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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   几个孤儿院里的朋友回了C市,蓝映月去和她们聚餐。

      几年不见,大家的生活天差地别。有人正在名校读博,有人成了大厂高管,有人早早嫁人生子,有人准备辞职创业。

      孤儿的身份于她们每个人而言,都是一种植根于心底的阵痛。这代表着她们天然比同龄人少上一条家庭的退路,站在更远的起跑线上。

      但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先天比旁人差,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童年。

      蓝映月坐在桌旁,看着每一个人充满朝气的面容,忽地自惭形秽。

      在孤儿院里,蓝映月是最小的那个。事实上,孤儿院里的孩子流动很快,那些年纪小的、没病没灾的孩子往往会很快被领养,若长得还不错,领养人可能还得竞争上岗。会长久留在孤儿院里的,不是有先天疾病,就是年纪太大、对亲生父母记得太深的。

      蓝映月则是个例外。进孤儿院时她五岁,按理说,有很多人都愿意领养她。的确,她曾三次被领养,但每一次,她都自己偷跑了回来。因为她不愿离开姐姐。

      多年过去,蓝映月完全不记得这些事,但她的朋友们仍拿它打趣。

      “记得吗,小月那天晚上偷跑回来的事情。”

      “怎么会忘呢,奥哟,三更半夜的从狗洞里爬回来,还把院里院外的狗都惊动了,那狗叫声,一下就把我给吓醒了,差点没把魂吓飞。”

      “你这还算好的,我当时睡上铺,被吓得从床上摔下来,腿都摔肿了!”

      “那家人应该也吓坏了吧?”

      “肯定的嘛,谁能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自己偷偷跑出家门,从城东跑到城西啊。那可有十几公里路呢!”

      “这事儿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怕,小月你小时候胆子可真大,万一迷路了呢,又是大晚上,要遇到坏人怎么办?那时候外边可不太平着呢。”

      “那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来领养小月了吧。”

      “好像是。”

      “这样也挺好的。其实每次小月被领养,晓枫都要在被窝里哭一晚上呢。”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床离得远,我就睡她旁边,也就能听见一点,为了不打搅大家睡觉,她哭的特别小声。”

      “这两姐妹的感情……哎。”

      “时间过得真快,晓枫走的时候,比小月现在的年纪还小呢。”

      提起蓝晓枫,几人间的氛围一下变得压抑了。

      “抱歉啊,小月,我们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蓝映月仰头将酒喝尽,微笑:“没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时再难过,现在也该走出来了。”

      “再说了,姐姐也是大家的朋友,她走了,不只有我一个人伤心。”

      蓝晓枫退学后便离开了孤儿院,那时大家都很忙,有的读书,有的打工,交流不像儿时那样多了。大家虽然奇怪她为何要放弃学业,却也无法分心去管她的事情。

      蓝映月上一次见到这么多朋友,还是在殡仪馆。

      “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包厢门被推开,柳莺匆忙走进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看得柳莺头皮发麻:“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蓝映月恍惚一瞬,目光穿透当下的柳莺,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柳莺十九岁,正在S市读大学。听闻蓝晓枫死讯的那天晚上,她连夜赶到,跪倒在蓝晓枫的面前,轻抚她冰凉的脸,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夹着热泪的吻。

      蓝映月当时很讨厌柳莺,觉得柳莺是自己去过好日子,抛弃了蓝晓枫。她拒绝了柳莺承担蓝晓枫后事费用的请求,但最终还是让她参加了告别仪式。

      在人前,柳莺没有掉一滴眼泪,但蓝晓枫被推入火化炉的那一刻,她哭得几乎晕倒过去。

      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早熟,就算从前不明白,到如今,也大多想通了柳莺和蓝晓枫之间的感情。

      众人一时无言,蓝映月则笑眯眯地招手:“莺莺姐,坐这里!”

      柳莺坐到她身边,两人自然地聊了几句有关柳莺工作的话,说说笑笑间,很快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看两人毫无芥蒂的互动,大家便知道,她们已不再沉溺于从前的种种情仇,已然释怀了。

      “我们小月呀,真的是大人了。”

      蓝映月一笑:“我早就是大人了。”

      ————

      聚完餐,又去唱了会儿歌,等回到家,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蓝映月酒量不差,若放到平时,这点酒根本奈何不了她,但今天许是太高兴的缘故,她觉得脑袋有点晕。

      柳莺明天有早课,提前回去了,蓝映月自己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回家,吹吹冷风醒醒酒。

      离家越近,小腹的坠痛越明显。蓝映月强忍着回到家,一看,果然是来了月经。

      家里的卫生巾刚好只剩一片,止痛药也吃完了,楼底下的店铺都打烊了,蓝映月也没力气跑远,就在手机上点了外卖。

      约莫二十分钟后,电话响了。蓝映月接起,连问了几声,对方才开口:“304是吧,外卖到了。”

      蓝映月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那你放门口吧。”

      对方沉默着挂了电话。

      蓝映月丢开手机,又躺了一会儿,起身去拿外卖。

      打开大门,蓝映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某种动物的骚味,但很快被灌进楼梯间的冷风吹跑了。

      楼道里没有亮灯,门口没看见外卖袋子,蓝映月疑惑抬头,以为外卖员是和之前那个走错门的一样,放到对面邻居门口了。

      暖色灯光从房中泄出,被门框挡了一下,在门口留下一片四方的光亮。

      倒影细长,蓝映月站在楼梯口,眯眼看对面,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她嘟囔着,往屋里走。

      转身的那一刻,短促的吱呀声传来,门口的四方被压缩成了三角,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带着恶臭的风。

      蓝映月瞳孔猛然一震,张嘴想要呼救,然而藏身在门后的男人早有准备,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勒住她的胸,蛮横地将她往屋内拖。

      蓝映月拼命挣扎,双手使劲抓挠对方的手臂,然而此人仿佛没有痛觉,蓝映月拼尽全力抵抗,仍然无法挣脱。

      蓝映月用脚勾住了门框,企图与他角力,但此人力气奇大,硬生生把她扯了进来,带上了房门。

      灯光下,蓝映月看见一张狰狞的脸,他松开了捂住她口鼻的那只手,蓝映月张嘴欲呼救,紧随其后的却是下巴上的一记猛击。

      舌头被上下牙齿夹击,剧痛与血腥气一起传来,蓝映月的大脑空白了几秒,感觉整张脸都要被那一击打得错位。

      又是一脚踹上了小腹,仿佛五脏六腑被打散的冲击下,蓝映月向后仰倒,先是磕上电灯开关,然后砸到了鞋柜上。

      室内顿时陷入黑暗,放在柜顶的杂物稀里哗啦落到她的身上,男人粗鲁的呼吸声连带着他头发上的恶臭一起贴上了身体。

      蓝映月的神智被在她身上四处游走的触感唤醒,极度的恐惧与身体的疼痛竟在此时转变为精神的高速运转——必须,必须找到什么东西,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到自己……

      她听见拉拉链的声音,感受到男人的两只手都放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他正在撕扯自己的衣服。

      同时,她摸到了一个金属质地的尖角

      她握紧了它,将浑身上下全部的力气都灌注到右手上,然后,狠狠砸向男人的脑袋——

      砰!

      尖角砸中男人的太阳穴,男人手上的动作停滞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蓝映月身上。

      砰!砰!砰!

      蓝映月连砸了几下,她听见男人的惨叫,感受到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头上留下,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男人的手松开了她的衣服,晕头转向地压到她的身上,她一把推开他,爬起来,没有半分思考,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玻璃花瓶,用力砸到男人的后脑。

      砰!

      沉闷的响声使人心惊,在越来越浓的血腥气里,男人彻底没了动静。

      蓝映月仍旧抓着花瓶,肺里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响着,喘得厉害。拖鞋不知所踪,她赤脚踩在地上,流动的冰冷液体贴上了她的脚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触电般丢掉花瓶。碎片崩裂,她连滚带爬地够到开关,打开了灯。

      花瓶碎片划破了膝盖,但她浑然不觉疼痛,脑中一切都被眼前一片猩红驱散,余下的全是恐惧。

      周围一片狼藉,男人趴在血泊里,了无生机。

      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颤抖,她瘫坐在地上,冷到血液都被冻结。

      怎么办,该怎么办?他死了吗?我杀人了吗?我该做什么?我会坐牢吗?

      无数个问题涌入脑海,身上尖锐的疼痛后知后觉地传来。她的目光散乱地漫过满地狼藉,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一开始抓住的金属制品是什么——那是一个金属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她与言颜唯一一张合照。

      照片上言颜的目光令蓝映月猛然一抖,心跳都停了一瞬。

      粘腻的汗水混着血液粘了全身,她腿软到无法站起,手脚并用地拿到了手机。

      大脑依旧空白,她甚至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只借着某种本能,拨通了一个号码。

      …

      一分钟后,门被打开,言颜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我,他,我杀人了,”蓝映月紧紧抱住她,神情慌乱,语无伦次,“我,杀了人了!”

      “你救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我,我……”她崩溃大哭,像个孩子般死死抓着言颜的衣角。

      “映月,你先冷静,你不会有事!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言颜轻拍她的背,一边安抚她,一边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蓝映月一点点冷静下来,裹紧言颜的外套,缩成一团,看着她绕过血泊,检查男人的体征。

      她的手法专业而冷静,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没有半点慌乱。

      然而在蓝映月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抖了一下,小指不慎偏移了一寸,指尖粘上了地上的血。

      “他还没死。”言颜松了一口气,随手从男人身上扯掉一截衣袖,捂住他的伤口,扭头对蓝映月道:“叫救护车,报警。”

      “可是他流了那么多血!”蓝映月内心的恐惧又一次占领高地,“万一他死了,那我——”

      “听我的!”言颜不容置疑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

      言颜坚定的眼神和话语给了蓝映月极大的安慰,使她不自觉地听从对方的安排,拨通了电话。

      等待的过程中,言颜给蓝映月包扎伤口,向她解释当下的状况:“他出血并不多,颅骨没有凹陷,也没有脑脊液漏,不会危及生命。这地上的血被花瓶里的水稀释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你是正当防卫,不会坐牢。”

      她说的与医生和警察的判断完全一致。

      年轻的女警给她做了笔录,验了伤,蓝映月的衣服扣子崩坏了两颗,身上有很多掐痕;言颜没有移动男人,被救护车拉走时,他的裤子拉链还是开的;男人的手机里有发给同是外卖员的朋友的几条信息,大致意思是认定这大半夜买止痛药和卫生巾的大概率是个独居的女人,让对方把两个单子转给自己。

      这些足以证明他的犯罪意图。

      蓝映月很快被认定为正当防卫,男人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出院的前一天,突发心肌梗死,没抢救过来,见了阎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天晚上,言颜一直陪着蓝映月。离开公安局时,蓝映月问言颜:“如果当时我真的杀了人,你还愿意救我吗?”

      言颜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答道:“不论你做了什么,那人都是罪犯。如果他死了,就是天要收他。”

      “所有伤害了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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