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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献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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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多有不平事,有人的地方便不缺争凶斗狠。立于化外的五毒教看上去倒是分外宁静,蛊与毒不外乎神秘、诡谲,为江湖人不耻,奈何人心之难测更甚于蛊毒。
天空澄澈清明。
当红药掰着指头数到第七百三十个日头时,距离夏雪宜离开已经有整整两年了,她在这座万妙山庄也待足了两个年头。
江湖又要起风波了。
叹息着呢喃,红药的眉眼却是一番狂放迷人,这哪里是一个忧虑江湖的女子,分明是盼着起纷争、挑事端的祸水。
“阿麽,你说这世上会有人为了爱情而放弃灭门之仇吗?”红药专心眼前的兰叶草,整话的对象也是平日里最喜欢唠嗑的阿麽。山庄里头的人本来就少,除了被派来看守毒龙洞的教众,真正能说上话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
“有。”阿麽说的中气十足,那股子气劲儿引得她头上的银饰来回晃悠,闪闪发光,好不耀眼。红药眯起眼听她说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为了爱情而放弃灭门之仇。”
理所当然的刻薄样叫红药忍不住咯咯的笑,这一笑,整间死气沉沉的屋子也明亮了不少。
阿麽说的在理,可世上就是有活人还犯这样糊涂的事儿。天大的仇恨放在他的面前,都能让温柔的女子笑没了去。
还好,这样的活人不多,尤其这个活人的一只脚已踏进了棺材。
“阿麽,那你说这世上会有人把无恶不作的男子当做自己的情郎吗?”红药放下手上的兰叶草,一搭一搭的揉弄,仿佛这草是一双有血有肉的手。
“除非那个女子天真的不知世事。”阿麽瞅瞅红药,大青天的,姑娘莫不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过阵子是该让教主放放手头的事,他们苗家的圣女早该选个好夫婿了。
“说的真好。”红衣的女子柔柔的说着,眼波流转间差点勾去了阿麽的魂。
直到走去外间,阿麽仍是一手抚胸深呼吸,一手捏着保养的尚好的手。这姑娘不好嫁,不知道该是哪个有勇有谋、痴情重义的苗家儿郎能有这福气,只不过到那时起风波的就不是尚在天边的江湖,而是圣教内部了。。
江湖的事情,圣教还摸不到边呐。
且不说红药的思虑,单是她的兄长、圣教现任教主何青佾这边就是烂摊子一摞。饶是伺候惯圣女的阿麽刚进里屋的时候,也被这地儿唬的直犯晕。
往日里,教主不是驻于书案后整理教务,便是坐于紫檀木案几边饮茶。此番,书案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各色文案,一向大气的砚台却是墨汁斑斑,墨沉的颜色将那些个八百里快报染的千姿百态。
若是阿麽上前去瞧一番那些快报,恐怕她还会将砚台当阿祖供起来。
阿麽不敢,她和周围低着头的护法管事们一样垂首而立。
房间里,只剩下何青佾来回踱步的声音。这声音要比一般人的更轻一些,比落雪的动静稍大一些,下首的人却微微颤抖。
教主仿佛是踩着他们的心来回碾压。
片刻,何青佾稍显阴柔的嗓音犹如一束直线,笔直的穿进所有人的耳朵,他一分力气也不愿意浪费了。
“谁知晓今年旱季时百姓的收成?”
无人答话。
窗外的日头洒下一片金色,温暖,却照不进这个屋子。
“谁知晓今夕苗疆大地该如何献祭天神?”
屋子里越发的沉默了,何青佾的话在提醒他们,也是在告诫他们。年轻的教主似乎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他尖锐的字眼就是最利的剑,阴翳的眼神就是最狠的毒。
没有人敢反驳他,不过,这个世间总会有很多奇妙的人。
一个长的极其漂亮的女人安静的掀开眼睑,眼梢带过的风情看的人直痒痒,可惜这个屋子里的人都不懂得欣赏。
女人笑的时候也带着动人的神采:“红盈心里惦记圣女6年前的绝世风采,不如这次也让圣女向天神献一舞,以表挚诚?”
阿麽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上位的教主还未开口,自称红盈的女人旁边的一干护法都大点其头,一脸神往。
“红盈若是向往天神,本尊便准你于登天台献舞,至于红药的圣女之位禅与你又何妨?”何青佾说的极慢,一字一句如玉珠坠地,也把一干迷了心智的护法吓得冷汗不止,斜眼看红盈的眼神也充斥着愤怒与恶毒。
红盈不是痴儿,作为圣教八大护法之一的她自然清楚献祭的真相。若是普通人献祭,猪牛鸡鸭供奉便是;若是圣女祭舞,终其一生也不过寥寥三次罢了。
第一次,可掌圣教大权。
第二次,以诚祭舞,可取民心,拿民意。
第三次,便是将自己彻底祭献给天神,从此,世间再无圣女。
若是红药答应,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
红盈是圣教护法,却不甘听命圣女。
红药,红盈,为何只有她红药能有资格做那天之骄女?为何连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男人也被她夺去真心?
世间不平之事何其多。
她不愿。
但是,再不甘,也得放下。
红盈颤着身子,退于后位。
这一屋子的寒意容不得她放肆。
何青佾沉着脸道:“你们有谁可知教中已然逃了叛逆?”
过于轻柔的话竟叫人无端生出一丝骇然,仿佛此时他们已被埋在冰山雪地之下,天神的愤怒也不过如此了罢。
阿麽年迈的身子似乎更加支撑不住了,何青佾稍稍扶了她一把。
“阿麽,身子要是不利索了,让庞大夫给您看看。”
阿麽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连连点头称是。待教主移了目光,那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势才消失了。
她想,这事该不该让姑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