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降落》仙子鹿

17、第 17 章

　　他的威胁，赤裸而有效。林娜像被掐住了脖子，后面恶毒的话语生生噎住，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呜咽。

　　“不！我不签！我不甘心！”林娜疯狂地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季岑希，“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从来就没爱过我吗？这五年难道都是假的吗？！”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试图从这片情感的废墟里，扒拉出一星半点能够自欺欺人的火星。

　　季岑希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他缓缓开口：

　　“林娜，我们之间或许有过好感，但那早已被无休止的猜忌、争吵和你的极端行为消耗殆尽。扪心自问，我们之间还有感情吗？剩下的，难道不是你偏执的占有欲和不肯放手的执念吗？”

　　“不、不是这样的，岑希，我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太爱你了……”

　　“爱？”他重复了这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的爱，就是不断地用伤害自己来威胁我捆绑我？无数次在我工作场合撒泼打滚，甚至不惜用最恶毒的手段去毁掉一个无辜女孩的名誉，你觉得还配谈这个字吗？”

　　“……”

　　“这不是爱，林娜。这是病态的依赖和控制。”季岑希的语气带着一种医生宣判病情般的残酷冷静，“我曾经因为年少时的责任感和同情，纵容了这种病态，这是我的错。但现在，这个错误该结束了。”

　　“季岑希！你不是人！”林娜的情绪再次失控，声音尖锐刺耳，“五年！我跟了你五年！你就这么对我？！用钱打发我？还要告我坐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试图用过往的情分和道德的谴责来攻击他。

　　然而，季岑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掀起。他甚至微微抬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律师，仿佛在说“让她表演”。这种极致的冷漠，比任何愤怒的斥责都更让人绝望。

　　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娜绝望的哭泣声。

　　林娜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眼泪流干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

　　她看着那份补偿协议，上面的数字确实庞大，足以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季岑希在这方面，从未亏待过她，即使是在最后，也给了她最“体面”的退场方式——用钱买断过去，买断麻烦。

　　看着他为自己准备好的那条看似优渥实则绝情的退路，林娜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早已没有半分情意。

　　她想起第一次在天台，他拉住她时，那双清澈而带着担忧的眼睛。

　　想起他熬夜帮她补习时，专注的侧脸。

　　想起他刚进医院实习，累得在值班室睡着，她偷偷去看他时，心底涌起的满足感。

　　那些短暂的、或许曾经存在过的温暖，早已在后来无休止的猜忌、争吵和相互折磨中，消耗殆尽，面目全非。

　　是她亲手，用偏执和极端，将那个曾经给予过她温暖的少年，逼成了如今这个冷酷决绝的男人。

　　五年时光，无数纠缠，最终换来的是一纸冰冷的协议和赤裸裸的威胁。

　　所有的挣扎、不甘、怨恨，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空了力气。

　　季岑希指着桌上的协议：“签了它，拿钱走人，我们两清。或者，”

　　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

　　“我们法庭上见。以你目前涉嫌的罪名，以及我们掌握的证据，足够让你面临实刑。到时候你不仅一分钱拿不到，还会留下案底。”

　　说完，季岑希不再看她，仿佛已经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律师将笔递到她面前。

　　林娜颤抖着手，接过笔。笔尖在纸张上方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她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签完字，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季岑希示意律师检查协议。律师仔细看过，对季岑希点了点头。

　　季岑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款项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到账。”他公事公办地说道，“后续的法律程序，我的律师会跟进。希望你能遵守协议内容。”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林娜，”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比刚才似乎缓和了一丝，却依旧带着距离，“保重。”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律师紧随其后。

　　会议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林娜独自坐在空旷的房间里，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良久，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长长的叹息。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季岑希很多年前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都还带着青涩的笑容。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季岑希的脸，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砸在冰冷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

　　季岑希走出律师事务所大楼，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冲刷着城市的尘埃。他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块压抑了许久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伴随着细雨浸润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拿出手机，第一个拨通了丁茹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结束了？”丁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掩饰的关切。

　　“嗯。”季岑希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如释重负，“结束了。”

　　“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微微的电流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季岑希握着手机，听着她关切的声音，看着眼前璀璨的城市灯火，柔软的情绪缓缓从心底滋生。

　　“我没事，她签了协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丁茹如释重负的声音：“那就好。”

　　“在哪里？我去接你。”

　　“……在家。”

　　“等我。”

　　挂了电话，季岑希又分别给父母发了条简短的信息，告知事情已彻底解决，让他们安心。

　　当他开车回到丁茹公寓楼下时，雨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线金色的夕阳，穿透云层，洒下温暖的光晖。

　　丁茹已经等在那里，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外面随意套了件针织开衫，夜风吹起她的发丝。

　　季岑希停好车，快步走到她面前。

　　“真的……都结束了？”她侧头看着他，眼神里还有些不确定。

　　季岑希伸出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嗯。法律上，情感上，都彻底结束了。”

　　他的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

　　“现在，没有林娜，没有协议，没有其他任何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承诺般的郑重，“只是我和你。我们可以开始规划，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丁茹用力点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季岑希……”她把脸埋在他带着淡淡清冽气息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依赖和爱意，“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季岑希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全然的信赖。

　　“嗯。”他闭上眼，沉声应道，“都会好的。”

　　困扰他多年的阴影终于散去，过往所有的阴霾、纠缠与痛苦，仿佛都随着那场小雨，被冲刷干净，流入下水道，再无痕迹。

　　夕阳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一段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终于可以，轻装上阵。

　　而未来，第一次显得如此清晰而令人期待。

　　*

　　晚上，两人窝在季岑希公寓的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室内灯光温暖，气氛安宁。

　　丁茹靠在季岑希的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轻声问：“那天在医院门口，林娜拿着刀，你冲上去的时候，怕不怕？”

　　季岑希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沉默了片刻，才诚实地说：“怕。”

　　丁茹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以为他会说“不怕”或者“没什么好怕的”。

　　“我怕她伤到你。”季岑希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我看到你站在那里，看着她手里的刀，那一刻，比我自己面对任何复杂的手术都要紧张。”

　　丁茹的心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她凑上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我也怕。”她低声说，“我怕你受伤。”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却无比清晰，“季岑希，我发现，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你。”

　　这不是她第一次表露心迹，但却是最直接最触及心底的一次。

　　季岑希的心湖被她这句话搅动了万丈波澜。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依赖，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幸福”的饱胀感，充盈了他的整个胸腔。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这个吻，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欲望的宣泄，而是充满了珍视、爱恋和承诺的印记。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微乱。季岑希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笃定，像是在立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丁茹，都过去了。以后，只有我和你。”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云层散开，露出皎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