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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存活第一百六十五日 ...

  •   李欣悦再次醒来是在飞鸟斋的床榻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茫然地环视周遭围着的人:柳青桃红、大哥哥、大嫂嫂……

      最终目光落在李同庚身上,她听见自己无力苍白的声音,“爹爹,是真的吗?柳青说、说小侯爷生死不明……那二哥哥呢?二哥哥怎么样了?”

      李同庚望着幼女清瘦倔强的面孔,不忍道:“……他们都暂时的下落不明。”

      谁知李欣悦却松了口气,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下落不明只是失去踪迹,没有找到总比找到什么好。”

      她不似寻常人家那样大惊失色,痛哭流涕之类的,反而镇静地给李同庚请罪,让他跟着担忧不好意思,请他多多留意打听,一有消息立即通知她。

      李家父子疑心她在故作没事,熟料女孩转头问起段三掌柜——

      军报惊悚,她听完一口气没缓过来昏倒,怕家里人怪罪了段三掌柜,更怕怠慢了他。

      李德峰道:“柳青当时只顾你,好歹她还记得打发人来找我。……我已派人送段三掌柜回去,好在他来得静悄悄,走时倒也无声。”

      他神情严肃起来,“段三掌柜到底带了什么消息给你?”

      李欣悦看向柳青,后者识趣将众人带来的待从退出屋去。

      待到房里只剩他们一大家子,李欣悦才轻声道:“宫里怕要出事了,段三掌柜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是谁。”

      室内一时无声,只有满目的惊恐。

      反了……真的、反了……

      好在任铭浩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可……要是那人赢了怎么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新帝登位,又是那样不光鲜的手段,到时他肯定会肃清天下的,任铭浩乃至整个任家,都是人人得以株之的反贼,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

      李欣悦一想到失败的后果,心如刀绞,眼泪忍不住纷纷落下来。

      他在京中好好的当差,好好的领命去打仗,怎么就扯上谋逆呢?这里比不上边塞,也不知他手里的兵听不听命于他?他在蜀地遭了伏兵失了踪迹,身上有没有受伤,如今又逃到了哪里?

      他那么聪敏的一个人,总有百种千种法子解决,怎么偏选了这样一条路呢?

      她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心惊。

      李家父子默然心疼着。是啊,悦悦岂会像表现出来的平静呢?与丢了性命相比,行踪不明反而是好事。

      六公主看了,忍不住劝她,“悦悦,虽然我也想不通,你也就别想太多了。既然小侯爷把一切都打点妥当,还叫段三掌柜给你报信,想必是了然于胸的。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小侯爷的一番苦心怕是白费了。”

      是了,任铭浩做事一向惯于隐忍,不会贸然行事白白将自己置于死地。

      就像他花了小半辈子都在等她明白过来。

      想到这些,李欣悦稍稍镇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强忍心中激动。

      李德峰则有些唏嘘。

      当初任铭浩硬闯麦提别院,正面对刚皇室时,他就觉得这个冠军侯府的世子爷虽然年轻权重,但绝不简单。假以时日,说不定军中威望比他的父亲冠军侯还要高。可他还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铤而走险走这一步棋。

      虽是支持大统,可成王败寇,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他入朝为官只短短小半年,朝廷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各门各派心怀鬼胎,关系盘根错杂,始终被根名为利益的绳子绑在一起,也还算安稳。他也曾隐隐嗅到过一丝丝大逆不道的气味——

      太子殿下宠妾灭妻,行事荒唐为文人不齿,太子妃娘家沉默不语,渐渐与太子一派疏远起来。

      东宫的掌权人却丝毫没察觉,这其实是件十分险恶的事。又或许他发觉了,但并不放在心上。

      无论何种,放任岳家这座靠山,哪怕以中立的立场,都是愚蠢自大之举。

      反观五皇子,母妃代掌凤印,为人正直,即使太子荒诞亦无任何逾越之举。

      能在皇室,尤其是这种名副其实离皇位只有一步的情形下还能守住本心,是十分难得的。

      太子荒唐无道,眼看着连皇帝的喜爱都消失殆尽,除太子一派外,几乎满朝文臣都偏向五皇子。

      五皇子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坚决不拉帮结派。他拿俸禄也只想替父皇分忧、为皇兄解难,却因能力出众招来二位疑心,当场请求皇帝收回官职,从此放他出宫当个闲散王爷。

      皇帝几番思虑下,不顾众臣哀求,应允了。

      若不是如今皇帝病重,朝中无人可依,五皇子更不会入朝。

      这些时日李德峰偶尔也在想,自己这个大舅哥先前辞官,是不是也知道什么,想借此避开呢?

      思及此,他不由沉声道:“父亲、小妹,这一两年太子殿下行径愈发荒谬怪诞,陛下几番斥责都无济于事,这次翼王逆贼更借太子之名清君侧。我看小侯爷的谋划一时传不到都城,就是传到都城,谁跟谁是一伙的,也要先看……陛下的决策。这段时日最好闭门不出,父亲告假在家,家中囤积粮食,但这都要悄悄地办。”

      李同庚同意长子的推断,再次嘱咐他们莫要多言,“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听天命,谋人事。”

      送走各人后,李欣悦迷惘地坐了半日,戴嬷嬷催了好几回,她才傻傻地吃饭睡觉。

      任铭浩领兵离京后,她心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今终于爆发,她反倒分不清是害怕多点还是担心多些,还是别的什么不知名情愫,心中就像被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无处不在,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一夜噩梦连连,醒来后却记不清梦里场景,只瞧见枕头上湿漉漉一片的,仿佛黄粱一梦,昨日之事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呆呆地拥被而坐,透过糊着的丝绵纸,看天色从灰蒙蒙到天光大亮,全身一点知觉都无。

      就这么一直枯坐下去,等到他回来也不错。她痴痴地想。

      此时正是太阳初升时分,朝霞将院子染成温暖的橙黄色,女使们纷纷起身推门,在院子里打水洗脸,近来都城的不平也传到她们心中,倚仗着主家并不担忧;几个还在总角的小丫鬟天真无邪,在旁追逐嬉戏,她们银铃般的笑声轻快地回荡在院子里,冲散了些围拢在人心的阴霾。

      在灶上当差的婆子们边低声谈论边提着食盒从院子中间穿过,小丫鬟们差点撞在她们身上。院里的一个管事婆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面挽着衣袖,一面喝斥着几个小丫鬟。小丫鬟们吓得点头弯腰,忙不迭地说好话求饶。灶上的婆子坐着好人,挡在几个小丫鬟面前为她们解围。

      那双白皙透明的手心里松松围着一枚黄金小印章,似乎是谁透过那尊严肃冷凝的小小猛虎在看她。李欣悦垂眸端详片刻,忽地紧紧将之攥在手里。

      不能哭、不能哭——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挺住,要更坚强,不能有丝毫软弱无能!

      待她神色如常,由桃红和柳绿服侍梳洗,就有人来报,段三掌柜遣人送来几石米和面来。

      李欣悦默了默,才叫人拿些铜钱打赏伙计,悄悄藏在家中的地窖里。

      一旦战事起,粮食就会变得紧张珍贵,所以任铭浩才叫段三掌柜做粮食生意吧,他的军队也正好借此偷偷回京,还不易叫人发觉。

      她立即吩咐戴嬷嬷去厨房,让厨娘腌制咸菜,囤积油盐酱醋。而她周围的邻居都在积极探讨着坊间传闻,或是四处探听太子殿下到了何处、蜀地如何,好像并没有谁留意到她们家的异样。

      李欣悦悄悄松了口气。

      任铭浩失踪的消息传开后,先是冠军侯夫人派了体己的嬷嬷来安慰她,‘兵家一事向来险象横生’,请她不要自乱阵脚,安心等信便好,还奉上一尊小臂大小的观世音菩萨,说是在大觉寺请了高僧开了光的。李欣悦感激不已,开了库房,找了串一百零八子的檀香木佛珠请嬷嬷当做谢礼带回去。

      接着是闺中好友兼之未来嫂嫂的莫如月,她是来给李欣悦鼓励打气的——

      “如今战事尚未明朗,且不说小侯爷乃独子,单是他在边疆就已身经百战,怎会如毛头小子那样贪功冒进,想必是戴大将军有要事托他,借此放出的假消息罢。有些是我爹爹悄悄与我说的,有些是我自个儿也跟着胡乱猜了些。吉人自有天相,你就安心等着吧!”

      李欣悦暗暗一惊,莫大人竟说出了真相!难是觉察出了什么想借阿月的口传达给自己,还是误打误撞呢……

      她心里感动,宛如暖流缓缓淌过,揽着莫如月的胳膊,低声道:“你就放心好了,有探听到的一概消息尽可说与我听。我是断不会学那妇人哭啼心慌的,知道的越多,心里才越踏实;若是只靠道听途说,我才两眼一抹黑呢。”

      莫如月见她目光清明,神情无异,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便开始歪在罗汉床上随手捡几个果子吃。

      李欣悦琢磨不透莫如月到底是来传话的还是单纯安慰自己的。她暗中想了想,决定试探几句。

      她拿起绣针,装作若无其事道:“对了,听爹爹还有家中管事说,近来都城不太平稳,你是坐轿子过来的还是马车?有护院的人跟着吗?路上没出什么乱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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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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