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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偷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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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走后,全府上上下下都若有似无地等候着阴沉着脸已经思考很久的县令发落。
终是有人先沉不住气。
裴几一拍大腿,开口问道:“县令大人打算怎么做?”他愁上眉头,这么个糊得不能再糊的小小芝麻官,敢跟上头叫板,那简直就是自毁前途。
摆在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要么空口承诺,给她留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也算是救人一命。要么就言行合一,只是他的仕途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就算他选择前者,也是情有可原、人之常情。
却见县令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就算搭上后半辈子,我也非去趟京中不可!若连这点骨气都没有,我也无颜再做什么父母官了!”
县令说完便外出了。
裴几目送他出门,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又转向白豫:“有如此骨气,不该沦落至此啊。”
白豫点点头。
好奇心使然,裴几叉着腰又随手抓了个府中小吏,问道:“你们大人做县令多久了?”
小吏欲言又止,似是不敢把县令的事儿往外传,僵持了会儿实在拗不过面前这位府中贵客,只好开口。
“大人是十多年前不知因何缘故被贬至此的,那时我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如今也早想不起来了。”小吏挠了挠下巴,“但我知道我们大人本是刑部尚书的,大官儿。”
裴几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回头跟白豫交换了个眼神。
“那个……”小吏弱弱地道,“公、公子,能不能先放开我……”
裴几才骤然反应他正紧紧揪着人的领子不放。
他猛地松开手,干笑道:“不好意思。”
小吏一走,堂上便只剩了他们二人。裴几长腿跨了两步走到白豫身边,压着声音紧拧眉道:“莫非就是他?”
就是因为德不配位胡乱判案才遭贬。
“……”白豫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裴几的手腕安抚道,“还不一定,不要先入为主。”
裴几一愣。
放在先前,但凡是跟他的案子有关的,白豫就容易因过于在意而失了理智。
如今不过短短一月,竟已这般淡然自若,果真是灵地养人。
白豫变了好多。有喜有怒,像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干柴疯狂长出了血肉。
裴几沉下肩,轻点了点头:“好。”他也不想相信自己看错了人,不愿看见那样为民着想的好人只是为了赎罪,只道,“那此事我们还管么?”
“我们管不了。”白豫出奇地冷静。
在这世外桃源躲了太久,也不知外头情况如何了,他们本就自身难保。不过既然一个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这阵风头也该过了吧。
“也对。”裴几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我明儿叫陶子出去看看情况如何了咳咳咳!”
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咳嗽了几声,这些天越来越频繁了。
“嗯。”白豫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近日睡得好么?”
裴几咳嗽停后顿了顿,笑道:“当然好啊,你那红豆珠和香囊真是上好的东西。”
白豫轻笑道:“那是自然。”
─
所有的行动与计划都要等到陶旭带信回来,也就是说,他们闲情逸致逍遥自在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就如做了一场异常美好的梦。
县令正在为阿柘的事情忙前忙后早出晚归,整天不见人影。
“哪怕就是他,水落石出后再应对也不迟。”白豫道。
话虽如此,打不了照面也正好省得他们二人心中芥蒂不知如何相处。
直到某日傍晚,县令轻装上了马车,特意等他们从山上回来好作告别:“两位公子,我要去趟京中,归期未定,府中事务过些日子会有人来接手,二位有任何需要,还请不要客气。”
白豫微笑着颔首道:“一路顺风。”
裴几也抱着手臂顺势接了句:“一路顺风啊。”
马车离开,扬起一阵尘土。
“咳咳咳!咳咳!”
白豫皱眉道:“怎么咳嗽越来越厉害了?”
“最近天干物燥,上火了吧。”裴几不以为然,打了个哈欠,“今儿可累死我了,睡会儿去,吃饭了喊我啊。”
“行。”白豫犹豫一瞬,“我去替你抓点药来吧,好得快些。”
自从来了宁城这适合养老的地儿,白豫就走上了养生之路一去不返,时不时给他们来两服补补身子,裴几都习惯了。
“随便。”
听他房门关上,白豫执笔写了个方子,便即刻去了趟药坊,回来就煮上了。
两人用过晚饭,裴几吨吨吨地把药喝了,就昏昏沉沉地又说要睡。
“嗯,你赶紧去歇着吧,剩下的豆荚我来剥就行。”白豫道。
裴几打着哈欠就回了房间。
白豫剥完剩下一点豆子,轻手轻脚推开他的房门。
“睡了么?”白豫象征性地轻声问道,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回应他的是均匀又平稳的呼吸声。
白豫站在他床边半晌,看他睡姿难得收敛,安分地平躺着。烛影摇晃,落下一段阴影,昏黄光影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在自己的阴影中低声道:“到此为止了。”
不知是在对安睡的人说还是在说服自己。
“恨我也没有关系。”
他俯身,落下一个吻。
像蜻蜓点水,又慢慢厮磨。
裴几的呼吸轻扑在他的脸颊,温温热热。
突然对方闷哼了一声,似是有些难受,呼吸也变得急促。
白豫不理睬,反而轻咬了一口。
留恋好久,呼吸难耐,才唇瓣相离。
咔哒。
房门从外面被关上,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终于归于沉寂,房内的人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手里还抓着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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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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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是在干嘛?
啊。
裴几脑子跟被驴踢了连环飞脚一般嗡嗡作响,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和震惊的表情,大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而后猛地坐起身,感觉两眼一黑,又软绵绵地瘫了回去,干瞪着天花板。
“我操……”
我操啊。
下药迷晕然后强吻了他一口。
裴几早知道他要对他用毒。只是他有点郁闷──白豫好像低估了他的聪明才智,自从得他点拨,没事就啃啃那本书,不说炉火纯青,对照着也能大致知道用的是哪个方子、解毒方法是什么。
白豫给他的香囊就是毒引。多亏他留了个心眼,把里面的药材拆开看了看,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毒并不致命,只是要长时间的毒引潜移默化,症状就是无意识的咳嗽,之后再配合另一服药,毒发三天,不过昏迷而已。
于是裴几偷喝了解药,再索性演给他看。
他不戳穿,就是想看看白豫到底想要做什么。还有,他不信有人真的冷血至此,纵使待他万般好,竟也狠得下心对他下手。
只是千算万算,仍旧失算了。
亲了一口。
哈哈。
亲了一口!!!
白豫,你这是什么手段?
裴几指尖触上自己的唇,还带着他的温度,却麻得不可理喻,甚至是颇为熟悉的感觉。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不,上一次还是他,迫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不能算。
那这次又算什么?
他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以前他爹娘感情好得很,成天动不动就啵儿一个,他都习惯到视而不见,以至于之后不小心撞见情人两个在巷子里你侬我侬也不觉得奇怪。
但这显然不能套用在他跟白豫身上。
再说了,他妈的,老子是男人啊。
男人怎么能跟男人……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白豫怎么会是……想不通。
胡思乱想了一夜,瞪眼到天亮,根本睡不着。
裴几看着照进屋内的亮光,突然想起什么,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冲进白豫的房间。
空空如也。
那堆在一块儿不多的行李全部都被一把带走了,房间干净得像是没住过人,只留了点淡淡的香气。
裴几拍了下脑门儿:“真误事!”
他冷静下来,叉着腰在房内转了一圈,在床头找到了看见了一封书信。
裴几粗暴地撕开,心说白豫最好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纸上只有八个字:“且作永别,莫寻莫念。”丝毫没有对自己的恶劣行径有任何愧疚的意思。
气得他连信封带纸往地上一拍:“我操了!多写几个字会死啊!”
这人根本就没有变!只是伪装得更好了而已,竟然把他都糊弄住了。
他这时候肯定已经离开宁城,自己一个人查案子去了。等陶旭回来再出发不行吗,万一当时假死被发现盘查更加森严了呢!
裴几一边懊恼着昨夜就该追出去的,一边抓起信封就往码头跑。
“大哥!昨夜的船是去哪儿的?”
“昨晚没有船出航啊?”站岗的其中一个汉子挠了挠头道。
裴几努力镇定地平复了一下,换了个问法:“路过这里的船呢?”
对方还在挠头,另一个汉子用肘顶了他一下: “不是有一艘深夜来的么?”
他才幡然醒悟:“噢!是,是从洛京来的,要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裴几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