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凑不出的回忆》梅酝

1、第 1 章

　　L市顺和路东方佳园

　　二〇一六年夏

　　“妈妈，那先走了，你到时候别忘了帮我把东西弄一下。”宋盈钟说完就关上门，按着电梯按键，下一秒电梯门打开迅速钻进去，宋母拿着锅铲都没来得及制止她出家门的行为，站在原地叹气道：“这孩子真的是。”

　　虽然在六楼，但很快就到负一层，还没有看自己的脸几秒就得出门，噘嘴嘚瑟一下很快地抬脚离开，大夏天热到一步路都不想走，可她偏偏不愿意，就得要去外面玩耍，和门口的保安大叔打了声招呼，长头发的她直接扎了个高马尾，光是看着就觉得头皮疼。

　　虎相的她有着小猫般楚楚可怜的眼睛，自带的疏离感和大气感会因为现在上扬的嘴角而变得清冷和明艳，侵略性的漂亮会让人在第一眼记住她，军人世家的正气和英气都在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明明是个女生，却有着少年气，落落大方，舒服的长相却不眨眼，看的时间长就越会发现影隐藏的美丽。

　　坐在去往村庄的公交车上，并没有多少人，都是些老人带着农作物去县城购买，要不是没到年龄开不了驾照，她才不会坐这个慢吞吞还颠簸的车，手机上的消息她并没有错过，郑廷灿去赶集了。

　　口袋里的礼物虽然值不了多少钱，可以等到郑廷灿什么时候去县城再给，是她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两人生日不是在夏天，但夏日炎热，加上去年这个时候也给了她一个小链子，现在就相当于还礼，不过是带着私心。

　　七月份的麦田已经收割完毕，只能看见无数金灿灿的秸秆，很少到农村，可宋盈钟对乡下的感情很深，孩童时期就是在这样的一片片土地成长，见证了乡村的发展和振兴，也看到了很多人间心酸，是她割舍不掉的回忆。

　　宋盈钟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志气，相比较同龄人都想着要考出去，要去大城市，她更像网络上的一句话，像是一条咸鱼，没有追求和梦想，只想要安稳地过完每一天。

　　或许是家里只有妈妈和奶奶，一家子都只有女人，让她更加不愿意离开，而父亲的缺失是遗憾，但不会永远伴随她这一生。

　　宋盈钟的父亲是一位武警，在她出生后没几个月离开，正在休假的宋辉扬在看见有歹徒挟持孕妇，刀剑触碰到女人脖子的血管已经流出血，情急之下救下人，却被捅几十刀在身上，当场身亡。

　　这个故事宋盈钟听家里人讲了很多遍，所以她耳朵都要起茧子，她佩服父亲的勇气和果敢，可她也实实在在明白，自己对父亲没什么印象，哪怕是家里有照片，她有时都不一定能够认出。

　　一个多小时车程，到了村庄的庄口下车，宋盈钟走路到郑廷灿家门口，这条路一走就是十多年，她和郑廷灿是在幼儿园就认识，那时候还没有搬到县城去住，不过十年多她们在村子里的家依旧没有落灰，只要到了周末和节假日就会帮她收拾好。

　　“钟钟又来了，带了什么好东西啊，这大包小包的。”老人坐在阴凉处扇着扇子，温度直逼四十度，可老人们还是愿意在外面待着，家里有风扇和空调也不愿意，为了节省电费，对于她们来说是花费了好多天的养老钱，不舍得。

　　宋盈钟也不着急过去，坐在老人旁边聊天，家乡话是有那么点土，不过说习惯就好了，脸上小表情特别多，和平日里学习的她是天壤之别。

　　“灿灿这小子和她妈妈又去赶集了，你这来得不凑巧，还得再等一会儿。”

　　老人话刚说完郑廷灿就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两人面前，“上来。”

　　“姨婆，我先走啦。”宋盈钟直接跨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并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非常的自在，“还以为你要好久才能回来。”

　　少年骑着单车带她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桂花树下的他，一眼便看见独特，白白净净的皮肤下意识想要亲近，五官精致立体是宋盈钟长那么大看到最好看的，走近后下意识抬手摸他的脸，整张脸和她的手差不多大，长着一双桃花眼，可仔细看又有点像瑞凤眼，现在不笑就给人像是身处冷冽寒天，高眉骨和高鼻梁，又是鹅蛋脸，漂亮和秀气说他也不足为过，还经常笑话他要是戴上长假发就是个女孩子。

　　“不会，知道你要来，只是去买个豆腐花。”郑廷灿哑声道，他的嗓音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和小时候家里失火被烟呛到伤了喉咙有关系。

　　双臂抱紧他腰身，整个人都非常的兴奋，假期虽然才过去一段时间，但相见人的心情不减，“那你给谁放粉条和买肉夹馍了没？”

　　郑廷灿淡定道：“有的，没忘。”

　　已经正午，吃的还是早饭，坐在阿姨打造的小院子里，比想象的要美丽，耗费时间和金钱打造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诚信中学过去太远了，你要不要和阿姨搬到我家里住，离幼儿园也方便许多。”宋盈钟耐心道，这个话题说过很多遍，但她始终也明白答应的可能性不大，可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是她在靠近，时间久了也会觉得这条路越来越远。

　　郑廷灿抬手用指腹擦掉她嘴角干巴的粉条，是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不算远，骑电瓶车过去一个小时，高二就住宿了。”

　　宋盈钟哼了声，猜到会是这个答案，所以也不再纠结，郑廷灿看出人不高兴，但他也不怎么会哄人，只好捧着她生气的脸蛋说：“不生气了，以后不用你来找我，我去找你，好吗？”

　　宋盈钟勉强原谅他，眉毛一挑，“行吧，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就把你嘴巴扯烂。”

　　吃完早午饭，郑廷灿的母亲郑好提着许多东西在门口，宋盈钟非常有眼力见得过去帮忙，“郑姨，我来，你别动。”

　　“好好好，我不动，那你自己能提得动吗？”郑姨满脸温柔地看着她，见人尝试一下立马放回去，就这样肯定又没戏，这就是典型的人才还爱玩。

　　郑廷灿帮忙拎进去，一大一小把东西放在冰箱里存放好，虽然堆积在一起，但家里一直有囤食物的习惯，可能是和小时候家里情况有关系。

　　“钟钟坐在旁边看着就好，让灿灿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情。”郑好面对女孩子始终都会惯着一些，可对男孩子就是比较严肃，郑廷灿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始终是独立的，被照顾的也是宋盈钟一个人。

　　宋盈钟扒拉着石砖前面的泥土，“郑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听话吗？”

　　“比你听话。”郑好这话还不假，宋盈钟一听立马摆着个小脸，不开心地说：“我哪有不听话了？”

　　郑好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还是有点油腻，毕竟鸡皮摸上去滑滑的，用肥皂清洗干净后，解释道：“你当初上幼儿园三年，每天到学校就没有消停过，从家走到教室门口，灿灿牵着你的手在门口就像是罚站，你进去了才允许他进去，不然就拽着他衣服领子不让走，打小就霸道调皮，现在也没有比你更会胡捣蛋的。”

　　宋盈钟这个捣蛋鬼一直不让人省心，现在也是，经常让人担心，要不是郑廷灿跟在她旁边，哪天被人骗走了都不知道，现在更是像个糊涂蛋。

　　郑廷灿坐在她旁边弄东西，帮自己妈妈说话，“那时候我和别人说话你都不开心，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

　　“现在不也是吗？”宋盈钟理直气壮道，面对自己这离谱的话语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郑廷灿这难得有笑容的面庞现在是笑得更加灿烂，符合他的名字。

　　灿，郑好给儿子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可以有着灿烂美好的人生，希望他可以一生平安健康快乐，做母亲的没有别的要求。

　　还没到桂花放开的季节，院子里的樱桃树已经有要结果的意思，宋盈钟仰头望过去，眼睛一笑脸颊上就会出现猫咪纹，“你自己愿意当我小跟班的。”

　　“愿意当你小跟班和被迫吃豆腐那不是一回事。”郑廷灿一句话让宋盈钟羞愧得不敢说话，她小时候确实喜欢耍流氓，那时总喜欢亲他脸颊和嘴巴，还喜欢强迫别人。

　　宋盈钟靠在郑廷灿的肩膀上，丝毫不顾忌男女有别，在她看来虽然是男的，但没什么区别，青春期的激动早就尝试过，得到的是心安和宁静。

　　“可是你也没有拒绝我呀，我要什么你都会给，而且不管多少钱都不在乎。”宋盈钟说得太清楚，也让郑廷灿拿她没办法，身边有个直球确实有些令人无语，“我拒绝你会被打不知道吗？”

　　宋盈钟自认为也没有那么暴力，而且就是对他一个人，对别人可是清楚地知道男女有别是什么，对他就不存在。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宋盈钟满脸的怒气，就差没有上手掐他，虎气的模样在郑廷灿看来很是可爱，指腹贴着她脸颊轻声哄道：“没打过，我自己打自己。”

　　明明嗓子坏了，但是在宋盈钟这边别人的声音都要好听，或许是自带的磁性很容易令人陷进去，经常会要求他唱歌，不过答应的也就那么几次，因为他自己觉得不好听。

　　“给你个东西。”宋盈钟笑道，从口袋里掏出小盒子拿出来，打开后是两个小戒指，很普通但买来的价格是她今年所有的压岁钱加起来，在老庙黄金买的银戒指一个都要两千多，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

　　郑廷灿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去接，“钟钟，这个你自己拿着，我不收。”

　　宋盈钟蹙眉问：“为什么？”

　　“太贵重了。”郑廷灿不愿意收这个钱，主要也是因为两人年纪小，还有进入到学校戒指就会变得显眼，即使老师们没有发现，别人都能看得出，他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宋盈不行，她不能遭受那些质疑和不好的目光。

　　宋盈钟却不理解他这一行为，认为只是个小礼物算不上什么，拿出来左边圆一点的塞到他手心，没抓住直接掉落在地上，被她以为是真的不想要，深呼吸站起来直接踩着花坛往外面去。

　　郑廷灿沉默片刻把戒指捡起来，仔细擦干净后戴上去，不知道她是怎么量的，竟然正正好好，“妈，我和钟钟一会儿回来，你慢点烧，不着急。”

　　“又惹钟钟不开心了？和你说过多少遍让着小姑娘，怎么就不听呢。”郑好指责的话语郑廷灿并未听进去，而是小跑出门，大门口总共四个方向，虽然绕了一圈没有看见人，但知道最后会去哪里。

　　宋盈钟踢着地面的小石头，面对过路的老人都勉强打起精神打招呼，笑得很难看，路边比手指甲还要断的秸秆踩在上面脆脆的，她低头不开心用力地剁着，“郑廷灿，臭男人。”

　　沿着乡村大路，一眼望去都是高高的桉树和香樟树，想去哪里都能够看清楚，心想着人怎么还没有过来，下一秒就被牵住手，十指紧扣漫步在乡野马路上，手指突然膈应，结果是戒指在互相摩擦，隔的她不舒服，“你不是不喜欢吗？”

　　“知道送戒指意味着什么吗？”郑廷灿说得很清楚，连带着他语气的不顺畅，“钟钟，我们还小，不应该考虑那么多。”

　　宋盈钟对他说的话有些稀里糊涂，就一个戒指怎么变成考虑那么多，她真的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暂时就只是好好学习，其余的都不在考虑范围内，可是在他这里搞得自己恨不得嫁人？

　　“你不会想多了吧？我才没想过要嫁给你，郑姨不同意，我妈也不会同意的，毕竟你长得不像一个好丈夫。”宋盈钟一句话糊弄过去，她不希望自己在这种事情纠结，可内心却非常笃定两人将来会在一起。

　　可钟钟，是我打心眼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