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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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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冻土之上已经看不见人类明显的活动痕迹。曾经吸血鬼是蟑螂,藏在阴暗地下。现在形势逆转,人类变成了蟑螂,躲躲藏藏,见不得光,只在大晴天会偷偷探出头,谨慎观察四周,寻觅一点生活物资。
然而冬天晴天很少,大部分时候天空都阴沉着脸。不见天日带来的不仅仅是寒冷,还有死亡。
吸血鬼毫无顾忌,朝四面八方扩散,一路感染过去,一副要把人类赶尽杀绝的样子。
马路上已经没有几辆车了,萧条荒芜,四辆满载吸血鬼的货车嚣张地飞驰。
他们刚刚从一座小镇路过,车轱辘上还带着血迹。而小镇上原本朝他们开枪的人,现在脖子上正戴着项圈,吐着口器,像狗一样蹲在车顶做着警卫工作。
公路尽头一个黑点逐渐变大,司机一眼望去,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面对四辆以八十码疾驰而来的货车,男人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衣服的主人却不躲也不闪,像一块冻僵的石头直直杵在货车必经之路上。
司机没有同情的想法,杀人杀多了,从一开始被迫到现在亢奋。一脚油门加速冲去,想象对方在车轮下肝脑涂地、骨肉成泥的惨状。
在货车撞上男人的一瞬间,司机的视野失去了他的身影。没有碾压物体的颠簸,但是车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拉拽了一下,一个刺耳的凝涩的声音从车底响起。
司机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已经在叫嚣着危险。车轮胎被划开。车辆再难保持平稳,在公里上摇摇摆摆一会儿,停了下来。
黑衣人滑铲钻进车底,在车开过的时候顺势抓住车尾,借力跳上车顶。
一个血族张牙舞爪扑来,黑衣人不慌不忙,一刀将它劈成两段,将尸体踢下。才慢悠悠跳到前盖,打碎挡风玻璃。
司机早没了之前的从容,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求饶:“我投降……我是被迫的——”
黑衣人懒得听他辩解,骨刀从司机的嘴巴刺入,将他钉死在车座上。吸血鬼从车厢挤出,包抄过来。三个日行者最先出手,这种用独特方法转化的吸血鬼比普通吸血鬼更加强大,也更加暴躁。
他们嘶吼而上的样子好像要把对方撕碎。一个日行者扑到车窗上,伸手就去够里面的人。
然后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一把刀直接从他嘴里穿透到后脑。车厢里的人伸脚一踢,他的尸体倒飞出去,撞倒了一片。
这时候后面两辆车早已经停下,但是几个燃烧着的玻璃瓶子咕噜噜从路边滚到车底,汽油轰然烧起,整辆车很快燃成火球。
公路上预先洒的汽油也被点燃,形成一道火墙,将第一辆车和之后的车隔断开来。
藏在公路两侧灌木丛里的人掀开身上的伪装,熟练地分割战场,逐个击破。虽然有些许惊险,但是最终无人伤亡。
完事后,费特大声报数:“12个!”
姜潮也报:“15个!”
费特非常不服气:“你作弊了!我看见昆兰把半死不活的吸血鬼丢到你脚边。”
“你没说不能请外援,”姜潮反驳,“你也可以请昆兰帮忙。”
费特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转向昆兰,满含希望:“可以吗?”
黑衣人摘下口罩,露出汗津津的苍白的脸:“当然不可以。”
费特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总是明目张胆偏袒加西亚,会把他宠坏。”
“他是病号。”昆兰无奈。
“三天前他就健步如飞了!”费特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他装病。”
“好了好了,”姜潮赶紧打断他,“游戏机今晚归我了。”
他们在货车里找到了丢失的核心钚元素容器,就是这个,让他们大费周章,风尘仆仆,紧赶慢赶。
“接下来终于能放松一下。”费特感慨。
晚上,他们在空地扎营,点燃篝火,喝酒取暖,少见的安定,竟然有些和朋友露营的感觉。
帐篷不够,只能两人一个,玛丽安是队伍里唯一的女人,独享一个单人间。姜潮毫无疑问和昆兰一个帐篷,主要其他人都有点怕昆兰。
姜潮其实也怕和昆兰睡觉,怕自己泄露秘密,干笑了几声。
深夜,其他人都回帐篷睡觉了,火堆旁逐渐冷清起来,只听见木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姜潮坐着不动,昆兰见他不动也没有离开,两人在火堆旁边沉默地坐着。
在暖烘烘的火焰映照下,姜潮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红晕,就连昆兰苍白的皮肤也笼罩了一层暖光。他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在火堆里翻找刚刚埋进去的土豆。姜潮摒弃了那点不自在,眼巴巴蹲在旁边,一脸嗷嗷待哺。
失去味觉后,吃任何东西都味同嚼蜡,但是记忆里还残留着冬天吃烤土豆的美好回忆,一看见还是不自觉分泌口水。
土豆还没吃上,一回头就看见费特光明正大进了玛丽安的帐篷。姜潮的眼睛立马瞪大了,看看帐篷,又看看昆兰,结结巴巴道:“他……他们谈恋爱?”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两个月了吧。”昆兰平淡地说,“我们以为你知道。”顺手递了个土豆过来。
姜潮恍惚地接过,麻木地啃土豆,心里一直反复闪过一句话: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费特总和玛丽安坐一起,怪不得玛丽安要跟着费特一起出任务,怪不得费特总把自己的水果给玛丽安……
这时候,帐篷里响起了情人的私语,轻柔又低沉,像小虫的鸣叫,听不真切,但是只从只言片语就能感觉到甜蜜。
姜潮的脸有点烫,他没有听壁角的习惯,况且恋人的声音逐渐趋向更亲昵,似乎带着接吻的水声……
他噌地站起来,无措地看了眼昆兰,一句话没有,落荒而逃,匆匆钻进帐篷里。
直到把脸埋进枕头里,他才突然发现躲进帐篷似乎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因为随着一声拉链响起,昆兰也默默进来了,他显然也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变态嗜好,
姜潮唾弃自己,费特和玛丽安是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天作之合,成年男女谈恋爱再正常不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尴尬呢?
他不是为了费特和玛丽安的恋情尴尬,分明就是矫情,好像旁边有人恋爱就是照妖镜,把自己的隐秘心思照得无处藏身。
想到这里,姜潮突然意识到帐篷那样小,挤下两个成年男人后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昆兰离自己那样近,跟上次困在棺材里一样近……
姜潮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感觉一动就要暴露什么了。昆兰也沉默地缩在旁边,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屈起。
他应该比自己更难受才是,这个距离姜潮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可是对于听觉敏锐的半血来说,是一直被迫倾听别人的隐私。
如果他能听见费特他们的声音,那他是不是……也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姜潮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偏偏昆兰可能一个姿势久了,动了动,正好擦过姜潮的腿。
这一下姜潮直接炸了,像虾米一样弹跳起来,砰地撞在昆兰下巴上,把昆兰撞倒了。
姜潮摔在昆兰怀里,一只手按在他大腿上。这一下他不仅仅脸红,肉眼可见的,红色一直从脖子蔓延到胸口。
他的手也僵在哪里,掌心下就是半血结实的肌肉,收回去,会不会显得他心虚?可是不收回去,难道要一直摸着大腿?
他脑内激烈辩论,眼泪都要出来了,因为……他感觉自己有反应了。
昆兰肯定是发觉了,小心翼翼地把姜潮扶起来,眼睛十分规矩,一点没有下瞥,反而显得十分刻意,还贴心地扯过一条毯子盖在姜潮腿上。
姜潮想忍一忍,让它自己下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离昆兰太近了,热意不仅仅没有褪去,反而越来越严重。偷偷看了一眼昆兰,他突然对睡袋感兴趣,正专注研究说明书。
姜潮越着急越难受,脑子里嗡嗡响,一直回荡着一个问题:他会怎么看我?他会怎么看我?
“需要我帮忙吗?”昆兰看姜潮实在难受,犹豫了几秒,态度十分坦然地问道。
姜潮虽然生理反应还在,但是脸已经没有血色了,嘴唇哆嗦了几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应该站起来,冲出去,坐着飞船离开地球,别管是去塔图因,还是m78星云。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卑劣了,对昆兰有肮脏想法,还被当事人发现。换位思考,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只会觉得恶心,以后都不想再看见那个人。
昆兰只听见如雷的心跳,实在难以从擂鼓的响声中分析出对方复杂的想法,只知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于是他伸出手——
姜潮这下是真的流泪了,很难想象有这种惊恐混合欢愉的复杂感觉,反正全程飘飘然,不知道在做什么。帐篷的顶有星星图案,现在那些星星全忽大忽小,忽明忽暗,最后扭曲成一个旋转的黑洞……
姜潮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亲昵地靠在昆兰怀里了。半血一手搂着他,防止他滑到地上去,另一只手刚刚松开,灼热的温度还停留在那里。但是姜潮很快从极乐的幻梦中苏醒,惶然地离昆兰远远的。
昆兰十分平淡抽了几张擦了擦了手,又递给姜潮几张,一点没觉得刚刚的行为……越界了,好像他们只是一起吃了份意面。难道半血都是这样表达友好的吗?
姜潮突然心里不是滋味,这不是吃饭喝水递东西的小事,关系好时可以随手帮忙,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件事过于亲密,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直接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最可怕,姜潮不知道昆兰这样做的出发点,他是单纯觉得无所谓,还是他……看出来姜潮暗恋自己,同情心泛滥做出的施舍?
不管因为哪一种,姜潮都心痛如刀绞,好像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幼苗被人一脚践踏了。如果昆兰不喜欢自己,就不应该做出这种引人遐想的举动,让他如此纠结为难,魂不守舍。
他恍惚想到这里,下定决心把一切说清楚,刚刚觉得灼热,现在却有点冷,连说话都不利索,牙关打颤:“你知道……只能对喜欢的人这样吗?”
“我知道。”昆兰点点头。
这个回答不在姜潮预期,你知道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姜潮脑子很乱,艰难地解释:“只能……情人才能这样做!”
“我们不是吗?”昆兰是真的觉得疑惑。
我们……我们是什么?姜潮脑子转不过来了,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配偶吗?认识第三天,你就跟我告白了。”昆兰歪着头回忆。
姜潮呆呆地坐在帐篷里,昆兰的话像一道一道的海浪迎面拍过来,打得他东倒西歪猝不及防。做梦都没有想到,昆兰一直是这样想的。
但是他将所有事情梳理一遍,又觉得一切合情合理。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告白,他没有当场把人暴揍对方,反而保护他,偏袒他,给他钱花,跟他睡一个房间……
姜潮呆呆地抓了抓头发,感觉灵魂已经飘得老远了,整个人被一股狂喜和荒谬的复杂情绪淹没。他结结巴巴开了好几次口,前言不搭后语,过大的信息量让他CPU停转了。
“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昆兰很警惕,“难道你的告白是假的吗?”
姜潮一巴掌捂住了昆兰的嘴,警告他:“不要乱说!那个告白不够正式……我重新来一个。”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快点说你也是!快点!”
昆兰指了指姜潮的手。
姜潮连忙松开手:“抱歉我忘记了。”
“喜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