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线》枫千羽

35、加速11

　　“想不到顾曦居然会画画。”

　　某次训练后的休息时间，季樱闲聊似的和许海越提起。

　　高一（4）班的黑板报毫无疑问在校内选拔中拔得头筹。其他班级的学生路过四班时，也总会探头探脑地张望后黑板上的板报，低声讨论着。季樱心中对顾曦的崇拜已经熊熊燃烧起来，她说要好好露一手，就真的做到了，像她这样的人，只要认真起来，仿佛任何事都能做好。

　　许海越沉默一会儿，冒出一句：“可能每个人都有些深藏不露的才华吧，就像我也没想到你会唱歌一样。”

　　季樱心脏瞬间漏跳一拍，许海越一句话就将她带回遥远的除夕夜，她莫名其妙地播了他的电话，还大言不惭地要用唱歌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本来都将这些情节埋在回忆最深处，被许海越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一时间哑着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幸许海越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

　　.

　　校运会就快来了。

　　季樱是从室友那里先获取的消息，当天夕会时间，老高也面向全班正式宣布：“今年校运会定在4月12日，清明假期回来的第二周，具体有哪些项目去问体委吧，等会儿下课大家就可以找他报名了。”他习惯将晚自习之间的课间活动也叫做下课。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樱浑身一激灵，简直想从座位上原地窜起来转上三圈。隔着过道，许海越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捕捉到那道目光，朝他笑笑作为回应。

　　他们早就讨论过运动会的事，也商量过要报名哪些项目，季樱心里有数。

　　“运动会？你的舞台终于来了呀。”顾曦说。

　　“嗯！”季樱重重地点头，“我已经等不及了。”

　　运动会报名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刚下自习，体委身边就围了一堆人，虽然大部分都是来推举狐朋狗友的，所以多是“喂，给他报个3000米”“滚，我才不跑”一类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季樱挤进围在体委身边的人群，来到桌前，敲了敲他桌上的报名表：“你好，我要报400米和800米。”

　　“哦哦400和800啊……”

　　体委刚被周围这一圈人弄得晕头转向，总算来了个正常要给自己报名的同学，奈何体委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在报名表的对应位置打了勾，又登记了季樱的名字，然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喊：“你要跑这两个？真的假的——”

　　长跑一向是运动会中最难找到参赛选手的项目，往往要靠体委挨家挨户地去求，才能抓到壮丁凑数。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女生主动报名，一报还是两个，要知道乐中运动会只持续一天，兼项会非常累。

　　季樱头一回在跑步上遇到“质疑”，以为他是没听清楚，就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是的，麻烦你登记一下。”

　　体委嘴巴越长越大，恰好肖澄这时从教室后排款步而来，自来熟地拍拍体委肩膀，又揽过他的脖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次你碰上高手了，咱们班女生的团体总分稳的不能再稳。”

　　体委眼神充满怀疑地看着肖澄，后者松开手，轻故作高深地晃荡着脑袋，离开了体委的座位：“孺子不可教也……等到运动会那天你就知道了。”

　　.

　　校运会前恰好是清明小长假。乐平市已被春意完全地渗透了，草木在一夜之间复苏，干枯的枝桠上膨出毛茸茸的新绿。季樱训练时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日出的时间也越来越早，终于某天，她在训练之中见证天光大亮的时刻，校园终于挣脱了化不开的夜雾。

　　校运会在即，季樱莫名有些紧张，主动问许海越，在赛前是否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不用，”许海越说，“你只要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训练成果就可以了。”

　　既然他说不用，那季樱就全盘信任他，因为过去几个月里，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乐中的运动会素来简单，正如老校长所说：“运动会就是为了让同学们多多参与运动，强健体魄，我们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正因如此，运动会开幕式只需要以班级为单位走方阵，喊喊口号就可以了，对着装以及节目都没有特别的要求，全看学生们的意愿。四班在老高的“放养”式教学下，采用的也是最朴素的方式，事先一次也没彩排过，在开幕式当天，由体委雄赳赳气昂昂地举牌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散漫的方阵，走成了一长条，像是出来秋游的。

　　也的确是秋游的气息——对于没有项目在身的学生而言。

　　坐在观众席喝饮料、吃零食，自由地眺望着感兴趣的赛场情况，偷偷拿手机出来拍照，或者摊开一本平时没空阅读的课外书，读过一段和放假似的宝贵时光。

　　即使是有项目的同学，由于这只是一场校级运动会，很多同学都是临时被拉上来填充名额的，可能只是穿着校服下场跑个两圈就回观众席了。

　　但对季樱而言，这是她冬训数月后，等待已久的时刻。

　　她背着装了两双新鞋的书包，走向气氛热烈的操场，她见过这片田径场从早到晚所有时间的样子，熟悉它的每一个细节。只是今天，这里聚拢的学生前所未有得多，音响里播放着激昂动感的音乐，广播里源源不断地念着各种通知和广播稿，观众席上坐满三个年级的学生。挥舞的旗帜，“咚咚”敲响的大鼓，操场变成了一片热闹的海洋。

　　季樱在许海越的指导下，在操场边缘的小块空地上完成了最后的热身。校运会时间紧、项目多，因此每个项目都只赛一次，没有预赛和决赛之别。她的两个项目，400米和800米都在上午，间隔的休息时间只有一小时左右，好在先跑的是她的主项。

　　热身时，顾曦、肖澄，还有季樱的几个室友都先后来和她打招呼，给她加油鼓劲。

　　“我们准备好能量饮料了，等会儿跑完就给你送过去！”顾曦远远地朝她招手，她没有报名比赛项目，不过参与了班内的后勤工作，和几个同学一起分发着班费购买的水和食物。

　　季樱同样挥手致意，尽管此刻的她很紧张，但收到朋友们的问候，仍能令兴奋的心跳短暂地缓和一阵。

　　“请女子400米运动员现在到检录处检录。”

　　广播重复了几遍。

　　轮到她去检录了。

　　季樱脱下外套，将校服和书包一齐递到许海越手中。她今天穿的是T恤和短裤，不算很正式的比赛着装，但在充斥着校服的校运会中，已算是相对轻盈的运动服，短袖短裤在奔跑的时候，不会像长袖那样包裹和拘束。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许海越的眼睛：“我去了。”

　　他的眼睛很安静，倒映着春天的柳条，背后是微微发蓝的天色，在操场喧嚣的背景声中，他的声音清晰而沉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