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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祸起萧墙 ...

  •   夜色愈加晚,风声愈发吹紧。
      穹苍之森,雨星子簌簌跃落,好似凝结成冰霜,只要一落下,沾近身来便冰寒透骨。
      喜宝和冬云的两颊冻得通红发胀,酸涩的鼻尖淌起鼻涕水儿,口里哈出一团团薄白气体只能四处溃散。

      额前稀疏的细软黄毛层层卷起,拂乱了喜宝的眼帘,又隔着寒雨,便愈发瞧不清家的方向。
      倘若方才她和冬云不是临时起意跟着二斤大叔家的小子跑去打酒菜,也不至于天黑路滑一时迷乱了回家的路。
      连家贫寒常系在一线,往常哪有出门打上人家一壶水酒完了,又再打上一吊香浓肉食的消遣。因而她们识不得从酒肉铺到家中的路亦是正常。
      眼前只能叫她们望见到零星的灯火摇曳在苍茫的半山坞里人家,不远处——千里黑乌拔地而起、倚天屹立,好大一头墨兽就这样腾乌云驾黑雾俯视下来。
      这回,喜宝没有怕黑,也没有因为暂时的迷途而感到丝毫的恐惧,或是立马慌怕起来。
      “嘿嘿……嘿嘿……”一路上喜宝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笑,那抹笑容始终挂上脸来,仿佛将这冰冻的归途像温酒水一样暖煦煦起来,她的脑海里充斥着一个个绮丽的梦幻,皆是一片片雪白身影陪伴着她。
      冬云忧郁着脸,几次撇向喜宝这边欲语却自个先打消了念头。
      喜宝一副怀春少女的样儿,自然是都落入了她的眼中,可眼下她自个心间才是一团乌七八糟的乱麻都搅和在一起,心里乱突突的。

      姐妹俩各自揣着怀里一大堆东西兜兜转转了半刻钟,总算是摸着了连家猪棚外头斜倒着的一只暂时撇弃的旧食槽。
      见到家,喜宝才发觉自个的身子一阵阵发软,劳累了一天的疲意就在这时袭上心头来,她依好墙,哈着气,暂且歇下一口气再进屋,顺便收拾一下心头上跃动不己的心潮,不想叫心细的春花大姐看见她的怪模样,平白惹来胡思和猜疑。

      在家门外,一双秀目游离不定地看着喜宝,冬云试探性地问道:“我来问你,那‘拐道九龙岗……’是——”终还是有些顾虑,冬云没有说得下去,仅仅点到一下。
      “哈哈,冬云妹妹没想到吧,我也会像你一样开口毒人哟,功力还不错吧,一个脏字都没有哟,呃……”喜宝低下头,用头和脖子抵着怀里的一大堆东西,然后腾出一只手抚向冬云的额头,可是即不冷也不热,遂疑惑着道:“你该不会被我吓着了吧。啊——不会吧。”
      外面的风声渐小,雨不知何时停了。
      冬云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变得沉默。
      ——那么,不会是她,印象里的她一向是个倾听者,哪里会主动进攻,且又上哪学来的沾沾自喜臭毛病,更无喜宝好为人师的癖好,不过,她俩在某些地方确实蛮相似。
      喜宝好奇地眨动一双杏眼,怎么性子孤冷的冬云站在屋檐下,就像一株脚底渐生出些许根须的浮萍,随着一阵阵吹刮进檐子的风而左右不定地飘摇——也许离落地生根尚早,那颗心始终有所向往。
      只是这种向往的神色何其眼熟,似曾在哪里相识过般。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琏子并没有来。
      当她落下山崖,尚在半空中时,曾回头望向琏子,尔后便看见那一双后悔莫及的眼睛,并且彼此相识近二十年的面容,琏子从未这般悔过,自然不可能还坚持原来想穿越的念头。
      “今天的事……”冬云忽而又有些抱歉地望向喜宝,起先那层复杂心思像褪了色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呀,咱们是亲姐妹啊,更是一家人哇,没事没事哈。若真有什么事,也该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先担着,你放心,我们家很快就会好起来。只要到秋收就行。呀哈哈,我饿死了,你饿不饿。”

      连家主屋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好像是摔碎碗的声音,接着传出两个最小妹妹的哭泣声,还有杨氏不高不低的怨骂声。
      喜宝和冬云的心猛地一紧,就听得连枝山吼着嗓子嚷嚷道:“……有钱子大把大把使向外人家,却拖欠自家兄弟活命的钱,连青山你行啊,你好样了啊!我看你们过日子……”
      又是一阵摔打东西的声音传出来。
      喜宝登时气青了脸,与冬云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汇,冬云便明白了喜宝的意思。
      冬云悄然退后,将怀中的一应东西收拢好,往猪棚背后一处较为隐蔽的外墙缝隙塞去,又往地上随便一扒拉,将杂草掩了掩,才能算完事。

      可是,冬云才抱着东西走向猪棚背后那堵墙,不想,连枝山便推开连家的大门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他快速迈出来的每一个步子都极宽,迎面撞上喜宝不过几个瞬息间的事情。
      后头跟出来的连青山比自家弟弟足足小了二大号,看上去就像肩膀被生活重压压垮了似的,拖拉着两只肩膀在风里直哆嗦。
      喜宝因是逆着光,并没有瞧见爹爹跟在叔叔后头出来,倒是将越过视角盲点,几个大步来到她跟前的连枝山——那一副目鼻歪斜的嘴脸瞧个正着,喜宝咬着牙,抓紧胸前一竹箩稻谷,摆出似是要与连枝山当面拼命的样儿。
      倘若连枝山敢动她手里的一粒稻谷,她绝不会让他讨了半点好处去。

      连枝山见着那箩可当二三百文的稻谷,立马眼睛像恶狼一样闪亮起来,果真不出喜宝事先担心所料,竟不顾老脸伸手来抢自家小侄女手中的东西,且连抢边嘴里吼吓喜宝道:“二丫头,你们家前年的前年生娃子借了我一笔粮食,这些年利上滚一滚,怎么也有一大吊钱了吧,你们今天竟使钱买些破烂石头回来,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家人,正好,拿它们来抵个息钱。你赶紧扯手了啊,省得叔叔伤着你。”说到底他是心疼那箩稻谷,这才有好脸色对二侄女稍加颜色。
      连枝山事先没与喜宝交上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干柴禾一般细瘦的二侄女忒有力气,一双手像铁钩一样老利,然而那对杏眼透出来的森森阴光,也叫他的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恐乱来。
      “哼……”喜宝重重地闷哼一声。
      她累了一天,根本拼不过腰粗腿壮的连枝山,索性在拼得最为激烈的时候,一下子撒手,让连枝山像个肥球一样抱着箩儿泥水里打滚,抖撒出来的尖刺稻谷扎过连枝山的头面手腿,还有前阵子才受了腰伤并没有好利索的腰背,没磕上两下就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啊……爹——”喜宝大惊失色,因为亲眼看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爹爹跟连枝山扭打在一起,并且听得爹爹西斯底里起来,“你这该杀的连枝山,连自家的侄女也欺负上来,我这条老命今天就和你拼了,老子再也不怕你这条老流氓了……”
      “爹啊……呜呜……”春花踩着一只鞋跑来,杨氏从门边追出来,一眼见到连青山的头发被亲叔扯拉住,且往上狠揪起,一下子心疼得急晕过去,后头跟来的红雨和雨雁,哭得都快要没力气了,就依在杨氏的两根腿肚子上使劲地抖。
      一连串的意外频频打击过来,大春花当场惊红了眼,一边是正被人打得狠了的亲爹,另一边是又陷入险情且怀有身孕的娘亲。
      冬云阴沉着脸返身回来,打开猪棚的门,放出十几只精神抖擞的战鸡出来。冬云伸手往连枝山身上吆呼一声,竟指挥得动鸡儿们煽动起翅膀跑去叮啄连枝山。
      本来它们因为冬云和喜宝回来就晚,肚子早早饿空了,再加上外头撒了一地的稻谷,才开了门,一个个就比什么还欢实精神,冬云叫往哪去,它们就往哪边去,一点也不打马虎眼儿。
      连枝山见着一群活泼乱跳的,显然没有得过瘟病的鸡儿冲他奔来,身上的皮肉外伤登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颗心鹊笑鸠舞起来,眼前仿佛凭空飞来大吊大吊的铜钱,一双眼都妒绿了水,可不等他的坏心付之行动,他马上享受到了鸡们对他的热情回应。连枝山全身上下好几处皮肉都被啄伤了,疼得他哇啦啦地大声叫唤。
      难得为女儿大暴发一次的老实人连青山,暂时解脱出来不被人打之后,却是一副茫然的神色注视着连枝山抱着头被鸡儿一阵乱啄。
      不远的人家听到这边闹腾出来的大动静,纷纷启了窗,又推了门,隐约像要往这头赶来的样子,但是连家上到连青山,下到小雨雁都知道,今晚上是不太可能会有人愿意出来,他们其实来了也只是凑热闹,连枝山其实就是条老流氓。
      喜宝听见几个疾促的脚步声,只觉眼前影子一恍,竟一下来了三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
      “咦,喜丫头的爹啊,你又是谁?”那人先扶起连青山,另一手狠狠地纠住连枝山,先一个勾拳头使过去。
      “啊,是蓝大叔!”喜宝的杏目含着闪闪泪光,是泣极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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