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茶咬痕》忆独眠

28、第二十八章：风眼中心

　　金梧桐奖颁奖典礼那夜，易词安在亿万观众面前，对着镜头，清晰而郑重地说出“感谢我的爱人，厉君晏先生”那一刻，如同向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波澜并非瞬间掀起巨浪，而是在颁奖礼结束后，随着深夜的发酵，在黎明时分，彻底席卷了整个网络世界，成为了现象级的社会话题。
　　易词安获奖感言#、#易词安厉君晏#、#金梧桐奖现场出柜#等词条以爆炸性的热度牢牢霸占热搜榜前几位，后面跟着鲜红的“爆”字。各大社交平台服务器一度瘫痪，娱乐版块、财经版块甚至社会新闻版块的头条，都被这张两人在台上台下对视、以及后来紧紧相拥的照片占据。
　　舆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蜂群，瞬间炸开，呈现出光怪陆离的众生相。
　　【支持与祝福的浪潮】
　　“天啊！！！我嗑的CP是真的！而且是官宣即巅峰！在颁奖礼上当着全世界的面出柜！这是什么小说照进现实的剧情！易词安你好勇！厉总看他的眼神溺死人了！祝福！锁死！”——这是CP粉和大部分年轻观众的狂欢，祝福和惊叹是主流声音中最高亢的一波。
　　“作为安安老粉，哭死了！看他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从当初那个小心翼翼、总是带着疏离感的孩子，到现在能坦然站在光下承认所爱，他真的变得好强大！厉先生，请一定好好对我们安安！”——粉丝群体在经历最初的震惊后，迅速转化为心疼和支持，后援会官博第一时间发布了“爱他所爱，尊重他的所有选择”的公告，控评有条不紊。
　　“厉总威武！易影帝牛逼！这才是顶级Alpha和Omega的爱情吧！（不是）强者之间的相互吸引和并肩而立，太般配了！祝福！”——这类评论夹杂着玩梗和真心实意的赞美。
　　“抛开性别不谈，两个如此优秀的人彼此欣赏、相互扶持，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祝福易影帝和厉总。”——相对理性的路人表示尊重和祝福。
　　厉君晏的商业伙伴、圈内真正有分量的大佬，致电或发来信息的多是表达祝贺和理解，语气中带着“早就知道”的了然。厉氏集团官微在凌晨时分发布了一条简短而有力的声明：“感谢各界对厉君晏先生私人生活的关注。厉先生与易词安先生基于相互尊重与爱意建立稳定关系，属于个人隐私范畴，恳请公众给予空间与祝福。厉氏集团业务运营一切正常，未来将继续专注于企业发展与社会责任。”声明冷静、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直接将试图探讨厉氏股价或商业影响的杂音压了下去。
　　【阴暗角落的杂音】
　　然而，阳光越盛，阴影便愈发清晰。在一片祝福声中，刺耳的杂音如同蚊蝇般嗡嗡作响，无法忽视。
　　“吐了！真是世风日下！两个男人在这么正式的场合搞这套，恶不恶心？带坏小孩子！封杀吧！”——极端保守派和恐同人士的言论充满戾气，虽然很快被举报或淹没，但依旧顽固地存在。
　　“呵呵，不就是傍上顶级资本了吗？难怪资源飞升，金梧桐奖怕不也是厉家运作来的吧？‘影帝’含水量多少自己心里清楚。”——恶意揣测和资源论甚嚣尘上，试图将易词安的专业成就全部归功于厉君晏的背景。
　　“易词安不是一直卖纯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人设吗？原来私下玩得这么开？又是同居又是公开出柜，之前都是装的吧？真能演！”——人设崩塌论和对易词安过往形象的攻击层出不穷。
　　更有甚者，开始深挖易词安那鲜为人知的、并不光彩的原生家庭背景，试图将他塑造成一个“心理有问题”、“靠攀附权贵寻求安全感”的扭曲形象。一些陈年黑料、被恶意剪辑的片段、甚至是凭空捏造的谣言，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
　　这些声音虽然不成主流，却像跗骨之蛆，带着最大的恶意，企图将刚刚沐浴在阳光下的感情染上污渍。
　　【风眼中心的宁静】
　　与外界的惊涛骇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处于风暴正中心的两人所在的私宅，那片近乎凝滞的宁静。
　　颁奖礼后，厉君晏直接带着易词安从特殊通道离开，回到了城郊的别墅，并切断了大部分不必要的外部联系。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喧嚣。屋内只亮着几盏暖黄的壁灯，空气中弥漫着安神的檀香。
　　易词安洗去了一身疲惫和妆容，穿着舒适的纯棉家居服，蜷缩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他手里捧着一杯厉君晏给他热好的牛奶，眼神有些放空，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似乎在消化这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看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比站在领奖台上时还要平静，只是这份平静之下，带着一种剧烈爆发后的虚脱感。
　　厉君晏处理完几个必要的电话，走到他身边坐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将他揽入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感受到易词安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在他肩窝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喝点牛奶，然后去睡一觉。”厉君晏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手指穿插进他柔软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
　　易词安顺从地喝了几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入胃里，带来些许暖意。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外面……现在很热闹吧？”
　　他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即使不看手机，他也能想象到此刻网络的盛况。
　　“嗯。”厉君晏没有隐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说什么的都有。不用理会。”
　　易词安抬起头，看向厉君晏。灯光下，男人的侧脸线条清晰冷峻，但注视着他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溺死人。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焦虑或后悔，只有全然的平静和……一种近乎愉悦的满足感。
　　“你……不担心吗？”易词安忍不住问，“对你的公司，对你的家族……”
　　厉君晏低笑一声，打断他，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深邃地锁住他的眼睛：“担心什么？担心股价波动？还是担心那些老古董的闲言碎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的狂妄，“安安，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如果连公开自己喜欢谁的底气都没有，那才是最大的失败。”
　　他的自信强大到近乎霸道，却奇异地安抚了易词安心底最后一丝不安。是啊，他是厉君晏，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他从来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至于你，”厉君晏的指腹摩挲着他细腻的脸颊，声音放缓，带着珍视，“我唯一担心的，是这些嘈杂的声音会让你不舒服。如果你觉得烦，我们就出国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
　　易词安摇了摇头，将脸重新埋进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清晰：“不烦。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不想躲。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
　　这句话，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厉君晏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心态的转变——从之前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坦然面对。他的安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和强大起来。
　　“好，不躲。”厉君晏收紧了手臂，吻了吻他的发顶，“你想面对，我就陪你面对。你想清净，我就把那些苍蝇都赶走。”
　　这时，厉君晏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特助林泽的加密线路。他接起，听了片刻，只简洁地下了几个指令：“嗯，按计划进行。重点监控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和水军头目，证据固定好。律师函准备到位，一旦越过红线，立刻起诉，不接受任何调解。对，包括那几个所谓的‘资深媒体人’。厉氏和星耀的联合声明可以发了，态度明确一点。”
　　他的语气冷静、果决，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杀伐之气，与刚才对着易词安的温柔判若两人。易词安靠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是如何在谈笑间，为他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将外界的风雨牢牢挡住。
　　电话挂断后，厉君晏将手机扔到一边，仿佛刚才处理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低头看着易词安：“饿不饿？让厨房做点宵夜？”
　　易词安却突然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厉君晏，我想看看。”
　　厉君晏挑眉：“看什么？”
　　“看微博，看新闻，看他们都在说什么。”易词安的眼神清亮，没有赌气，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想要亲自看清、亲自面对的决心。
　　厉君晏深深地看了他几秒，没有阻止，只是拿过自己的平板电脑，解锁，递给他：“好，看吧。不过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那都只是噪音。真实的我们，在这里。”他点了点易词安的心口，又点了点自己的。
　　易词安接过平板，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微博。热搜榜上那一个个刺眼又火热的话题映入眼帘，他逐一点开，快速浏览着下面的评论。祝福的、嘲讽的、分析的、谩骂的……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看到有人将他多年前领奖时紧张抿唇的照片和昨晚他看向厉君晏时带笑的照片对比，说他“眼里终于有光了”；也有人将他童年模糊的、看起来有些怯懦的照片翻出来，恶意解读他的性格缺陷；更有甚者，开始编造荒谬的、关于他和厉君晏如何相识的“内幕故事”……
　　厉君晏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看到易词安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呼吸偶尔会变得急促，但始终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露出崩溃或愤怒的神情。他只是在看，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审视着这场因他而起的喧嚣。
　　过了许久，易词安放下平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厉君晏，嘴角竟然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原来……被这么多人讨论，是这种感觉。”
　　厉君晏伸手，用指腹擦过他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指尖：“什么感觉？”
　　“很吵。”易词安诚实地说，随即又笑了笑，“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奇异，“原来，在别人眼里，我们的故事有这么多版本。”
　　厉君晏将他拉回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我们的故事，只有一个版本，就是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一个。其他的，都是废话。”
　　易词安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是啊，外面的世界吵翻了天，可在这个怀抱里，他只觉得安宁。那些恶意的揣测和攻击，在厉君晏强大的守护和自身逐渐坚固的内心面前，仿佛变得无足轻重了。
　　“厉君晏。”
　　“嗯？”
　　“我有点累了。”
　　“那就睡觉。”
　　厉君晏将他打横抱起，稳步走向卧室。易词安顺从地环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夜，网络世界为他们沸腾、争吵、狂欢或诅咒。而风眼中心，却只有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呼吸交织，岁月静好。易词安知道，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已经选择了与身边这个男人共同面对整个世界。而只要有厉君晏在，这世界的风雨再大，他也无所畏惧。
　　黎明来临前，易词安在厉君晏怀中睡得香甜。而厉君晏，在确认他熟睡后，拿起手机，走到书房，发出了最后一条指令：“开始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