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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融魂 ...

  •   融魂大阵将水晶换成了更为通灵的天精玉石,摆在了长城元楼后硕大的道武台上,符文绘满玉石,丝毫差错也不容有。
      古秋筠将游笑抱了上去,游笑乖巧地坐在中央。大阵旁边四仙门门主俱在,还有一众霁寒宗符修弟子。陈元、匡玉并其他几位符修共压阵脚,千嶂先生亲自点开阵心,灵气涌动向阵中汇聚,吸卷风云涌入阵内。
      四方依次呈现白黑青红四色光晕,在阵心汇聚成灿烂的黄色。一时间光彩交相折射,大阵繁复绚丽。光彩轻轻律动之间,游笑小小的身影消失其中。
      缅栀子花瓣飘落成海,游笑沉沉睡着……

      赤色光芒逸转全身,逐渐延伸出龙角和龙尾,红宝石一样的鳞片从他心口泛开逐渐扩往全身,眉心伏矢魄处红光聚集在额上凝成一道血痕。血痕破开肌肤睁开一只龙眼,瞳孔处跳跃着三尺澄明的光。
      如果是有仙道在此处他们定能指出这光的名字——神道之光。
      低声龙吟飒飒玄妙,缅栀子花瓣海洋里卷起长风,游笑瘦小的身形逐渐漂浮上半空。龙角和龙尾都回归到他体内,身上赤色的鳞片收束沉静到肌肤之下。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红宝石一样妖冶的眸子里,瞳孔是龙的竖瞳,而在他对面站着另一个他,另一个黑发黑眸的他。
      他们都是破碎的,拥抱在一起后魂魄交织融合,再无缝隙。归于完整,游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紧接着,在他藏戒里飘出两道光影。
      游笑一愣。

      那两道光影无瑕而翩翩,风回道君温和朗润,庭芜仙姝香冷静默,不知为何,游笑心里竟泛出酸楚和思念。
      庭芜仙姝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风回道君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他们好像在说:“你要保重啊……”
      随后风回牵过妻子的手,二人相视一笑,在漫天飞舞的花海里消散了。
      游笑抬手摸了摸脸,已是泪流满面。
      人族的情感比兽族要复杂得多的多,他从未体会过这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很奇妙,让他的心口有一点痛,又感到沉醉和幸福。

      整整三天,古秋筠守在大阵旁边,直到破天光束从阵心冲起,游笑瘦小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古秋筠飞身上前将游笑稳稳地接在怀里,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古秋筠搂着孩子,嘴角突然微微翘起:“长高了一点。”
      符修仙道俱是累得趴下,整整三日一只坚持着大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旁待命的医道们以寒溪亭为首,在游笑被抱出大阵的时候就围了上来,寒溪亭在古秋筠神道之力的帮助下,探查了一番游笑的魂魄和身体,却拧了眉。
      梁清韵问道:“怎么了?”
      寒溪亭说:“魂魄是已经没有裂痕了,但身体却……依旧没有灵气。”
      众人均是皱眉。
      没有灵气的孩子在仙州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情况,在这里人人修炼,有的孩子或许天资不够,无法驻守长城,却也能通过体内灵气周转,在仙州从事蕴养灵溪、灵谷、酿酒种花等制造活动。
      虽说仙道们不至于看不起这些人,但总归是……令人自卑的。

      古秋筠沉默片刻说:“无妨,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是不能成为仙道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梁清韵没有言语。
      重瑶低着头站在后排,他已能感觉到游笑身上带给他的威压,比之前更盛,也确确实实能嗅到,游笑身上龙神的气息消弱了,已完完全全是一个人。
      游笑搂着古秋筠蹭了蹭:“喵——”
      重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活了十几万年的龙神,居然热衷于学猫叫……
      古秋筠问:“那他能学会说话认字了吗?”
      寒溪亭:“可以。”
      古秋筠点了点头。

      回到居住的元楼小院,梁清韵看着摞成堆的方块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梁清韵说:“我让人在剑元阁周边给你清扫了一处居所,长城这边灵气没有剑元山上浓郁,不适合你养病,更不适合笑儿的成长。你若是不愿去,我就把笑儿带走。”
      闻言游笑对梁清韵怒目而视,张牙舞爪地要去挠他的脸,重瑶皱着眉挡在梁清韵的身前。
      古秋筠抱着孩子,叫他不能乱动,游笑便安心地窝在古秋筠怀里。重瑶面色复杂地看了游笑一眼,游笑兀自舔了舔手。
      古秋筠道:“我会去的。”
      闻言梁清韵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寒声道:“你就不怕哪天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古秋筠轻笑了声打断他:“不怕。”
      梁清韵沉了脸拧眉不言,单看着古秋筠茶褐色绷带下苍白的面容。古秋筠最近应该调理得不错,唇上终于能见着几分血色,也愈发地变得和原来那样讨厌了。
      古秋筠没听见声响,又低声道了一句:“你且尽管来。”
      梁清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重瑶脚下迟缓一步,盯着游笑忽然说道:“游笑既然是游风回的孩子,算一算我该是他的叔辈?”
      话题跳跃得有些快,古秋筠一时愣住。
      游笑的眼睛危险地闪过红芒。
      重瑶认真地盯着游笑说:“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情感丰富又复杂,但细细感受却很有滋有味,仙君以为呢?”
      古秋筠笑:“不错。凤君想要说什么?”
      重瑶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可古秋筠却似有所觉,他说:“对小七好一点。”
      这下轮到重瑶怔愣,游笑小脸带笑地看着他。
      重瑶认真道:“我会的。”

      梁清韵在云头上等着他,不悦道:“怎么这么慢?”
      重瑶耸了耸肩:“和古秋筠说了句话。”
      “什么话?”
      “我讨厌那个孩子。”重瑶懒散道。
      “为什么?”
      重瑶抿了抿嘴唇,最后说:“因为你喜欢他。”
      梁清韵一愣:“你竟和一个孩子吃醋?脑子被魔兽吃了么?”说着抬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
      重瑶愤愤指着梁清韵,想骂一句“操”,字都“呲”出了口,“傲”字到了嘴边生生忍了下去。
      梁清韵低声笑开。
      “笑个屁!”重瑶。
      梁清韵凑近他点了点重瑶胸口:“你到底是用真火把它们化掉了。”
      重瑶一翻白眼:“不然呢?真招摇过市不得把你羞死了!”
      “我给你准备了新的衣袍的。”梁清韵挑眉道。
      “不穿。”重瑶下意识地否定道。他原身是魔兽,是凤凰的后裔,哪有爱穿衣服的道理。
      梁清韵:“你那时答应过我,此后什么都会听我的。你就忘了?”
      重瑶怒道:“放屁!那时候说的话哪能算数!”
      梁清韵沉了脸。

      重瑶觉着自己怕是要被梁清韵吃得死死的,见了他这脸色竟有些发憷。
      二人流星赶月般回了瀚海金殿,重瑶摸了摸鼻子去牵梁清韵的袖。
      梁清韵甩开他严肃问道:“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重瑶挺委屈:“都这时候了你还问这话是不是太诛心?”
      梁清韵低了口气:“那你也不愿和我回剑元阁,还和我说你……说的话都不算数……那我还问了你别的,你的答话算不算数?”
      重瑶俊脸通红,想起那时梁清韵摁着他问他爱不爱他,重瑶点了点头。
      梁清韵不气了。
      次日,昊阳谷一众仙道便发现,他们丰神俊朗的凤君破天荒地穿上了上衣——其实就一件松垮的袍子,胸口的赤金凤羽纹还露着,腰上和肩背倒是遮了个严实——打破了昊阳谷几万年的习俗。
      原本催婚正欢的昊阳谷长老们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任劳任怨的邢三鸾垮了脸。

      重瑶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生活被侵占了,一点一点不容置疑地被梁清韵蚕食。先是一个衣柜,再是书架、桌椅、茶具……瀚海金殿里愈发多了几分人情味。重瑶心惊之余竟也不觉得奇怪,好像瀚海金殿就该是这样的,纵使木制家具和金碧奢华的金殿显得格格不入,却让重瑶觉得很安心。

      这座金殿最开始是重瞳着手建造的。
      或许是魔兽血脉的原因,他们偏爱黄金和宝石,也尤爱赤色。一次次重瞳涅槃而生,成为一个又一个另一个自己,这座金殿逐渐变得完善,风格也从来统一。
      但重瑶不太喜欢。
      有时候重瑶也分不清自己是重瑶还是重叹。他不是重叹的涅槃转世,却拥有着重叹数万年来的记忆。
      重瑶不愿去深究这些。想多了,想的越通透,事实或许就越残酷。
      直面真相是魔兽的勇气,逃避事实是人族的作为。
      他不愿点灯,不愿去看这座囚禁着他的浩大的宫殿。
      不管是重瞳还是重叹,他们始终是一个人,孤冷的人。不愿面对现实却因龙神之血强迫面对的人,没有自由,所谓宿命。

      重瞳不愿和人交流,情感的羁绊会让人变得更加痛苦。
      但数万年后,在他成为了重叹的时候,他看到了过去,也看到了未来。
      他死了。
      将一身的血脉都换给了重瑶。
      将所有的记忆都灌给了重瑶。
      也留下了瀚海金殿里满壁的墙画。
      那是他在孤寂里一点一点敲琢出来的巨作,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得懂。
      重瑶也不行。
      梁清韵曾说觉得自己和仙州格格不入,其实重瑶觉得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
      瀚海金殿里只住了他一个人,太孤冷了。
      太寂寞。
      最能打败跋涉了千万年的旅人的,不是凶器寒刃,而是孤独。
      和不自由。

      可如今金殿里多了一个梁清韵,一点一点侵占他的身心也入侵他的生活。
      房屋里增了架玲珑的多宝阁,地板上铺了层狐绒毯,落地雕花的琉璃门前摆上了书架还有书桌——这里光线好。
      往外去梧桐树下添了一套白石桌凳,温泉边多了个可以煮茶温酒的小炉。
      重瑶指着那小炉问他:“要这个做什么?煮茶我能直接帮你。”
      梁清韵瞥了他一眼:“若那时我正巧想抱着你呢?你总不能一手掌心上还托着茶壶。”
      重瑶道:“我隔空也可以。”
      梁清韵:“可我不想你分心。”
      重瑶便住了嘴。
      梁清韵总是有理的,他说不过他。
      却莫名地觉得这样很好。
      不孤单,没那么自由也心甘情愿。

      邢三鸾顶着满头的包来敲重瑶的房门,一个头堪比八个大,皱眉皱眼地踟蹰道:“凤君……”
      重瑶:“什么事?”
      邢三鸾看了看重瑶,又看了看梁清韵,再看了看重瑶房里跟翻了新一样的陈设,顿时觉得自己接下来这话不用说出口了。
      重瑶拧眉道:“有屁快放!”
      邢三鸾干笑两声:“阁座能否回避一下?”
      重瑶大手一挥:“你管他做什么?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用回避!”
      邢三鸾心道,好吧,我就硬着头皮讲吧。
      邢三鸾:“月蟾宫在月末安排了仙雅集,大长老说……呃……说是已经和萦蓝仙姝打好招呼了,让您届时去……去……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重瑶心道不好。
      那边梁清韵早已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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