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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病房定分离 ...

  •   林璟谢推开病房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落在李忧的脸上。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得像落在湖面的羽毛,若不是心电监护仪还在规律地发出“滴滴”声,几乎会让人误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他把带来的白玫瑰插进床头的玻璃瓶里,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水珠,是他特意绕路去花店挑的——李忧以前说过,白玫瑰像雪,干净得让人心里安宁。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依旧是微凉的温度,却比刚转进普通病房时多了几分生气。

      “今天江州下了场小雨。”

      他拿起旁边的苹果,用水果刀细细地削着皮,刀刃划过果皮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你以前总说,下雨天最适合窝在教室里做物理题,说雨声能让思路更清楚。我今天去你们学校了,在你们班教室,看到你的座位空着,才忽然想起,你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

      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垂落在垃圾桶里。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又用牙签插了一块,举到她嘴边,像以前无数次在公交车上那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

      “尝尝?我今天削苹果没削到手,进步吧?”

      李忧没有回应,嘴唇抿得紧紧的。林璟谢也不尴尬,把苹果块放回盘子里,自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慢。

      “你哥昨天来看你了,”他继续说着,目光落在她攥着平安符的手上——那道符纸被他用透明胶带小心地粘过,边角不再卷曲,“他训练快结束了,说等你醒了,要请我们去吃上次那家烧烤,还说要跟我掰手腕,谁输了谁付钱。你也知道,他那点力气,肯定赢不过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李暮年其实早就松了口,那天在训练基地说完“给你一个机会”后,又在第二天特意找到他,塞给他一个红色的平安结,说是李忧小时候亲手编的,一直挂在她床头。

      “我妹从小就认死理,”李暮年当时的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她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既然喜欢上你,大概也是早就铆足了劲的。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这个做哥的,第一个不饶你。”

      林璟谢把那个平安结系在了自己的书包上,红色的丝线在黑色的布料上格外显眼,像个滚烫的承诺。李忧的父母也看在眼里,每次他来,李妈妈总会把削好的水果塞到他手里,李爸爸则会跟他聊几句学校的事,眼神里的认可早已藏不住。

      可这些都抵不过李忧始终没有睁开的眼睛。

      他拿起带来的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还有几处简单的插画。“我开始写我们的故事了,”他把笔记本凑到她眼前,指尖点着开头的句子,“你看,第一句是‘第一次见到李忧时,她躲在李暮年身后,像只受惊的小鹿’。我记得那天你穿了条白色的裙子,马尾辫上还别着个草莓发绳,对吧?”

      他一页页翻着,絮絮叨叨地念着:“这里写了你给我送草莓的事,我说那是‘保护费’,其实那天晚上我把草莓分给室友,他们都说比超市买的甜。还有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你靠在我肩膀上睡着那次,我其实僵着身子不敢动,怕吵醒你,下车的时候腿都麻了……”

      阳光慢慢移过床沿,落在笔记本的纸页上,把他的字迹照得格外清晰。那些被忽略的细碎时光,此刻都变成铅字,带着温度,一点点铺陈在她眼前。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只知道自己必须说下去,像在跟时间拔河,用这些话语做绳索,牢牢拉住那个快要溜走的人。

      “对了,你哥跟我说,你以前总在日记里写‘林璟谢今天又穿了白T恤’‘林璟谢的物理题解得真快’,”他忽然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的调侃,眼底却泛着红,“等你醒了,得把日记给我看看,不然我就自己去你家翻,反正你爸妈现在肯定会帮我。”

      监护仪的声音依旧规律,李忧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攥着平安符的力道似乎紧了些。林璟谢的心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盯着她的脸,连呼吸都放轻了。

      可她还是没有醒。

      他坐回椅子上,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今天她的手指动了,好像听到了我的话。”写完,他把笔放在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手背,试图用自己的温度焐热那片冰凉。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林璟谢每天雷打不动地来病房报到,带着不同的水果,念不同的故事,讲学校里的趣事——常青班的班主任又在课堂上念错了名字,金牌班的哥哥林璟然又拿了竞赛一等奖,连江州三中门口的奶茶店都知道,有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总爱在放学后来买一杯不加糖的柠檬水,说是要带给“很重要的人”。

      李忧的情况在好转,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在接近正常,可就是醒不过来。起初的希望渐渐被漫长的等待磨出了毛边,像被雨水泡久的纸,轻轻一碰就皱了。

      这天下午,林璟谢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他心里一紧,推开门,看到李忧的妈妈正趴在床边抹眼泪,李爸爸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张机票。

      “叔叔阿姨,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爸爸叹了口气,把机票递给他:“我们联系了国外的医院,说有位专家对这种创伤后昏迷很有研究,明天就带小忧过去。”

      林璟谢的手指捏紧了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李忧的父母一直在联系国外的医院,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心脏还是像被狠狠剜了一下,空得发疼。

      “去多久?”他哑声问。

      “不知道。”

      李妈妈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医生说可能需要长期治疗,我们已经辞了这边的工作,打算在那边陪她。”

      林璟谢没说话,走到床边,看着李忧的脸。她还是老样子,安静得像幅画,只是脸色比以前红润了些。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忽然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李爸爸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小谢,你还要上学,不能耽误……”

      “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

      林璟谢打断他,眼底的执拗像极了李忧,“我哥也要去国外交流学习,我爸妈已经同意,让我跟他一起去,就在你们隔壁的城市,方便照顾李忧。”

      其实是他软磨硬泡了三天,甚至跟林璟然打了一架——双胞胎哥哥从小就比他稳重,原本坚决反对他“为了一个昏迷的女生放弃学业”,直到他红着眼说“如果她醒过来看不到我,会难过的”,林璟然才终于松了口,跟父母说了无数好话,才争取到这个名额。

      李忧的父母对视一眼,眼眶都红了。他们知道,这个少年是认真的,认真到愿意为他们的女儿远赴重洋。

      “谢谢你,小谢。”

      李爸爸的声音带着哽咽。

      林璟谢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回李忧脸上,轻声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第二天的飞机是下午三点的。林璟谢一大早就来了医院,穿着李忧以前说过好看的那件浅灰色连帽衫,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那是他这些天写的“故事”,已经攒了满满一本。

      他坐在床边,一页页地念给她听,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却依旧温柔。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发梢跳跃,像撒了把碎金。

      “安知若和刘知夏分手了。”

      他翻到其中一页,语气里带着惋惜,“听说那天安知若看到刘知夏跟他表妹一起回家,误会了,哭着说不想再继续了。刘知夏解释了很久,她也没听。其实我知道,他们不是不爱了,是太年轻,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误会和委屈。”

      他抬起头,看着李忧,眼神认真得像在许诺:“但我们不会这样的。等你醒了,不管有什么误会,我都会跟你解释清楚,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个月,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我哥说,国外的冬天比江州冷。”

      他继续说着,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到时候我给你买最厚的围巾,把你裹得像个粽子,省得你总说冷。还有那边的冰淇淋,据说比江州的甜,等你好了,我们去尝遍所有口味,你吃不完的,我替你吃。”

      他说了很多,从天气说到食物,从学校说到未来,像在规划一场漫长的旅行,而同行的人,必须是她。监护仪的声音忽然快了半拍,李忧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努力睁开眼睛。

      林璟谢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的脸。

      可她最终还是没能睁开。

      护士来推病床的时候,林璟谢一直跟在旁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笔记本。李忧的父母走在后面,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到了医院门口,救护车已经在等了,车身上的红十字在阳光下刺眼得很。

      “该走了。”

      李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璟谢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李忧,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到时候你要是还不醒,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念物理题,念到你求饶为止。”

      说完,他直起身,强忍着眼里的湿意,对李忧的父母说:“叔叔阿姨,路上小心,我下周二的飞机,到了给你们打电话。”

      李妈妈红着眼点点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救护车缓缓驶离医院门口,林璟谢站在原地,看着车身上的红十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街角。他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眼泪早就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他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李忧,等我。”

      字迹被泪水浸得有些模糊,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像一个不会过期的承诺。

      回到家,林璟然正坐在沙发上收拾行李,看到他通红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件叠好的外套扔给他:“国外比这边凉,带上。”

      林璟谢接过外套,在他身边坐下,看着行李箱里整齐码放的衣服,忽然说:“哥,你说她会醒吗?”

      林璟然合上行李箱,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难得的认真:“你信她会醒,她就会醒。”

      林璟谢没说话,只是把那个写满故事的笔记本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又摸了摸书包上那个红色的平安结——那是李忧编的,带着她的温度,像个小小的太阳,能照亮所有漫长的等待。

      周二那天,林璟谢登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靠窗的座位,和他第一次见李忧时,她在公交车上坐的位置一样。飞机穿过云层时,他往下看,江州的轮廓越来越小,像个模糊的剪影。

      他拿出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今天飞往国外,天空很蓝,像李忧喜欢的颜色。我告诉自己,这不是分别,是另一场等待的开始。”

      笔尖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李忧,我在未来等你,你一定要来。”

      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落在纸页上,把那行字照得格外清晰。远处的云层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仿佛藏着无数个关于重逢的梦。林璟谢合上笔记本,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前路会很长,等待会很苦,但只要想到那个在病床上沉睡的人,想到她醒过来时可能露出的笑容,他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就像他写在故事开头的那句话:“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漫长,可只要终点是你,再久也值得。”

      飞机在云层里穿行,带着一个少年滚烫的心意,飞向遥远的彼岸。而在大洋彼岸的病房里,那个沉睡的女孩指尖轻轻动了动,掌心的平安符被攥得更紧了,仿佛在回应着一场跨越山海的等待。

      “蒲公英不散,你我不散。”

      “我不失约,你也不要忘了我。”

      他语气中略带了点孩子气,眼中是不散的执拗。

      这是你说的,李忧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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