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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要脸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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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之上,一道狰狞裂痕横贯三万里天幕,宛如天道被撕开的伤口,正汩汩流淌着混沌的气息。
红莲业火与净世白焰在裂隙边缘疯狂交织,化作遮天蔽日的火浪,将整片苍穹映照得忽明忽暗。
烈焰翻涌间,隐约可见两朵遮天巨莲虚影凌空而立。赤莲如血,白莲似雪,一左一右镇守天堑。
莲瓣舒展间,磅礴威压倾泻而下,其蓄势待发的姿态,分明是在警告,若那裂隙背后的存在胆敢染指三界,便会立即扑杀而出,将其撕成碎片。
无烬雪站在三界交汇的虚空,净世白莲的原始力量在灵脉间激荡涌流,银丝如瀑布般垂落,于狂澜中翻腾,宛若雪崩前的宁静沉寂。
指节分明的手指抚过终雪鉴残弓的裂痕。
三千年前被他亲手折断的弓身缺口处,此刻竟有细小的白莲纹路悄然生长,那些莹白的脉络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是在无声叩问他刻意尘封的记忆。
“感觉到了吗?”沈灼渊的劫渊戟深深没入地面,戟刃上缠绕的红莲业火顺着地脉裂隙游走,在他脚下绘出燃烧的图腾。
他抬头时,左眼赤晶瞳中的熔岩突然沸腾:“混沌青莲在召唤它的半身。”
无烬雪的视线却越过他肩头。天穹裂缝深处,混沌雾气剧烈翻腾,隐约可见某种超越认知的庞然存在正在苏醒,连四周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变形。
一缕业火突然自沈灼渊指尖跃出,如灵蛇般缠上无烬雪鬓边一缕白发。
时空在这一瞬凝滞。
无烬雪突然按住太阳穴,封印的记忆如决堤洪水奔涌而出。
鸿蒙初开时净世白莲自混沌青莲剥离的瞬间,他看见两朵莲蕊深处纠缠着两道相生的灵识;
神格铸成时天道规则化作冰寒锁链,将“永镇红莲”的箴言刻入骨髓;
记忆最后定格的那帧画面:沈灼渊魂飞魄散那日,自己折断的弓弦上分明缠绕着一缕微弱的红莲火种……
“唔!”
无烬雪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二十四忏玉链自发缠绕而来,却在触及他手腕的瞬间熔成赤红锁链。
沈灼渊猛然扣住他肩膀,业火顺着手臂经脉渡入,在两人之间架起灼热的灵桥。
“撑住。”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别被它反噬了。”
“这不是记忆回溯……”无烬雪的白发突然暴长,发梢绽放出晶莹的白莲花苞,额间十二瓣神印迸发出刺目光华,“是本源在共鸣。”
沈灼渊愣住,他看见无烬雪额间浮现的不是青莲,而是十二瓣纯粹到极致的白莲神印,每片花瓣都浮动着被净化的天道咒文,那些金色符文正在一片接一片地崩裂。
终雪鉴残弓突然发出清越铮鸣。
冰晶般的白莲茎须从断裂处生长蔓延,转瞬重组为通体剔透的白玉长弓,弓身流动着月华般的光泽。
新弓“昭刑”诞生的刹那,长城下镇压万年的魔气竟化作漫天飞雪。
“原来如此。”沈灼渊突然笑了起来,劫渊戟上的红莲纹路同时亮起,“净世白莲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天道的傀儡。”
“而是……天道的审判者。”无烬雪接话的瞬间,昭刑弓弦已满如月,箭尖凝聚的寒光直指混沌深处那道青莲虚影。
在他们头顶,原本开始扭曲的天穹突然凝固。混沌青莲的虚影被白莲神光定住,九千年天劫的进程竟被强行延缓。
然而不过数秒,黑紫色的劫云如巨兽般翻涌,云中雷光隐现,时而凝成狰狞的龙形,时而化作扭曲的人脸,发出低沉的嘶吼。
“哎呀,白莲主。”一道清越嗓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天官摇着鎏金折扇踏云而至,金白袍角掠过翻涌的云气,身后众弟子按星位排列,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天道宫特有的星纹刺绣。
无烬雪广袖微滞,侧身望去时,一缕银发拂过冰雕般的下颌线。
天官见他神色,未等开口便抬扇制止:“别紧张,本君只是凑个热闹。”扇骨上悬挂的玉铃叮当作响,“不知可否啊?”
无烬雪眸光微动。
天官已转身看向沈灼渊,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红莲主,别来无恙?”
扇面绘着的星河图随着动作流转生辉。
沈灼渊胳膊支在劫渊戟上,玄金铠甲映着天光,闻言懒洋洋勾起嘴角:“好说好说。”
“雪尊。”
江昙向无烬雪行了一记标准的星辰叩渊大礼,玄铁护腕发出清响,又对沈灼渊微微颔首:“酆都大帝。”
身后天道宫弟子齐声见礼,佩玉相击之声如珠落玉盘。
“瞧瞧,司法神君座下的弟子就是知礼。”沈灼渊故意拖长声调,目光斜睨向一旁憋红脸的卫子谦,“不像某些人……”
“……”
“你……你什么意思?!”卫子谦紫金冠下的额角暴起青筋,冲过来对无烬雪行了九渊礼,转身时看到沈灼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终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酆都大帝!”
少年草草行礼的架势仿佛一只炸毛的猫。
沈灼渊突然伸手揉乱他精心束起的发髻,在对方暴起前大笑着收手:“乖。”
说着指尖残留的业火气息烫卷了几缕发丝。
天官缓步至无烬雪身侧,二人衣袂交叠的刹那,白莲纹与星轨图在云气中短暂辉映。
他们同时望向天穹那道狰狞裂隙,漆黑的裂痕边缘爬满密集的雷纹,混沌气息如黏稠的黑血汩汩涌出,所过之处连天光都被吞噬。
“我真没想到,”天官嗓音突然低沉,折扇合拢指向裂隙,“时至今日,他仍愿出手。”
无烬雪未移目光,银发在血色极光中如霜雪浸染朱砂,白袍下摆已凝出细碎冰晶。
“红莲从不是为灭世而生。”他声音冷冽,字字如凿,“而是要焚尽这虚伪天规。”
九千年一轮的天劫本为重置三界秩序。而作为混沌青莲孕育的双生神祇,沈灼渊与无烬雪若合道成功,将彻底动摇天尊以劫雷构筑的权柄。
天官长叹,袖中星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天尊始终无法掌控沈灼渊。他既不受天规约束,又有统御冥妖两界之志。”
一道惊雷劈落,照亮他凝重的眉宇:“若放任他成长,天劫降临之日,三界秩序必遭颠覆。”
无烬雪眸底泛起霜色,指尖凝聚的冰凌折射出七彩光晕:“真正的秩序,从非压制变革……”他抬手指向裂隙深处翻涌的混沌,冰凌突然爆裂成漫天光点“而是容得下业火与净雪共存。”
“他统一冥界,非为权欲。”无烬雪嗓音平静,却似冰层下暗涌的激流,“天庭治下,恶鬼暴乱无人镇压,冤魂滞留不得往生。”
远处雷光炸裂,映亮他眉间十二瓣莲印,最外层花瓣正逐渐染上绯色。
“他以红莲业火镇压暴乱,用黑莲建立轮回刑狱,罪孽深重的鬼魂须受业火焚罪方可转世。”
云层中突然传来凄厉鬼啸,隐约可见红莲业火在冥府方向冲天而起。
天官沉默良久,他望着虚影中逐渐纯净的魂光,终是轻声道:“或许……你才是对的。”
日光被逐渐吞噬,取而代之的是血红色的极光,如垂落的绸缎,笼罩四野,映得众人脸色惨白。
“沈师兄!”清越女声破空而来。
无烬雪回首时,灵霄上仙已携弟子踏云而至,素黄衣袂掠过血色天光,宛如雪鹤掠影。
黄画匆匆向无烬雪行过星辰礼,腰间铃铛尚未停摆,人已奔向沈灼渊方向,裙裾在风中绽开墨花纹。
灵霄与无烬雪目光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法神君。”浑厚声浪震散周遭血雾,碧元星君驾着青玉战车破云而出,身后天兵阵列如银河流转。
无烬雪微微颔首:“碧元星君。”
老星君抱拳时铠甲铿锵,转向沈灼渊时却眉头一皱,那位酆都大帝正支着长戟逗弄小弟子,周围叽叽喳喳吵得像凡间集市。
他嘴角抽搐着挤出句:“酆都大帝,久仰久仰。”
“老头,”沈灼渊指尖弹出一缕红莲火,直扑碧元星君一缕胡须,“不怕天尊问罪?”
碧元星君挥手挡开莲火,额角青筋暴起:“天劫已至!”声如洪钟震得云层翻涌,“我等既受长灯供奉,享万民香火,自当护佑三界安宁!”
“那是什么?”黄画突然惊叫。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沈灼渊身后黑云压城,隐约传来万鬼哭嚎。
江昙凝神细看,紧绷的肩膀忽然松懈:“是妖族和玄冥真君。”
冥府阴兵与妖族大军分列两翼破空而来。玄冥真君黑袍翻涌如夜,昙忏生碧衣猎猎如林,二人几乎同时落地,脚下云砖顿时绽开奇异纹路。
“司法神君,”玄冥扯出个僵硬的笑,苍白手指摩挲着判官笔,“本君奉命前来助诸位……神君一臂之力。”
目光扫过天官时,将“神君”二字咬得格外重,判官笔尖渗出墨色煞气。
天官折扇轻摇,笑得温润如玉,扇面星河却突然加速流转。
诡异沉默在蔓延。最终玄冥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他身后冥将们的锁链哗啦作响。
昙忏生撞了下沈灼渊肩膀:“我说,”妖瞳瞥向无烬雪身后寥寥数人,“你家这小白莲就带这么点兵?”
沈灼渊望着不远处正在低语的雪色身影,眼底泛起温柔血色:“不。”
他的指尖红莲倏然绽放:“除了他自己,”花瓣炸开的瞬间,方圆百里冰晶同时亮起莲纹,“剩下全是他的兵。”
昙忏生望着突然显现的万千冰莲剑阵,妖瞳骤缩:“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沈灼渊轻笑,目光扫过碧元星君黑如锅底的脸,又在躲闪的赵路遥身上停留片刻。
少年藏在袖中的手正捏着半块染血的星盘碎片,红莲主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有意思。”
天劫威压碾过,整片空间都随之震颤扭曲。
远处的山峦在无形的力量下不断变形,时而如被巨力拉伸,时而似遭重锤轰击,山体表面已然浮现出裂痕,仿佛随时会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