里给杨听白引荐:“京市来的,祖上是这个。”他比划了个手势,杨听白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郝林又说,“他眼光可是高,寻常玩意儿入不了他的眼。兄弟,那要是有好物件,可别再掖着了。”
然而他口中那位高人,在不尴不尬跟杨听白点头示意之后,就没再说话。待杨听白也说了一堆套话,去挖桃树下埋好不久的坑时,他转身趁别人都不注意,朝柳静亭眨了眨眼。
柳静亭:“……?”
啥意思?
您哪位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