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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老头 ...

  •   这夜,吟风站在江边,一只信鸽飞来落在他伸出的手指上,吟风抚了抚它的羽毛,“小家伙,辛苦你了。”

      吟风展开密信,读完后轻轻突出一口气,随即将字条化为粉末撒入江中。

      第二日一早,吟风便在漱玉堂等二人,茶盏里的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直至日上三竿,才见祁君曜与林瑾瑜姗姗而来。

      林瑾瑜尴尬地挠了挠头,正要解释,吟风递过来一张红底烫金的请帖。林瑾瑜一惊,眼睛不可思议地在请帖和吟风之间来回转了好几次。果然人还是要休息,这才多久,吟风这棵铁树居然要开花了。

      吟风淡淡道:“翻开看。”

      “哦。”

      林瑾瑜这才知道他误会了,请帖是是汾阳王家送来的,他家大公子将于九月初八成亲,特邀潋滟门众人前去观礼,汾阳,离这里两千多里地呢。

      林瑾瑜转头问祁君曜,“你与他交情如何?”

      “不过尔尔。”

      “那就只需……”林瑾瑜顿住,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就算是送礼金也得遣人千里迢迢跑一趟。

      吟风使了个眼色,祁君曜会意,“三晋风光甚好,汾阳更是酿酒圣地,还请夫人赏脸,陪为夫走一趟吧。”

      林瑾瑜沉吟片刻,忽而笑道:“既然提到酒,折雪想必很感兴趣,不如我们带上他。”

      折雪得知后,委婉拒绝了,去自然是要去的,但他实在不愿与这两人同行——慢且不说,一路被迫看他们卿卿我我,实在煎熬。

      临出发前,艳花找到二人,递过来一颗丹药,“没有西域的金甲虫,拿普通闪光虫代替入药,药性只有九转回魂丹的一半,但也足够保命了。你们带着,但希望你们不要用到。”

      “多谢。”林瑾瑜接过,小心收好。

      二人从潭州一路北上,白天赶路,天黑时便找个城镇住下,小镇上的住宿条件总归简陋些,这天二人正如常复习功课时,床榻突然塌了,林瑾瑜猝不及防跌在散落的床板上,绯红从耳尖一路烧到脖颈,羞愤捶打祁君曜:“你太过分了。”

      “赔钱便是。”祁君曜低笑,却见怀里人已经羞恼地别过脸去。

      林瑾瑜是没脸再见店家了,最终二人留下足银,趁着月色翻窗而出。

      镇上另一家客栈,小二正打瞌睡,眼前突然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人脸遮着,他瞬间吓得清醒,颤抖道:“什……什么人!”

      另一人将银锭往桌上一搁,“上房一间。一个时辰后,送些热水过来。”

      “好嘞,二位随我来。”

      进了房间后,林瑾瑜捂着衣服不肯就范,“床再塌了怎么办,镇上已经没有第三家客栈了。”

      “那便不上床,”林瑾瑜刚松口气,就听他在自己耳边吐气道:“只是要辛苦夫人了。”

      林瑾瑜有不好的预想。

      果然,结束后他双腿抖得站都站不稳,抽着鼻子控诉道:“你真的太过分了!”

      祁君曜爱怜地吻去他眼尾湿意,“宝贝怎么这么乖,连骂人都不会。”

      林瑾瑜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起码也该骂我句‘混蛋’什么的。”

      林瑾瑜哼哼了两声,脏话是留给讨厌的人的,怎么能对喜欢的人说出口。

      祁君曜起了坏心,手朝它裤子里探进去,林瑾瑜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斥道:“你不要太过分!”

      祁君曜忍不住笑起来,将人紧紧揽在怀里,“不弄你了,我帮你揉一揉。”

      时节已入秋,南方还温暖宜人,北方却已是一片萧瑟,尤其夜间更是寒凉,祁君曜怕他着凉,接下来每晚只抱着他单纯睡觉,连亲吻都克制许多,林瑾瑜反倒有些不习惯,他悄悄将脸埋进祁君曜的衣襟,嗅着熟悉的味道,把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都咽了下去。

      行到洛阳,随处可见穿着袈裟的僧人,洛阳街道上,二人恰遇少林慧慈方丈。老和尚手持念珠,朝他们行了个庄重的合十礼:“阿弥陀佛。当日怀远犯下色戒,老衲本应依戒律处置,却一时心软放他下山。不想他竟唐突了林施主,实乃老衲之过。”

      林瑾瑜面色微寒,冷硬地吐出两个字:“确实。”

      慧慈手中念珠一顿:……

      祁君曜道:“即便没有阿瑜,他也会祸害他人。这般祸根,留着始终是遗患。”

      “善哉善哉。”慧慈长叹一声,“祁门主所言极是。老衲先行一步,咱们日后有缘再会。”说罢,宽大的僧袖随风而动,转身离去。

      “再会。”

      林瑾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对祁君曜说:“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他这一念之仁,却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祁君曜握住他微凉的手:“修行数十载,反不及你看得通透。”

      林瑾瑜摇头,“我没有那么好。若非怀远惹到我头上,我才懒得理他。只是,他说有缘再会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武林大会上就会见到吗?”

      “武林大会是为了选出盟主,他这样的武林泰斗,不屑于参加。”

      “原来如此。”

      离开洛阳,又行了三日,二人来到黄河边。看着浩浩荡荡、奔腾不息的黄河,林瑾瑜顿时觉得腿软,不由得打起退堂鼓。

      “真要从这里过河?不如我们绕道吧。”

      “也好,还请夫人赐教,我们如何能在不爬雪山亦不过海的情况下绕过黄河?”

      林瑾瑜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阿瑜放心,这河水只是看着汹涌了些,其实一点都不安全。”

      “你闭嘴吧!”

      祁君曜哈哈大笑。

      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掉头回去,林瑾瑜看着旁边排队等着过河的人群,默默给自己打气。

      一个老头撑船来到二人面前,“二位可要过河?老夫只收你们半价。”

      林瑾瑜眼看着老头一路被拒绝才来到他们面前,有些不忍,但再看看他斑白的胡子,摇摇晃晃的小破船,林瑾瑜皱眉正打算拒绝,祁君曜已一口答应下来。

      林瑾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低声道:“你疯了?”再可怜这老头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啊。

      “无妨,不会有事的。”

      “公子不必担心,老夫在此处摆渡十余年,还从没出过事。”

      林瑾瑜狐疑地看着他。

      但祁君曜已先行上船,林瑾瑜一咬牙,将手搭上去,借着他的力,也上了船。

      船只晃了晃,吓得林瑾瑜紧紧攀住祁君曜。

      “坐稳了!”竹篙一撑,船已离开岸边。

      祁君曜大喇喇地坐着,林瑾瑜见状也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一手扶着船沿,一手握着祁君曜的胳膊,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只好祈祷早日到达岸边。

      老头看了林瑾瑜几眼,突然道:“老夫看这位公子有些眼熟,是不是以前来过这边?”

      林瑾瑜不甚在意,“没有,我是江南人,头一次来北方。”

      “那是老夫看错了。”

      祁君曜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在林瑾瑜的默默祈祷下,小船总算有惊无险地驶到对岸。

      他正要迈步上岸,却听那老头悠悠道:“二位给老夫五百两便好。”

      林瑾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进水里,但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拔高了声音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五百两是多少,能买你这破船五十条!”

      这老头一定是疯了,怪不得刚才在那边没有一个人肯坐他的船,原来是存心讹人。

      “公子当心脚下,”老头笑眯眯地捋着胡须道,“对于公子这样的富贵人家来说,掏五百两比普通人掏五两银子还容易。”

      林瑾瑜怒道:“若我是皇帝,坐你一趟船,是不是还要把皇宫抵给你啊!”

      老头闻言哈哈大笑:“林公子真是个妙人。”

      林瑾瑜更生气了,有什么好笑的!

      祁君曜站在一旁,嘴角抽搐,强忍着笑意不敢出声。

      见林瑾瑜又要发作,老头忽然长叹一声,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老夫一生清贫,膝下唯有一养子。谁知他娶妻后,儿媳嫌我穷困,将我赶出家门,说要赚够五百两才许回去,”他伸出颤抖的手比划着,“老十多年了,老夫就想临死前……再看儿子一眼……”

      林瑾瑜有所动容。

      老头趁机压低声音:“老夫在此摆渡十余年,听闻这山中藏着一件稀世珍宝。若二位肯成全,老夫愿将藏宝之处相告。”

      “既然你知道这里有无价之宝,为何不自己取了?”

      “那宝物藏在悬崖绝壁上的洞穴里,老夫这身子骨,怕是爬不上去了。”

      林瑾瑜犹豫地看向祁君曜,小声问:“你说呢?”

      祁君曜淡淡道:“我觉得,给他吧。”

      “若敢骗我们……”林瑾瑜咬着牙抽出五张银票,在老头眼前晃了晃,“我们就去找你儿子儿媳讨回来。”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

      林瑾瑜觉得这老头八成就是在扯谎,但祁君曜一听“稀世珍宝”眼睛就亮了,执意要去看个究竟,罢了,左右还有十几天的功夫,看看就看看吧。

      秋日的山林里,枯黄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绵软无声。林瑾瑜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生怕枯叶下藏着什么陷阱。走得累了,便趴在祁君曜背上歇息片刻。祁君曜自是乐意一直背着他,但林瑾瑜终究不愿太过娇气,歇够了便又执意要自己走。
      虽是白昼,但深山中幽寂非常,除了偶尔的鸟啼,便只有脚下落叶的沙沙声。林瑾瑜心里发毛,忍不住扯着祁君曜的衣袖喋喋不休:

      “你说这老头的儿媳得多厉害啊,他这么厚脸皮的人都能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厉害是其一,”祁君曜顺手拂开挡路的枯枝,“更重要的是她夫君向着她。”

      “但是再怎么说,把一个老头赶出家十几年,太过分了。五百两,一个老头上哪里挣五百两呢,也难怪他要行这坑蒙拐骗之事。”

      祁君曜轻笑:“还好我家阿瑜心软。”

      “但愿他真能拿着这银子回家,安度晚年。”

      “会的。”祁君曜握紧他的手,温热的掌心驱散了秋日的凉意。

      暮色四合时,二人终于登至山顶。残阳如血,将整片山林染成赤金色。祁君曜拨开层层枯藤,忽然顿住——藤蔓掩映下,竟藏着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旁斜立着一方青石碑,岁月侵蚀下,只依稀辨得“梦先觉之……”几个斑驳字迹,后半截已然模糊难认。

      这般形制,一猜便知。

      林瑾瑜叹道:“他竟已经……”

      祁君曜却神色如常,甚至细致地用衣袖拭去碑上青苔,将石碑端正摆好。

      “走吧,进去看看。”

      动作流畅毫不拖泥带水,心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不应该啊,再怎么说梦先觉也是他师父的旧友,还无辜被他暗恨十多年,如今见其埋骨之处,实在不该这么平静。

      祁君曜回过头来看他:“还不走。”

      “来了!”林瑾瑜答应着,几步跑过去,既然祁君曜不在意,他也不该再胡乱猜测。

      洞口狭窄幽深,藤蔓垂落如帘,将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在外。祁君曜自怀中取出两颗夜明珠,莹润的光晕徐徐漾开,照亮了洞中景象——

      石床、石案、石凳一应俱全,俨然是一方隐世清修之所。只是经年无人,处处积着寸许厚的尘埃,稍一动作便扬起阵阵灰雾,在珠光下翻涌如烟。

      林瑾瑜紧贴着祁君曜,一手掩着自己口鼻,另一手替他挡着灰尘。两人如同连体人般在洞中缓缓移动,祁君曜每翻检一处,他便跟着凑近细看。

      既然梦先觉已经长眠于此,想必 “万川归墟”的后半部也藏在这山洞中了,只要能找到它,再加上早已背会的前半部,祁君曜就可以成为当世武林第一人。

      到时候,武林盟主的位子也非他莫属,还可以当众揭发林含章的真面目,光是想想林瑾瑜激动不已。

      “这个……”

      祁君曜忽然移开一方生锈的铁锅,露出底下压着的漆黑书册。拂去经年积灰,封皮上《万川归墟》四个烫金古篆赫然入目。林含章与他们苦寻十余年的绝世功法,竟在这幽暗山洞里,默默充当了多年的锅垫。

      二人对视,眼里均是欣喜的光芒。

      早知能找到这个,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五万两,林瑾瑜都会眼睛也不眨地拿给他。

      祁君曜翻动泛黄的书页,将《万川归墟》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不时闭眼凝神,默记要诀,林瑾瑜看不懂,就站在一旁一手帮他拖着书册,一手举着夜明珠照明。莹润珠光映着二人交叠的身影,在石壁上投下缠绵的剪影。

      半晌,祁君曜将全书铭记于心,将书合上,小心收进怀里,二人十指相扣向洞外走去。山洞里积灰甚多,显然是没法住了,二人决定立即下山,找个落脚的地方慢慢练。

      此刻心境豁然开朗,连崎岖山道都显得平坦许多。林瑾瑜步履轻快,几乎要哼起小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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