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声声声慢》疏文桐

15、（十四）

　　一家人围坐在踏踏米旁，沉默地吞咽着简单到极致的晚餐。
　　或许这种胶着状态反而令他们感到自在吧。
　　姬子偷偷窥视着父母的表情，心不在焉地咀嚼着淡而无味的玉子寿司。
　　生平以来，她还是头一回如此无助。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她，趾高气昂地指责她的种种不是。
　　唯有染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兴味盎然地玩了起来。
　　她左手各持一只竹筷，在碟子的边缘敲敲打打。
　　“叮咚叮咚”的轻快声响陆续地传入了姬子的耳中。
　　她看上去很是满足，眼睛都眯了起来。
　　染子的睫毛还真是挺长的。
　　姬子凝视着她紧闭着的双眸，像呷了几口大吟酿般陷入了一种半醉半醒的暧昧状态。
　　“竹笼眼竹笼眼,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来,在即将天亮的夜里，鹤与乌龟跌倒了,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这段童谣便脱口而出。
　　这首看似平铺直叙，浅显易懂的短诗，与染子所奏出的旋律，倒是契合无比。
　　是吉兆，还是凶兆呢？
　　她无暇顾及父母惊异的目光，和着音乐打起了拍子。
　　姐姐的怪诞举止又一次吓到了染子，染子放下筷子，胆怯地将坐垫向母亲所在的方向挪了挪。
　　鹤与龟跌倒了......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姬子，住口！别再唱了！”
　　父亲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情绪，拍案而起“快点停下！”
　　被打翻的酱油浸湿了桌布，黑色的污渍格外醒目。
　　不，我才不呢......
　　姬子失魂落魄地拍着手，歌声时断时续。
　　母亲用最快的速度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向厨房，途中差点被姬子的脚绊倒，但她对此毫不在意。
　　几秒之后，她手端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步出门槛。
　　她颤颤巍巍地从小碗中抽出一把小木勺。
　　姬子的头上很快堆积起了一座由盐粒构筑而成的小山。
　　但姬子仍旧且歌且舞，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不适，驱魔仪式似乎收效甚微。
　　“你的动作太温柔了！根本不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男人吧！”
　　父亲不由分说地从母亲手中抢过小碗，粗鲁地掰开姬子的嘴，将剩余的盐粒悉数倾洒了进去！
　　哇！！！！！！！！！
　　对此毫无防备的姬子一下子陷入了恐慌之中。
　　好，好辣！
　　喉咙仿佛在冒火一般，姬子将手指伸进了喉管中，想要通过催吐的方式排出盐粒，它却牢牢吸附在血管之上。
　　她又一次体会到了万念俱灰的无力感。
　　尽管她心有不甘，但眼睑还是不由自主地低垂了下去。
　　对不起呢，我......
　　我，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反抗的勇气终究还是消磨殆尽。
　　身体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姬子再度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