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恶》橙汁摇不匀

4、孩子没了

　　虞砚听算是被软禁在这府内，又无事可做，整日撑着脑袋对照棋谱摆弄棋子。
　　几乎一天下来也没见着萧句，倒是傍晚时分褚忘又愁着张脸过来了。
　　“虞公子，算我求你了，跟阿句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我一个学医的哪里奈何的了他？”
　　这话说的他好像已经被萧句狠揍了几顿似的。
　　虞砚听毫无同情心的打了个哈欠，双指夹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啊。”
　　褚忘弯腰下来，显得更加卑躬屈膝：“可是阿句不这么认为啊！”
　　“好，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才怪，他现在可完全不想理那狗东西 。
　　虞砚听不耐烦的回答令褚忘的目光愈发阴森。
　　褚忘原本还想着劝虞砚听重新拾回对萧句的感情，而后自愿留下。
　　既然这姓虞的这么没眼力见，倒不如直接杀了取血。
　　他伸手朝虞砚听袭来，虞砚听五感骤然变得迟钝，震惊都来不及。
　　褚忘五指成爪将要覆他面门，门外却隐约传来脚步声，褚忘及时停下动作，沉郁着脸色闪身离开。
　　“阿听。”
　　萧句端了碗药汤进来，他扫视一圈：“褚忘来过？”
　　房内外人留存的气息是瞒不过萧句的。
　　虞砚听现在脑浆都糊成了一团，刚刚褚忘在袭击他之前，悄无声息的在他吸入的气体中下了逆灵散。
　　本想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在萧句疑惑着靠近的刹那还是没挺住。
　　他一把抓紧萧句的衣襟，借力靠在萧句身上。
　　棋盘被他略显慌忙的动作带翻，棋子洒落一地。
　　他半张着口，急促地呼吸。
　　萧句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虚弱倒地的动作，手掌环过虞砚听腰间：“又不舒服了？喝点药吧。”
　　虞砚听自顾自拿过药碗，双手捧起喝下。
　　还好中的只是逆灵散，喝个补药倒也能解。
　　就是这褚忘想直接取他性命的行为令虞砚听更加恼火。
　　他负气大口灌着汤药，神识逐渐清明。
　　放下药碗就对上了萧句直勾勾的眼神。
　　自虞砚听说能听到神力在说话后，萧句就自认为明白了虞砚听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了。
　　原来是容庭的灵魂碎片影响到虞砚听了！
　　毕竟这个容庭在活着的时候就同他不对付。
　　萧句气的牙痒痒，他现在帮容庭复活，容庭居然还挑拨他与虞砚听的关系！
　　可容庭又是一定要活过来的……
　　所以他还是要以双修的借口给虞砚听渡些灵力。
　　盯着虞砚听带着水渍的红唇，萧句心想：要是能真的双修就好了……
　　所以要赶紧让神力成型好取出来！
　　不然就太碍着他和虞砚听亲近了。
　　萧句的神态落入虞砚听眼里，却是另一层的理解。
　　只见萧句一言不发，面色沉重的站在自己面前，那表情好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最后隐忍般叹了口气，说道：“双修吧。”
　　好似极不情愿。
　　真是好笑，双修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他说双修就双修？
　　虞砚听觉得没意思透了:“萧句，‘孩子’没了。”
　　“你说什么？”
　　萧句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开了瞳术上下扫视着虞砚听。
　　确认神力真的荡然无存后，他难以置信的抓着虞砚听的肩膀：“是怎么没的？”
　　掌心能清晰的感觉到虞砚听瘦削的肩骨，此刻令萧句更加在意的居然是虞砚听又瘦了。
　　虞砚听甩开他的手:“我自己打掉的。”
　　萧句：“不可能！”
　　单凭虞砚听的实力，断然是不能与容庭残余的力量抗衡的。
　　“哦？怎么不可能？”
　　差点被褚忘袭击后，虞砚听想通了，他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成全他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上神？
　　不久前才山盟海誓的恋人想要他的血肉复活未婚妻，待人亲和的医仙转脸就要他的命。
　　就算事关容庭上神，他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萧句追问道：“刚才到底褚忘来过？他对你做了什么？”
　　又是褚忘这个狗贼！他想翘自己墙角想疯了？容庭要是回不来，谁去跟祈灵境主交代？
　　反正他萧句是无所谓，要是祈灵境主怪罪褚忘，他肯定申请亲自当行刑人。
　　虞砚听笑了笑：“那你应该去问他。”
　　只见萧句推门往外喊道：“裴仿，最近有谁来过这里？”
　　他需要再次确认。
　　裴仿正靠在廊柱上打着瞌睡，顿时一激灵:“啊？只有褚忘来过。”
　　她整天都守在这儿，褚忘来了她也没理，大家都是熟人，见了面连招呼都懒得打，她不过看了一眼就又眯了回去。
　　萧句吩咐裴仿:“不管神力在不在，都给我看好砚听，别让他乱跑。”
　　说到神力没了，裴仿有些意外，这时候的重点怎么还在虞砚听身上？
　　不应该倾尽人力去寻找神力碎片吗？
　　但她还是下意识应了下来：“是。”
　　萧句走后，裴仿脸色有些愧疚的关上门：“抱歉了，虞公子。”
　　不论神力在与不在都不能放他走？
　　虞砚听这才反应过来，他被这些人盯上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一个臭名昭著的铸器师，修为也才刚至五境，这些上神要是想找活人做容器，什么样的找不到？
　　为何偏偏找上他？
　　虞砚听右手双指点在左腕上，调出那女子在他手上留下的通讯印记：“姑娘。”
　　用心法传音，倒也不怕裴仿会听了去。
　　对方回应到：“唤我闻韵就好。”
　　“闻韵姑娘，作为容器，是有一定条件的对吧？”
　　对方应道：“你是玄霄族人。”
　　虞砚听：“什么意思？我只是个普通修士。”
　　“有一禁术就是以你们族人的血肉滋养神力，有不少邪修会修炼这样的禁术，所以现在仅存的玄霄人少的可怜。”
　　“我明白了，多谢。”
　　虞砚听自己都还不知他有这样的身世。
　　他双手托着“本命剑”，福至心灵，压低语调：“容庭上神，我知你心怀大义，拯救苍生，肯定也不愿见到现在这群仙神如此欺压自己的子民吧？”
　　许是死去多年的容庭上神真的显灵了，剑身金光一闪，不过眨眼一瞬，连带着虞砚听在这屋内消失不见。
　　——
　　此时，萧句已经冲上了祈灵境。
　　将神力散尽一事告知众人后，一扯褚忘的衣领：“你今天早上找虞砚听做了什么？”
　　容庭的神力没了就没了，褚忘若总是挑拨他与虞砚听的关系，他肯定不会轻易饶过褚忘。
　　“我什么都没做！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褚忘吓的直缩脖子。
　　一柄拂尘轻甩在萧句手上，萧句便失了力气，松开了褚忘。
　　端阳收起拂尘：“我之前就一直怀疑有人在试图阻止容庭复活，看来他们应该是找上虞公子了。”
　　萧句:“我和裴仿轮流守着他，哪里有什么人靠近？”
　　江越仞嗤之以鼻：“萧句，你可别托大了，你的方法根本不可靠，要我说还是把能找到的玄霄族人全都抓起来炼……”
　　“闭嘴。”
　　奚兰以皱眉，制止他再往下说。
　　这太罔顾天理了。
　　江越仞摆手：“好好好，我闭嘴，现在神力散了大半，又得重新收集咯，我先去忙了，不碍你们眼。”
　　他一个转身，在众人眼前遁了形。
　　原本即将顺利完成的事情，突然被这么一遭打断，在场的人谁都不好受。
　　杜复白问道:“我们还要想办法把虞砚听留下吗？”
　　端阳扶额：“罢了，他要是不想，我们也不能逼他，本来骗了他就已经是我们的不对，再重新筛选吧。”
　　可又有谁愿意冒着性命之忧牺牲自己？
　　更何况还是几近灭族的玄霄人。
　　“我们还能找到玄霄族的人吗？要不继续留下砚……虞砚听。”
　　萧句越说下去，语气渐弱。
　　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虞砚听有多特殊。
　　端阳斜他一眼：“虽然有些困难，但玄霄族又不是灭绝了，总能找到的。”
　　杜复白一语中的:“你就是舍不得他。”
　　这话好似直接刺激到了萧句：“怎么会！以防万一嘛，在找到下一个人选之前，不能轻易把他放跑了。”
　　“哄的人家连孩子都愿意为你生，却又一心想用人家的血肉复活你的未婚妻，等容庭醒来我肯定要劝她退婚。”
　　奚兰以语气淡淡，话里却满是讽刺。
　　杜复白拍了拍萧句：“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人家，去给他赔礼道歉吧，再如实相告。”
　　他们一群上神，欺负这么一小修士，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萧句根本就拎不出一句有信服力的话来留下虞砚听，最终拗不过众人，点头同意。
　　——
　　同萧句去往下界时，杜复白轻摇折扇，笑眯眯的，特意提醒萧句：“你是不是应该去三宝境的那个兮缘楼买点糕点带回去？我听闻虞公子爱吃。”
　　萧句瞬间警惕：“你怎么知道他爱吃兮缘楼的糕点？”
　　他感觉脑门隐隐有些发绿。
　　杜复白觉得好笑：“你之前不是经常去给他买糕点吗？裴仿都把这事跟我们传遍了。”
　　一群神仙整天不好好干正事，精力全用在八卦上了。
　　萧句面上有些挂不住：“不用买了。”
　　反正虞砚听现在也会自己做……
　　萧句猛然一怔，痛斥自己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最后又沉默着走向了兮缘楼。
　　看了一眼牌坊后，杜复白连忙跟上他：“你刚刚不是说不买了吗？”
　　萧句并未解释。
　　其实虞砚听学习制做糕点饭食之类的东西，本就是为了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
　　因为虞砚听原本是凡人，他担心孩子天赋不高，辟谷之前总要准备吃食。
　　不只是这些，他甚至特意让萧句帮他找教授琴棋书画的先生，以及专门照顾孩子的妇人前来请教。
　　萧句当时都有些嫉妒了，同时又怕虞砚听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做了那么多。
　　到最后失望也就越大，于是推脱了帮他找人的请求。
　　但虞砚听还是自己摸索着学了些东西。
　　萧句提着刚出炉的糕点，又一声不吭的拿过了杜复白手中的储物囊。
　　里头装着的是从端阳的藏宝阁里拿出来的仙器灵植，当作给虞砚听的补偿。
　　萧句明白虞砚听最近对他态度不佳，要是真的告知真相，知道自己在利用他以后，那他说不定就真的挽不回虞砚听了。
　　于是萧句面上向杜复白掩饰着：“我们还是另外挑个日子再同他解释吧，趁机再查下到底是谁挑拨离间。”
　　杜复白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无言的看着他。
　　萧句拎着东西推开房门：“砚听，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把糕点放到桌上后，他掀开床帘：“阿听……”
　　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萧句慌了神：“裴仿！砚听呢？”
　　房外的裴仿也慌了，她急匆匆跑进来环视一圈:“他不在屋里吗？”
　　萧句和杜复白脚下同时升起探息阵法。
　　杜复白对裴仿摇摇头：“百里内都不在。”
　　裴仿心跳加速：“怎么可能！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
　　她少说也是八境修士的实力，要是真有敌人阻挠他们，那实力也是强到令人毛骨悚然了。
　　杜复白面色严肃，抓紧手中折扇:“完了，看来是真的有人不愿意让容庭复活。”
　　萧句埋头往外走：“我去找他。”
　　杜复白伸手拦截：“不用找了，他走就走了，少他一个我们再找其他人就是。”
　　当棋子意识到自己是棋子时，他也就失去了价值。
　　一个推搡，杜复白差点摔倒在地。
　　萧句凶狠道：“滚！你们要找什么玄霄族自己去找，我找我的人，你们找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