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遗忘 ...
-
飞坦放走了侠客，他毕竟无法万能的预见到十几年之后的事。
即使他真的预见到了，大略也是不会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事后悔的。
他从来就是个这样的人。
天空阴云密布，看起来一场大雨不久就要来临。他从垃圾山上飞掠而过，轻灵的就好像他根本没有任何重量一样，风灌进他黑色的衣袍，摆角打在空气里发出噼啪的声音。
他的唇微抿着，弧度冷硬而刚毅，冰冷寒冽的一如他的刀锋。眉眼狭长而阴狠，配上他的身姿就像一只睥睨天下的苍鹰。
没有什么意外的返回了住处，他现在基本只会让来找他的人发生点什么意外。
日子依旧那样过去。
一次任务归来，飞坦用手抹了把脸，白净的脸上立马多出几道血痕。但他现在没空在意这些，格外阴沉的脸色昭示了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最近晚上他总是梦见很多事，那些事情多而繁杂，但是醒过来后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他明明是知道那些事情应该对他很重要，但是不管再怎么努力，他醒来后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让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就好像他再怎么也无法挽回那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似的。被这种念头所缠绕，让他这几天都有点精神恍惚，以至于刚才任务的时候，受了点本不必要的伤。
飞坦单手捂住左半边脸，血迹从他指缝间流淌下来，飞坦维持着这个动作缓慢前行，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风雨弥漫，让他的脸色阴沉的就像阴云密布的天空。
若是平时，飞坦定是不会让自己保持这种状态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他变强和活下来的决心。但现在，他觉得他最近一直梦到却又想不起来的事，似乎比那些更加重要。
这让他第一次有了些迷惘。
然后他为此付出了代价。
一根钢管狠狠的穿透了他的肩胛，顺着那还泛着点锈色的管身看去，是一张恶毒又止不住得意的脸。
很疼，但是飞坦却觉得这似乎来的正是时候。疼痛换回他的理智，让他终于清醒了过来。这一次只是刺穿了肩胛，下一次运气不好可能就刺穿心脏了。
但飞坦自然是不会因此而对这个偷袭自己的人手下留情的，他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握住了钢管，上面立马被沾上了几道血痕，然后在对面人惊吓欲绝的表情中，毫不留情的就像是在抽别人身上的东西一样把它拔了出来。
伤口因此而溅出更多的鲜血，但他毫不在意的，将那只钢管迅猛而狠辣的刺了回去。
“谢谢你的提醒，”飞坦冰冷的看着倒下的人，他本是不能如此迅捷的杀死这种程度的人的，但似乎是因为多日的阴霾突然消散，他的实力莫名的又提升了，“为了感谢，就让你死个痛快。”
那人倒下的时候还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怎么也想不到为何飞坦是实力突然变强，但至死他的视线中只有那双冰冷而无机制的眼睛，阴沉而晦涩，没有丝毫动摇。
看着那样一双眼睛，偷袭者突然觉得自己来偷袭实在是个愚蠢的错误，但他已经不能后悔了。
视野慢慢变得模糊，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飞坦看着地上死透了的偷袭者，转身走了。
这只是他一天之中小小的插曲，甚至还比不上他衣上的灰尘重要。比起这个，他现在因为失血而渐渐产生的眩晕感，才是他所需要注意的。
他尽量向着隐蔽的地方走，但即使如此依旧有点艰难。失血越来越多，到了后来他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印出一个血印。
轰——
一道落雷在天际炸响。
积蓄于云端多日的雨，终于在此刻倾盆而下。
雨水冲走了他留下的血迹，但也带走了他为数不多的体温，雨水与天空整个连成一片，让他分不清那沉沉的蓝色究竟属于谁。
浑身冰冷的就像尸体一样，他感觉他的关节僵硬的每走一步似乎都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闻到了一点血腥味。
并不是自己身上的，而是从附近传来的，在浓重的雨水湿气中依旧遮掩不了的血腥味。
基于自身的警惕，亦或者是冥冥中的那一点不为人知的力量，飞坦还是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尽管他现在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基本上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然后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在雨里没有一丝动弹，简直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飞坦现在视线模糊的几乎分辨不清那人的模样，唯一看到的就是那头墨色一般的发，宛然连绵的如丝线一般铺在地上。
飞坦突然愣住了，他就像没有感觉似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那个人，就好像他也跟着地上那人死去一般。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划过天际的白光一瞬间照亮了飞坦的脸，本来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现在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冰冷而狭长的眼睛微微张大，衬得他的眼珠显得更加恐怖起来。但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是他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而且恐怖的让他整个人都反映不过来了。
整个天地只有磅礴的雨声，连天接地。
飞坦缓缓的抬脚走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就像个垂垂老者，正在艰难而平静的迈向死亡一样——这用在一个连成年都没有的甚至还算个孩子的身上，显然是很不合适的，但飞坦此时周身的死气，让人找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来。他就像是跨越了百年千年，跨越了时间空间，终于、终于就要消散了一样，找到了那个他所期望的原点。
飞坦走到那人身边，伸手攥紧了他的发。深沉的黑色发丝缠绕在飞坦苍白的手上，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浓烈
轰隆——轰隆——轰隆——
雷声越来越大，伴随着越加激烈的雷声，飞坦感觉到这几日他疯狂渴求的东西像潮水一般伴随着刺骨的疼痛向他脑海涌来——
幼时母亲温柔的话语……
少年时父亲严厉又带着骄傲的眼神……
大学朋友们之前的嬉皮笑闹……
第一次偷偷的爱上的那个她……
父亲离奇的死亡、母亲的眼泪、立志复仇的自己……
最后是一片血光
飞坦紧紧的攥着那人黑色的头发，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有着些微的颤抖，可能是因为太用力了，所以本跟死了没什么两样的人微微的动了动。
但飞坦是没有注意这些的，因为他感觉到那些模糊忆起的东西，正在随着阵阵雷鸣而快速消逝起来，迅猛而不容停留的——
江南七月迷蒙的烟雨……
大漠落日的孤寂苍茫……
唐朝盛世的一场梦醒……
临岸仰叹的千古风流……
还有、还有那个，不论何时，都等着他回去的家……
那是扎根于他灵魂的墨色，一如青竹一如兰芳，那是他的祖国他的家乡，埋葬了他所有的青春与热血，梦想和希望。
黑发那人又动了动，看他的身形，大略是跟飞坦差不多的少年，但飞坦依旧没有注意。
现在他就要忘记了，在这个世界里忘记那碧水江南、恢弘长安。一个人怀揣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记忆孤独的在异乡生存，还是连自己的家乡都忘记的生存，他竟发现不知道究竟哪个更加痛苦。
记忆如烟屡般流逝，他很快便已不知道他忘记了什么，最后最后的画面是一片翠色的竹林，一袭白衣如雪，一点墨色清秋。
那少年张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遗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