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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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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妹远赴西北追随镇远侯从军的消息传回京城,我便知道我输得彻底。
彼时大街小巷的茶楼酒楼不知何时,传起了镇远侯与闺阁千金的爱情故事,一口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成了京中最令人向往的存在。
但他们全然忘了,他们口中的闺阁小姐正是镇远侯妻子的庶妹。
久未归京,镇远侯第一件事不是回府,而是用一身军功为庶妹求取平妻之位,封了诰命夫人。
此举一出,更被人津津乐道,“这镇远侯呀,真是位有情有义的男子!”
果然,庶妹一回府就向我炫耀起来,高傲的模样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扬。
“认输吧!如今我已经是平妻,你和你那不中用的娘,都是我们母女的手下败将!”
我虽为家中主母,但侯府没落,自己都未加封诰命,庶妹林梦瑶却轻而易举地成了诰命夫人,可我也只能强忍着心中酸涩回道:“只要有姐姐在,妹妹可当不了这侯府的当家夫人!”
“姐姐,爹爹说了,只要我跟侯爷一成亲,他就把我娘扶正。”
庶妹口中的娘亲王姨娘是父亲娘家表妹,当年父亲一表人才,看中外祖父万贯家财,哄得外祖把独女嫁给了他。
外祖一心扶持父亲,把父亲从一个毫无根基的举人,用银子砸成五品京官。
有点小权的父亲,却一心想着娘家表妹。
娘亲知晓自己上当的时候,早已晚矣。
只能拼尽全力不让王姨娘入府,让她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我拨了拨发髻上戴着的桃花簪,几瓣桃花似活了般,灼灼其华。
才恍然想起这枚玉簪乃我与侯爷的定情之物。
我拔下桃花簪,置于手心,挑衅着隐隐发作的庶妹:“瞧瞧,此乃侯爷为我亲手雕刻的桃花簪,他说过一生唯我一人。”
庶妹嫉妒的眼眶发了红,一把打落我手里的簪子:“一支破簪子有什么可炫耀的。”
玉,碎了一地。
“啪”我狠狠打了林梦瑶一巴掌。
林梦瑶捂着脸,瞪圆了杏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放肆,林月仪,她可是你亲妹妹!”
沈思齐来得巧,刚踏入房门就看见林梦瑶被我打了一巴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庶妹趴在沈思齐怀里弱柳扶风,低眉啜泣:“姐姐怨我跑去找姐夫,可是我真的是爱姐夫,若是姐姐恨极了我,无论打我骂我,我都受着,只愿姐姐消消气。”
听了这话,沈思齐不问缘由,厉声呵斥我:“林月仪,你疯了不成,梦瑶她不顾世俗眼光追随我,这三年来都是她照顾我。你快给她道歉!”
“她不顾礼义廉耻,勾引姐夫,你叫我给她道歉?”
沈思齐眸里寸寸凝结成冰,冷冷地盯着我,犹如饿狼死死盯着的猎物。
“月仪,我知你不为岳父所喜,才故意刁难月瑶她们母女俩。”
沈思齐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女子,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
“她们母女害死了我娘,我不可能与林梦瑶共事一夫!”
我亦扬起头,不肯认输,双眸含泪。
不明白,为何他明明知晓林梦瑶母女如何害我失了阿娘。
害我为父亲所不喜。
他不为我出头,反而在我伤口上撒盐。
“月仪,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沈思齐不住劝说着我,那只搂住林梦瑶的手却越发的紧。
这一幕,刺得我生疼。
“在侯爷看来,一切都是妾的错。”
即使与他曾经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而一转身他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快和梦瑶道歉,梦瑶可是个大度的女子,哪像你这般小家子气!”
沈思齐咄咄逼人,仍不肯放过我。
“你问问我的好妹妹,她打碎了桃花簪,这可是妾与侯爷的定情信物!”
沈思齐瞥见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玉簪,果然一抹愧疚浮上眼帘。
“侯爷,都怪妾,妾羡慕姐姐有侯爷亲手雕刻的玉簪,没想到一失手打碎了。”林梦瑶悠悠地补了一句。
“梦瑶她也是无心之失,何况一件死物,你作为当家主母竟一点肚量都没有!”
“是我没有肚量?还是侯爷你的偏心?不惜用军功为林梦瑶要了平妻位置,还求封了诰命。”
“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吃醋,梦瑶她怀了身孕,你就不能让让她!”
他毫不留情,冰冷的话语却似刀子般一寸寸凌迟着我。
怪不得迫不及待要给她名分,原来林梦瑶不仅占了他的心,还怀了孕。
至于我,手中底牌则愈发少,看着两人肆无忌惮的模样,我就像只鹌鹑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蜷缩起来。
夜晚月色朦胧,我独自一人端着做好的桃花酥去了主院。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侯爷,我这次定能生下个大胖小子,为侯府延绵子嗣。”
“爷的好瑶儿,你可是爷的心肝儿。”
沈思齐笑着点着林梦瑶的鼻尖,逗得她咯咯地笑。
“姐姐呢?姐姐不是爷的心肝儿吗?”
他听了我的名字,变了脸色。
“别提她,爷是为了她身后的嫁妆来填平侯府窟窿。那日她母亲身亡,爷只用了一根不值钱的玉簪,就让她死心塌地。”
“爷真英明,就不怕姐姐知晓了。”
两人口中的玉簪,正是被林梦瑶摔坏的那支桃花簪。
那年三月桃花纷飞,我娘生产时被身为外室的王姨娘做手脚,一尸两命。
父亲迫不及待接王姨娘进门,又怕被御史参一本,
只能委屈她做一个妾室。
眼看她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却只能委屈地躲在桃花树下哭泣,是沈思齐找到了我,亲手为我戴上了桃花玉簪。
他信誓旦旦保证以后不会有任何人欺负我,我这才转悲为喜。
原来,深情也是假的。
他们图的竟是母亲为我留的嫁妆。
翌日,一张和离书放上了侯府书案。
“林月仪,你这是何意?”
等待的我是沈思齐的暴怒,他眼眸阴沉地望着这份和离书。
我丝毫不惧。
“回侯爷的话,我当不起侯府主母的名,愿退位让贤,求取和离。”
我昨夜一夜未睡,除了想着要和离,还想着我藏在外面的外室,我的外室有沉鱼落雁之貌,对我百般讨好,整日央着我和离,我为何要待在侯府遭嫌弃,何不顺了他的意。
“你知晓和离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思齐在书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我暗自发笑,他只是怕我带走数不尽的嫁妆,想当年母亲为我能谋得这门亲事,想必侯府也得了不少好处。
三年前,侯府落魄得连府里仆人银两都发不起。
三年后,侯府却过得愈发富贵,其中少不了我的嫁妆填补。
“我知晓,但我愿意。”
只想赶紧脱离这污秽的侯府,
“不知所谓!”气得沈思齐一蹦三尺高,怒气冲冲地指着我:“你不要不识好歹,挑战本侯底线!”
我跟他在书房吵了起来,大有把房梁掀了的架势。
“吵什么吵!你个搅家精就知道搅得我侯府不得安宁!”
婆母在小姑子沈佳玉的搀扶下踏入书房,后面紧跟抚着肚子的林梦瑶。
前呼后拥,身侧仆从数十人,好不威风。
她颤巍巍地指着我:“梦瑶怀了我侯府子嗣,那是独一份的,你呢?三年了,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我不服输,梗着脖子道:“我与侯爷成婚不到半载,他便远赴西北从军。我敢怀,你们敢认吗?”
“你竟敢如此对你婆母说话!”
婆母被我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拿捏我拿捏惯了,若不是我的嫁妆撑着侯府,他们哪有这般好日子。
整日山珍海味吃着,绫罗绸缎穿着。
到最后嫌弃我的还是他们。
“嫂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男子三妻四妾最是平常,我不过有了个新嫂子,你就要与我哥哥和离,这传出去,谁不说你善妒呀!”
小姑子沈佳玉平日里没少来我这儿搜刮好东西,什么金首饰、宝石头面,翡翠手镯,每次来一趟,我的妆奁便会少几样。
且看在她是沈思齐亲妹妹的份上,我一再忍让。
“姐姐,若是妹妹惹得姐姐和离,与侯爷不睦,妹妹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话音未落眼泪便簌簌地落下。
见林梦瑶落泪,可急坏了一家子人:“你怀的那可是侯府未来长孙,得当心身子!”
沈思齐对着我咬牙切齿:“要是你惹得梦瑶不快,你给我等着!”
我好似腊月里被人泼了盆冷水般,心已经凉透了。
双手捧上和离书,语气决然:“那就请侯爷签了这张和离书,你我一别两宽,从此不复相见!”
“你当真要如此决绝?这可是你母亲为你求得的亲事。”
沈思齐自然是知晓母亲千辛万苦为我求得的亲事,在他看来,寻得侯府庇护,总好比被我爹随便嫁人了好。
“姐姐,别为难侯爷了好吗?我知姐姐嫉恨侯爷为我求得了诰命,而姐姐还是白身,这诰命妹妹不要也罢。家和万事兴,只求姐姐别再闹了!”
说着身子软软跪倒在地,膝盖还未挨地,沈思齐伸手稳稳接住林梦瑶,眼里充满了怜惜:“瑶儿,不是你的错,是你姐姐她不识好歹。”
“对啊,梦瑶姐,你瞧我嫂子整日往外跑,一点都没有当家主母的模样。”
提起我整日往外跑,她们觉得好似拿捏到我的把柄一般。
要不是我每次做得滴水不漏,这怕是被她们唬住了。
她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哪又像世家贵女,说起姿容连我外室容貌的一半都比不过。
“我自问问心无愧,对得起侯府。”
“罢了罢了,传下去,夫人言行无状,禁足一月。”沈思齐背过身,挥挥手命人将我带下去。
经过林梦瑶时,她得意扬扬道:“姐姐,真是输得彻底呢,没了侯爷的宠爱,姐姐拿什么跟我争?”
我不屑哼了一声:“宠爱,我林月仪最不屑的便是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