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枪声 ...
-
江临在熟悉的仓库中醒来，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便清晰地感知到了周围环境——冰冷的金属货架，空气中淡淡的机油和尘埃混合的气味，以及身下这张略显坚硬的金属椅。他没有急于起身，而是先静静地坐了几秒，让思维彻底清醒。
然后，他像前一夜那样，走向仓库的滑门，手按上门边的感应区。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权限通过的提示音，只有代表拒绝的红色指示灯短暂地亮了一下，冰冷而果断。
江临收回手，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转身回到小桌旁，随手整理了一下桌面上散乱的工具和记录板，然后便安然坐下，一手支着下颌，目光平静地望向紧闭的滑门方向。
他在等。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步伐沉稳而熟悉。滑门“嗤”地一声开启，槐十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只有他一个人。
猫呢？
江临的目光越过槐十七，下意识地扫向他身后空荡荡的走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槐十七捕捉到他这一瞬的疑惑，走进仓库，滑门在身后闭合。他走到江临身边，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别急，我正要说。我去塞拉斯的宿舍没找到砚离，但情况或许没那么糟。我大概看了一眼李奥的笔记，他今天处理了塞拉斯，砚离很可能因此进入了某种强制休眠。”
江临心下一紧，但知道优先处理信息是理智的。他压下担忧，看向槐十七手中的笔记本：“上面怎么说？”
“看来我们的小工程师动作不慢。”槐十七说着，从工装内袋里掏出那个熟悉的皮质笔记本，在掌心掂了掂，“这一天他做了不少事。”
两人围拢在仓库中央那张略显凌乱的小桌旁。槐十七将笔记本摊开，翻到最新有字迹的一页，还“体贴”地将前面的寒暄跳过，直接指向重点部分。
「今天白天情况汇总如下：
首先，关于塞拉斯医生：我已利用副船长权限，在两名警备机器人的协助下，于医疗室将其控制。过程比预想的顺利，他几乎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走前，盯着我冷笑了很久。
他说：“你以为控制住我，就能扼杀真理？蒙住双眼或许能让你苟活几日，但你终究无法阻挡人类进化的洪流，李奥。”
我把塞拉斯单独关押在低温冷冻休眠仓进行物理隔离，并切断了该仓室除生命维持系统外的所有外部通讯接口。
这个疯子的言论和相关证据及完整行为记录已备份，待任务结束后将提交军事法庭。
其次，关于罗根：我去仓库找过他，隔着门进行了简短交流。他情绪很平静地表示自己不在意塞拉斯的死活，只请求我‘如果有可能，帮我打听一下索菲亚的消息，哪怕一点……’。
我无法给予不切实际的承诺，只能应允会‘将他的牵挂如实记录并上报’。
关于飞船状态：我已全面核查了所有关键系统。导航航线稳定，动力输出平稳，护盾能量充足，环境维持系统正常，无任何内部故障或外部威胁警报。塞拉斯被隔离后，潜在的精神污染源也已被切断。
基于目前所有可用数据和局势判断，我认为‘远航者号’已不存在必然坠毁的风险。请放心。
——李奥」
看完这段总结，仓库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槐十七嗤笑一声，将笔记本合上，语气带着点玩味的嘲讽：“如果真如这位天真的小工程师所说，威胁解除，飞船不会坠毁了……那按照系统惯例，我们应该像上次‘哈立德的永恒之都’副本那样，提前弹出任务完成的结算界面才对。”
他抬眼看向江临，金色的瞳孔里映着对方沉思的侧脸：“但现在，我们还好好站在这儿。”
江临轻轻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连续几晚的高强度探查和紧张应对，确实让人精神疲惫。此刻看到李奥条理清晰的处理汇报，尤其是那句“已不存在必然坠毁的风险”，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松开了些许。
“至少目前看来，”江临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放松后的微哑，“李奥白天的工作很有成效。塞拉斯被控制，污染源被物理隔离，系统运行正常……我们似乎真的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他转向槐十七，嘴角难得勾起一点轻松的弧度：“也许这次，我们遇到了一位特别靠谱的‘临时盟友’？”
槐十七看着他脸上那点笑意，眼神软了下来，伸手揽过江临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搁在他发顶蹭了蹭。
“哼，”槐十七的声音闷在江临头发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醋意和满意，“这盟友的情报里掺了太多废话，一口一个江临叫的倒是亲热。”
就在这短暂松懈、气氛微缓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猝然刺破了飞船内部的寂静，沿着金属舱壁和管道隆隆传来，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胸腔上！
“是枪声！”江临压低声音喝道，瞬间从槐十七怀中脱出，身体已然进入戒备状态。他与槐十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骤起的惊疑与重新拉满的警惕。
惯用枪的槐十七侧耳凝神，金色的瞳孔锐利如刀，几乎在枪响余音未散的瞬间便做出了判断：“位置大概在船长室附近！”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威廉船长？
难道那个阴魂不散的塞拉斯还有什么后手？
江临与槐十七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立刻朝着船长室的方向疾奔而去。走廊冰冷的金属墙壁将他们的脚步声放大，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每一步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船长室的滑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比走廊更加明亮的灯光，却莫名带着一股不祥的死寂。
槐十七率先一步，用李奥的门禁卡刷开权限，滑门向一侧无声滑开。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一丝未散的硝烟气息，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背对着门口的高挑身影，正静静立在船长威廉的办公桌前。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
是柳清源。
怎么是你？
江临呼吸一滞，目光快速扫过他这身应景的、纤尘不染的白色制服，心下一阵无语。
这家伙不是一贯老神在在，乐于旁观吗？这次倒是来得快。
还真是次次不重样，这回穿的倒真像个来验尸的法医了。
柳清源看到他们，脸上并无意外，熔金的竖瞳里甚至带着一丝“来得正好”的了然。
他侧身让开，好整以暇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办公桌前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两人眼前。
威廉船长高大的身躯瘫坐在宽大的指挥椅上，头颅无力地向后仰着，抵着椅背。他惯常穿的深色制服前襟，此刻已被大量暗红色的、呈放射状喷溅的血迹浸透、染黑。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缩，一把□□掉落在脚边的地毯上，枪口还残留着一丝淡青色的烟痕。
他的太阳穴附近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周围皮肤焦黑，边缘翻卷。鲜血和一些灰白色的物质溅射在他身后的舱壁、桌面以及摊开的大量文件上，勾勒出生命最后时刻绝望的轨迹。
桌面上，一摞文件被血污浸染得斑驳。最上面，压着一张质地特殊的纸张，上面是用钢笔手写的字迹，力透纸背，甚至因用力过猛而划破了纸面，墨迹与溅上的血点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目。
那显然是留给李奥的。
江临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走上前，槐十七紧贴在他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那份遗言上。
遗言的开头，是对李奥的直接称呼，笔迹起初还勉强维持着平稳：
「李奥上尉：
你提交的关于塞拉斯医生的行为报告及处理建议，我已阅悉。我赞同你的判断与处置方式。果断，冷静，符合程序。你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已具备独立指挥的素质与担当。
你在报告末尾提及，无法理解联邦高层对希望星事件的处理逻辑。
作为你的上级与导师，我本该纠正你这种对命令的质疑态度。
但事实是……我也不理解。」
写到这里，笔迹开始变得凌乱、潦草，透出一种极力压抑却仍不断逸出的痛苦与焦躁：
「以下信息，在军部档案中的保密等级为‘绝密’，本不该以任何形式（包括阅读、聆听、触碰乃至想象）被传递。
但当你发现我的尸体时，恐怕为时已晚……某种建立在‘认知’上的污染，已经通过我死亡的情景找到了新的宿主。
李奥上尉，我曾警告你不要相信我。
现在，我以死亡践行了这个警告。
请原谅我的懦弱。
我知晓了太多，背负了太多，却无人可以分担，甚至无法言说……这种孤独的清醒，比缓缓融入那片金色的混沌更令人绝望。
我撑不下去了。
既然我们都已不可避免地‘感染’，那么，至少让我在彻底沉沦前，把残酷的真相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枪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