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捞我！》月耀如一

61、弃卒

　　我本来在纠结我并不喜欢人情走动，然而现实却连这种活计的机会都没给我。见过大长公主的当天下午，我去探望了一下师兄师姐，没想到这就是我唯一做到的走动了。

　　第七晔比我想的还要惨一点，他看上去像是已经恢复的样子，但是整个人跟没有灵魂一样眼神失神。我问他话也好像没听见，照顾他的侍女跟我解释说是他被青龙殿下训惨了。

　　然而我离开之前，第七晔却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我，交给我一答纸和一个圆柱形的铁皮壳子，我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师兄，这是怎么了？”

　　“我醒过来之后，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的不谨慎导致的后果，就去了那天的废墟祭拜。在炮房的废墟里，我找到了这个。我研究过了，这是武器的残骸，应该是那种爆炸效果的东西，复原图和证物给你——你一定能把炮房真正的主人送去地狱。”

　　我当然能，于是我谢了师兄就收走了他给的东西。

　　而师姐反倒是比我想的好太多了，我以为青姬会是烂蛇一条冬眠，但事实上她人形还是有的也没沉睡。而且因为她也不是人类的原因，她并没有什么惭愧的意思，只是九成九被师父训得狠了，竟然在青楼里念经。

　　算了，不提那直接把我吓跑的诡异场面了，重头戏，是次日。

　　虽然这个年在灾厄里度过了，但年后依然要正常的上朝。珍珠姑姑以我又长了一岁必须要稳重些了为由，比以往更早的叫醒我还比以往更仔细的打扮我。

　　“泓雅，上朝跟我背后不要没事冒头，最好不要抬头去看，正视神明后果比正视父皇还要严重。”进朝堂之前四哥还特地过来抓住了我，并且郑重其事的吩咐。

　　“正视父皇对臣子来说严重，对我们来说不严重啊……”我习惯性说了一句，换得四哥瞪了我一眼——这忽然让我感觉很不安，总觉得如此慎重可能要发生坏事了。

　　事实还偏偏证明我的预感一点也没错，刚上朝我就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和巨大的不安。这强烈的不安感让我不得不抬头寻找高彷的位置寻求慰藉，好消息是他在，但坏消息是他并非和往常一样侍立在龙椅边、龙椅上现在坐着的也不是父皇。

　　父皇下了两个台阶站在龙椅前头，而龙椅上虽然好像是有人，但是用厚重的金色幕帘挡住了，就算是我的眼睛也只能看到两个女人的影子。之前神武殿门口的两对神使现在也在，他们分别站在龙椅两侧，冷冰冰的看着朝臣。

　　“陛下万岁万万岁。”朝臣跪下行礼倒是和往常一样，我偷偷瞄了，这才知道他们不仅是不敢抬头，是根本就不敢直面那两位存在——毕竟直面那两位存在的话，就得高呼娘娘千岁，但仙人何止能活千岁？不讨喜还不如不敢看不敢说以示尊敬。

　　也是，大长公主只对于皇室而言是大姑奶奶，对于其他任何人而言，都已经在神仙的范畴了。虽说事实上“神”这种东西并不存在，但总会有些仙人异族被推上“神”的位置，她和敖郁现在就是如此。

　　“众爱卿免礼。”父皇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憔悴许多，让我那些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起来。

　　“所有具有议政权力的人都到齐了的话，正事可以处理了，陛下。”果不其然大姑奶奶的声音冷冰冰的传了出来。这声音这语气，简直就是在威胁压迫，虽然她是在叫父皇做事但我也听着紧张了起来。

　　父皇沉默了足足有约半柱香的时间，在此期间不只是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朝臣们也是没有一个敢吭声。在漫长的我都要急了的时间过后，父皇才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宣，皇后慕容燕燕进殿。”父皇沉默完了之后，下了个对于平时而言非常不正常的令——后宫，是连见外男都算大罪的，更何况是让一国之母直接见到这整一个朝堂的大臣？

　　然而此时无人异议，连礼部尚书都不敢言语。我当然更不会多事，四哥都关照我躲好他背后没事别探头了，我当然不会冒冒失失的去看一眼皇后、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吴涛，上奏炮房一案的结果吧。”

　　“老臣遵旨。”吴大人站了出来，我上次见他还是查沉尸案牵引出军饷案那会儿，那时候他还很有精神的一个老臣。但现在看，他也是个一脸憔悴的样子，原本花白不多的头发竟然已是全白了。

　　吴涛念的内容我反倒是没有太注意，也就是些顺藤摸瓜的查案过程，结果直指慕容氏，意料之中。

　　我只是有些感慨，本以为这么多这么重要的内容，矛头直指慕容氏根基的东西，居然不是被千辛万苦查出来的，而是被两个少年嬉闹间无意炸出来的、被无数无辜的人命轰出来的。

　　“如此，证据确凿，废黜慕容氏皇后之位……”然而，父皇的判决却不过如此，废掉皇后，仅此而已——说到底如此机遇来了，还是不敢干掉吞了他半壁江山的势力、不敢换掉阁老不敢换掉大将军！

　　废了皇后有什么用？皇后只是个在宫里不得宠的女人而已！是，或许皇后她是很有势力，她能影响很多东西，但她归根结底只是被她的家族送到皇帝枕边的一个高级工具人而已，还是连枕边风都吹不动的那种废物。

　　归根结底，慕容家的实力在阁老慕容胤、大将军慕容云海。慕容家没了燕燕，也还能有莺莺，女儿嘛，哪个家里没有好几个生来就是为了联姻的女人？说不定下一个更聪明能得宠呢！那两个巨头才是他们的重要人物，也是真正有可能受益的人——可偏偏父皇不敢动真正的既得利者。

　　“儿臣有异议！”这我忍不了，就算四哥吩咐过叫我降低存在感跟着他就行，我也还是要自己冒头跳出去。“当日爆炸之时儿臣就在现场，若只是制造些烟花爆竹的炮房，不至于半个皇城都能炸得掉。儿臣觉得炮房不只是做炮房的，其中细节绝不会如此潦草。皇后娘娘只是个女子，何德何能造就如此罪业！”

　　“泓雅！你想说什么！”父皇估计是没想过这弃卒保车的法子会被质疑，如意算盘被打乱以后他有点慌张。

　　“儿臣想让炮房真正的主人下地狱！”虽然四哥拉了我一把不希望我走出去，但我还是推开四哥走了出去。第七晔给我的图纸和证物体积不大，我就带在怀里，现在就能拿出来。

　　“事发当时小青龙和儿臣也在一处，也是侥幸未死怀疑其中有异。这是小青龙从现场找到的残骸和残骸的复原图，同样的残骸现场恐怕还有不少，这可是一种爆炸性的武器，不是什么区区烟花炮竹！父皇若是不信，大可以命令侍卫去废墟走一趟，也请工部各位侍郎仔细看看。”

　　第七晔给我的图纸我看过了，叹为观止的感觉，一方面惊讶居然有人能设计出这种东西，一方面也惊讶第七晔居然能还原出这种东西。我不太了解这东西所以本来也不太懂，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我相信工部肯定有人看得懂。

　　“陛下，此物是机关里藏着白磷，而其腹中都是□□，一旦机关被推进去、白磷摩擦自燃，或者是外部火星溅射到了机关缝隙，此物变会爆炸。根据□□量来看，确实是武器……而且还是杀伤力极高之物。”

　　工部有个年轻郎中看过了之后替我解释了复原图，我记得他是姓葛，平时不声不响，是个除了军用武库的东西一概不问的家伙。不过就是这种人说这种话才更可信，由他说出来比由我说出来更有力量。

　　果不其然，父皇的脸色铁青了，慕容云海的脸色惨白了。

　　“陛下，您既然麾下有人有能耐设计这东西，有人有能耐通过残骸就复原这东西，也有人一看就懂能立即解释这东西。如此人才济济，为何哀家却没看见这武器，属于你？”

　　大长公主的声音冷冰冰的，虽然没听出生气之类的情绪，但简直就跟催命没两样，连我都有点脊骨冒寒意，别说父皇了。

　　不过我挺无所谓的，大长公主针对的不是我，父皇针对的也不是我。我只是把第七晔的复原图和证物代为提交了上来，除了否决了拿皇后挡刀这个毫无用处的方法之外，我可是没干嘛。

　　没人回应大长公主的声音，不过我并不清楚他们是只能假装凡人没有资格听见神谕、还是他们当真听不到大长公主讽刺的声音。毕竟两种情况都很可能，大姑奶奶未必就一定要卸了父皇的面子，都说得通，我又不是他们我无法得知。

　　“吴涛，此事你居然需要小青龙和泓雅来帮你补缺，确实是你疏忽了。如此看来，皇后确实不够格当这幕后主使。朕命你重新再查，务必要水落石出！”

　　“尊……”

　　“回禀陛下，我已经查明所有，您不必为难老人家了。”明显不属于朝臣的方向忽然有人说话，我抬头望去，第一眼差点以为第七晔性格大变了说话贼刚——仔细一看这位站在各位王爷之列，这不是小青龙，这是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