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盼》Y葵葵

12、抓包

　　炎夏已至，宛如一曲悠扬的乐章，鸟歌蝉鸣；又如热情似火的少年，炽热激情。
　　极乐酒吧里热闹非凡，如同一个沸腾的大熔炉。头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如银河般璀璨，洒下的光芒在彩色玻璃的折射下，变幻出五彩斑斓的光影，映照着舞池里疯狂舞动的人群。
　　我也被这热情豪放的氛围所带动，不自觉跟着喊了几句又晃动了几下身体。我自知后背有钢筋，僵硬至极，只得晃几下，着实扭不动。
　　摆在桌上盖着的手机此时亮起显示着来电，我并未察觉到，也不知响了多久。
　　卫梓奕拉着我走近舞池边缘，与台上穿着制服坦露着胸肌激情互动的男人拉了一下手，他俯下身，贴着我和卫梓奕的手背分别吻了一下，又将我们俩个的手放置在他的脸侧，然后嘟着嘴，露出小狗似讨好的表情。
　　这些动作有些让人怪异，我心中闪过震惊，毕竟是第一次来亲自见识这样的欢乐与场景。愣了好一会，我拉拉卫梓奕的衣服，她看着倒是很平淡。
　　我贴近她耳朵问她：“你经常来？很上道的样子？”
　　她喊道：“不是啊，第二次，大学的时候去过一次比这个还要不拘一格的。”
　　我又给她竖了大拇指，音乐声实在过大，震的人无法平静。
　　片刻之后，根据走位，我和卫梓奕身边换了两位模特，也像前面那位一样，拉过手臂，吻上了手背。这次我不再愣神，而是立即上了道，在他的脸上抚了抚，感叹了一句：“好帅”
　　音乐还在律动不止，人的舞步也经久不停。我此刻便深刻体会了极乐酒吧极乐二字的含义。不管在外面经历了怎样的困难与压力，来到这里，短暂的将全部抛掷脑后，只余快乐与自由。
　　突然，左手边一股霸道带有压迫感的力量传至我的手臂。
　　原本站在我左边挽着我手腕的卫梓奕被拉走了！
　　程度！
　　我收回仍贴在男模特脸上的手，大笑了几声，扔给卫梓奕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转过头想走回卡座，被身后突然的阴影吓了一大跳，嘴里控制不住：“妈呀，我去，吓死我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上舞台边缘的墙体，上身控制不住往后一仰，被裴首阳眼疾手快的拉了回去。
　　差点被舞台上的人踩了。
　　我捂着胸口拍了两下，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好像不比卫梓奕好在哪，我在脑中疯狂思索着如何狡辩我不是自愿的。
　　好吧，也是自愿的。
　　裴首阳拉过我的手腕，不发一言，只定定地盯着我，其中意思很明显。
　　我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嘴里支支吾吾着：“那个，其实，呃……”
　　我将他带回卡座，希望在这几步路里他能忘掉这件事。
　　但显然我想多了。
　　“那个男模特真的很帅？”
　　我：……
　　我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来？”
　　裴首阳抿了抿唇角：“跟程度一起来的”
　　我：“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满脑子只想转移话题，不想回答关于模特帅不帅的问题。
　　裴首阳：“在那个模特亲你的时候就来了”
　　我：……
　　“他没有亲我！”
　　好半晌，裴首阳轻轻嗯了一声，但这一声显然是个疑问句，他其实也没说几句话，但我心里觉得他把所有的问了个遍。
　　“好吧，是亲了一下手，但我也不知道这么奔…豪放啊，我知道肯定不伸手，真的我保证！”
　　不敢说第二次是我主动伸了手，也期望卫梓奕点了两个模特在卡座近身跳舞的事还能瞒住。
　　裴首阳突然转头笑了一声，笑容无辜又带着压迫感道：“哦？真的假的。”
　　底气不足，声音漂浮又有些笃定地抢答：“保真！”
　　“嗯，行，好的，走吧”
　　我跟着裴首阳走出了酒吧，离开了这一方虽然快乐但是让人心惊胆战的“极乐”之地。我刚想着给卫梓奕发消息告诉她我离开了，打开手机，才发现最上方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裴首阳。
　　我挠了挠下巴，默默地把来电消息划掉，一抬头便瞥到裴首阳幽暗的眼睛。
　　但他这种神情却从来不会对着我，只能靠我自己努力地去发现，去探索。
　　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觉得酒吧这种地方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我在心里也估计了卫梓奕的下场，可能比我好不到哪去。
　　我准备打听一下顺便转移话题，于是快步走上去与裴首阳齐肩而行，问他：“程度和卫梓奕是什么关系啊现在？除了兄妹以外”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你想的那样。”
　　我：“真的啊？跟她关系僵起来这几年，其实我也听共同好友说了不少她的事。她父亲的事我听说了。”
　　裴首阳：“嗯，几年前了吧，听程度提过。”
　　我：“没想到还能跟她重新做朋友，谢谢你。也谢谢程度。”
　　天气燥热，空中无风，将人蒸出一层薄汗。裴首阳脱掉了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圆领短袖，身形清瘦却不失挺拔，手臂在微微捏拳头的时候还能看出些许薄肌，整个人都洋溢着少年活气。
　　他沉默片刻，许是在看清我的心虚与转移话题，才继续道：“我和程度只是给台阶的那一方，是她找我们联系的你。”
　　我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毕竟先前我并不认识裴首阳与程度。此时听裴首阳直接说出来，依旧还是会有些愣住。
　　自从我和卫梓奕闹僵之后，联系方式也被删除。但前几年我会时常通过初中的共同好友去关注她的动态，然后再告诉自己，我只是觉得惋惜，她是我第一个关系好到似亲生的朋友。
　　沉默了好一阵，裴首阳才说：“我今天喝酒了，没开车，我们坐地铁怎么样？”
　　“好啊”
　　我打开手机，导航了最近的地铁口，带着裴首阳往地铁的方向走。
　　我：“对了，我明天要回家一趟，堂姐结婚，回去参加婚礼，劳动假结束之后再回来”
　　裴首阳：“好，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上午九点半”
　　裴首阳说了一声好。
　　忽然，裴首阳警惕地往后蓦地回头，环顾后方。我被他的行为微微吓到，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转回头对我笑了一下，道：“没事，听到点声音”
　　没等他话说完，我突然朝旁边的绿化带走去。里面有两只小猫，很小，看着刚满月的样子，一白一黄，躺在草丛里面。
　　这一片处在闹市区之外，人不多，只有车流川流不息。
　　我惊喜地朝裴首阳招了招手：“这有两只小猫，咪咪，咪咪，咪咪~……”
　　裴首阳环顾四周好一会，并未看到任何奇怪的地方，但心里总隐隐不安，最近几天都有这样的感觉，但他也只能希望是自己莫名其妙，疑神疑鬼。
　　我朝小猫走近，两只小猫都站了起来，朝草丛里退了几步，我便不敢再往前走了。
　　“它们好像有点怕人”
　　“好像是有点。喵喵”
　　裴首阳喵了两声，我压住上翘的嘴角，下一秒，也跟着喵了起来。
　　许是觉得我们两个无害，一白一黄小猫翘起还未发育完成短而细的尾巴朝我们一步一步靠近。
　　尾巴上的毛发还炸着，但最后在裴首阳伸出手上蹭了蹭。
　　“为什么它们只蹭你不蹭我，难道你身上涂了猫猫水？”
　　听到这话，裴首阳笑了出来，道：“可能是吧”
　　“哼，我就要摸它”我眼疾手快抓住白色那只，轻轻撸了两下，白色小猫在我手里挣扎开，尖而细的嗓音让我撒开了手，然后它又跑向裴首阳的手边，又蹭又闻，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裴首阳笑的很灿烂，头顶的路灯投射下来，将蹲在地上的裴首阳影子映地温柔又有生气。
　　看着他满是温柔看向小猫的眼神，我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小时候也见过这样一个场景。
　　具体多小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也是这么一种天气里。
　　傍晚的夕阳从小小的我正前方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一位穿着干干净净，像个洋娃娃似的小男孩正在喂着面前的小狸花猫。
　　男孩小手上抓了一把火腿肠，一根接着一根剥开递到小猫面前，直到那小猫再也吃不下，翻着肚皮在他面前躺下滚了几个来回，他才将火腿肠收起来然后一下一下抚摸着猫咪柔软的肚皮。
　　那场面像一幅会动的画似的，令人赏心悦目。
　　我记得当天上午的语文课刚新学的成语，“岁月静好，安闲自得”用在此时再好不过。
　　可是没过几分钟有几个叫嚷着、看起来很烦人的熊小孩打破了这份宁静。他们推搡着小男孩，赶走了小猫，将剩余的火腿肠全部撒在地上，嘴里还说着恶劣的话语。
　　我小时候胆子大，大小祸事闯过不少，在那几人准备再次拉扯坐在地上的人时，比那些小孩还矮一截的我抄起地上的树枝就冲了过去。冲着人一顿乱挥，活像个小疯子。
　　树枝有些长，还分了叉，或许是划到了其中一个人，只听到有个人痛叫出声。
　　那几个熊小孩碍于我有道具又像个不怕事的，才悻悻而去。
　　后来如何，记不清了，但他那双眼睛我记了好久，倔犟又坚强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却一直停留在眼眶里未曾滴落丝毫。
　　裴首阳举着小猫朝我晃了晃，我才倏然回过神。蓦然觉得，那小男孩的眼睛，跟裴首阳倒是有些相像。
　　手边的小猫喵了几声，我们没带任何食物可以进行投喂，这里又是紧挨着马路，我和裴首阳商量着将两只小猫送到最近的宠物店。
　　我工作忙又留不长久，无法在此时收养小猫。裴首阳比我更是有过而无不及，只能选择将两只小猫带到宠物店，交于他们抚养再寻找合适的主人。
　　裴首阳俯身抱起小猫时，从他脖颈处滑出一条项链，极细的银色链子下端挂着一个小熊形状的吊坠，指甲盖大小，整个吊坠磨的铮亮，看着戴了很多年。
　　有点眼熟，可能是在哪里看见过的款式。
　　他顺着我的目光，发现了他露在衣服外面的项链，然后默不作声，又将其放了进去，隔着衣服贴着胸口。
　　他对我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无法察觉的心虚，说了一句走吧，便没有再说话。
　　抱着小猫不能坐地铁，两人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合适的、能收养两只小猫的宠物店。
　　将小猫安顿好，裴首阳将我送回了家。
　　楼下，我笑着与裴首阳告别：“明天见，回家早点休息，晚安。”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沉思了几秒。
　　我以为他还有其他话要讲，静静地等在原处。
　　十秒钟后，他道：“以后能不能不要去那种地方？”
　　“？”
　　他低低地说，声音卡在嗓子里：“不想让你去”
　　我啊了一声，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抬高了一点声音，但依旧很小，听起来怪委屈的：“你能不能不要让他们碰到你？”
　　我这次听清了，瞬间有些憋不住了。他比我高了一个头，但此时看着他垂下眼眸看向地面，好像嘴角也下压了不少。
　　我承诺：“以后都不去了，谁叫都不去，可以吗？”
　　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亮了亮，丝毫不掩藏。
　　他道：“可以。”
　　“那早点休息，晚安”
　　“你先上去，晚安”
　　我转过身，走进电梯。
　　电梯里，我自言自语：“你撒个娇，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