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祛魅[穿书]》捷瘾

53、贺洵

　　毫不夸张地说，今年29岁的莫世临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对另外一个个体产生爱情的感觉的。

　　那个轻易能够掌控他心绪的对象正是贺洵。

　　小时候被近乎变态扭曲的生物学大家父母压制，少年时期为了计算机梦想为了逃离压抑的原生家庭拼命学习，毕业后又马不停蹄的创业，这么多年来其实他是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去谈恋爱和风花雪月的，每天虚情假意的人际交往和应酬就已经令他深感疲倦。

　　同阶级的孩子们不到十八岁都已经玩车玩女人玩男人玩明星泡吧泡会所夜不归宿，而他在对着电脑敲代码。

　　比起风流潇洒的二代们，在外人看来身为莫家独子的他大概就跟白开水一样枯燥无味，家里的佣人甚至在背后说小话的时候也这么评价过他——

　　“咱们家少爷其实是个挺无趣的人。”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做个模范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好在他长得帅。

　　长得帅，学习好，性格好，家庭好，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都往身上扑——虽然后两项要打个问号。

　　可莫世临不觉得他们真心喜欢自己，那些人不过就是在喜欢一个完美的模板男友，以上这些条件附加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大家都会喜欢。

　　大家只会想，这人都长得那么帅了，家庭条件都那么好了，那么性格枯燥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话又说回来，他身为一名在这个浮躁又光怪陆离时代的少数模范生，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傲的。

　　这些年来除去他将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了以外，其实没人能对得上他心底里对于恋人的那条标准线。

　　许是理工科的通病，他有一套类似于电脑程序那样完美的标准恋人模型，比如说对方的长相应该是怎么样的，性格应该是怎么样的，工作应该是怎么样的，笑起来是怎么样的，讲话又应该是怎么样的。

　　他都规划好了，缺一不可。

　　很刻板，很无情，以至于没有人类能够得着这条线——至少这些年来他身边是没有这种人类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贺洵凭空出现了。

　　贺洵出现以后他才发现，原来他设定的那些标准和框架都是空谈，他对于恋人的一切构建在贺洵身上都失效了，因为他近乎恐怖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不论贺洵是什么样子的，他都会产生奇异的悸动。

　　从自渎的时候大脑是一片朦胧没有任何幻想对象，逐渐到脑海中浮现的是贺洵那张清晰的脸并且想象着对方的脸能够让他更快发泄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贺洵让他的恋人标准重新建立，这个标准就是名为贺洵的线，对方可以肆无忌惮的做除了不爱他以外的任何事。

　　因为对方是贺洵，那么就可以。

　　他甚至笃定地想过，假如有一天他真的跟贺洵分道扬镳，那么贺洵这个人仍旧会在他的心底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种所谓的白月光也必须是贺洵。

　　他不想做那种跟别人谈着恋爱结婚生子心里却还有白月光的渣男，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开贺洵。

　　绝对，不会。

　　“在想什么？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身材魁梧的拳馆教练双手抱臂，倚着沙袋，望着刚下了飞机就赶来拳馆训练的莫世临，终于忍不住打趣道。

　　此时的莫世临褪去西装，手戴黑色拳套，手腕规矩地缠着绷带，暴露在空气中的腰腹紧实，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人鱼线沿着腹肌线条性感地往下延伸，几滴汗珠顺势滚落。

　　因为平时还要穿西装，莫世临并不追求那种夸张的健美型肌肉，他是薄肌，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打起拳来像优雅凌厉又极具爆发力的猎豹。　

　　听到教练的揶揄，他随手脱了拳套，仰头灌了口矿泉水，深邃漆黑的眼眸透出几分还未来得及褪去的野性。

　　矿泉水扔到一边，他撩了一把被汗水浸湿的黑发，低声笑了下：“算是吧。”

　　教练更惊讶了，他从莫世临高中时就开始给对方当拳击教练，还真没听说过他喜欢上过什么人，此时听到他主动承认，简直匪夷所思，又暗叹这小子开窍真晚，“真想象不出来，你小子这种人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的。”

　　“这不是知道了么，也会走神，也会患得患失，怕他不高兴，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不理我了，时不时还得黯然神伤一把。”莫世临活动着腕骨，勾唇自嘲，“跟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俗得不能再俗了。”

　　年逾四十的教练点点头，无比赞同：“这是实话。”

　　走出拳馆，已经是中午。

　　阳光明明当头，萧瑟的秋风却时不时袭来，莫世临套上外套，自己驱车回家。

　　走了两条街，等红绿灯的间隙，他握着方向盘，有点走神，想着一周没见了，该送贺洵点什么东西好。

　　他这次飞的是沙特，近些年中东国家已然成为直播打赏业务的重要关卡，中东地区的土豪们ARPU值高得吓人，据最新统计，中国的直播公司在中东地区的年收入竟然已经超过惊人的10亿，所以可想而知，飞机一落地，迎接他的就是杂七杂八的会议、数不清的应酬活动和见不完的人。

　　三天后，他又即刻飞往新加坡参加全球品牌大会，顺便还给母校捐了栋楼，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游玩或者挑礼物。

　　他自认不是一个特别会浪漫的人，此时此刻能想到的补偿也只有现买礼物了，尽管他也没有答应过贺洵什么。

　　路过一家知名珠宝店，他鬼使神差又理所当然地停了车。

　　玻璃展柜中各式各样的首饰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进门第一眼他就挑中了一条手链，银色的软骨点缀着施华洛世奇的黑白钻，精致中又透出点儿冷淡的意味，似是高贵的黑白天鹅。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贺洵那纤细的手腕戴上这个会有多好看。

　　因为想象太过美妙，所以这条细细的链子即使花掉了他六位数他也一点儿不心疼。

　　将包装精美的礼袋放到副驾，他又拐到另一条街上，进花店买了一束还泛着水珠的玫瑰，花瓣娇嫩，随着人的动作颤颤巍巍，每一朵都红得发艳。

　　花店老板娘给他用黑色的雪梨纸包起来。

　　莫世临道谢以后抱着花出来，走了两步又无端端有些后悔，害怕送玫瑰是不是太俗，要不要再去买束别的，比如茉莉薰衣草之类的，正犹豫着，眼前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他也认识，正是许久未见且在他印象中莽撞又幼稚的那个小主播——简椰。

　　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刹那，莫世临几乎是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毕竟严格来说，对方还隶属云途旗下的员工。

　　作为老板，自然不是很想在非工作的场合见到自己的员工，而且他认为对方的心理应该也是一样的，试问哪个打工人愿意在下班时间见到自己的领导？煞风景还差不多。

　　殊不知这次的相遇正是原本的剧情走向，更不知按照原本的剧本设定，他应该在这里跟原书主角受进行第一次接吻。

　　莫世临想当作没看见直接掠过去，不料原本坐在长椅上的简椰似有所感一样倏然抬头，定定地对上他的眼睛。

　　简椰呆坐在长椅上，双眼通红，像是刚刚哭过一样，他的皮肤白，一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整个人都似桃花一般泛着粉红。

　　见到老板出现在眼前，他忽然不受控制似的起身，径直走到了莫世临的跟前。

　　莫世临这才发现简椰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把短刀。

　　“你做什么？”

　　莫世临的面色沉了几分。

　　其实他很少在外面摆什么领导架子，但不知道为什么，现下对着简椰这张应该算是人畜无害的脸，他抱着玫瑰的手却兀自收紧，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涌上心头，右眼皮隐隐跳动，似是什么不详的征兆。

　　“莫总...我跟卓哥吵架了，他、他不要我了。”

　　简椰委屈巴巴地啜泣着开口，几颗泪珠随之从红肿的眼眶滑落。

　　莫世临无意了解员工的私人生活，更不会充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他言简意赅：“那你应该去找他。”说罢，冷着脸侧身就要越过简椰离开。

　　不料简椰却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拽住他了的胳膊：“莫总...”

　　对方的手摸上来的那一刻，莫世临就旋即不耐地甩开，他压抑着心底愈烧愈旺的烦躁，尽量礼貌克制道：“你还有什么事？”

　　只见简椰垂下头，可怜巴巴地喃喃：“他不喜欢我了...连听到我要自杀都毫不犹豫地走了...他可能真的不喜欢我了，我现在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他明明都跟我求婚了呀...”

　　莫世临冷冷开口：“抱歉，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可是...可是莫总...你不应该留下来陪我安慰我吗？

　　这句话说完，简椰也蓦然睁大眼睛，似乎是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能对着老板说出这种话来，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又渐渐不清醒起来，圆圆的眼眸泛着潋滟的水光，脸颊红红的，整个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操控着一样，强制进行着提前设定好的程序指令。

　　“你、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他上前几步，伸出手，竟是直接就要搂住莫世临的腰。

　　莫世临额角一跳，猛地退后两步，简椰狼狈地扑了个空。

　　但对方丝毫没有分寸感的行为和言语显然已经触到了他的红线。

　　一股莫名其妙的燥郁倏然涌上大脑，莫世临再也忍无可忍，几乎是咬着牙沉声道：“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可话音刚落，一股剧烈的头痛就毫无征兆地袭来，大脑似是瞬间被捅进一根电棍，搅得他疼痛难忍，他俊美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手中的红玫瑰啪嗒掉在地上！紧接着，他的双手竟然不受控地抬起来，朝简椰的后背伸去！

　　「警告！角色违抗剧情走向，立即启动强制执行按钮！」

　　「警告！角色违抗剧情走向，立即启动强制执行按钮！」

　　「警告！角色违抗剧情走向，立即启动强制执行按钮！」

　　简椰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眼前浮现出的却是贺洵每每望着他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藏不住的，贺洵也喜欢他——

　　也喜欢他！

　　也喜欢他！！

　　眼前的景象与贺洵的脸就像中了病毒的电脑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来回疯狂闪现，莫世临的脑袋简直要炸开！

　　他痛苦地捂着脑袋，妄图摆脱这无形又令人战栗的操控。

　　他...还没来得及给贺洵一个正式的告白，他绝不能...不能妥协。

　　不能...！

　　就在简椰再次凑上来的时候，莫世临蓦地夺过简椰手中的短刀！

　　简椰先是一怔，而后便猛地惊叫出声。

　　只见莫世临攥着刀，就往自己的肩膀上狠狠扎去！

　　一下！

　　两下！

　　血珠狠戾地溅出！！

　　他疼得闷哼一声，握住剪刀的手柄却毫不犹豫地迅速拔出来，然后又沿着肩膀往下捅！

　　三四刀之后，锋利的刀刃变成深红色，上面甚至还挂着被捣碎的肉沫，肉/体带来的濒死疼痛和当头一棒的麻木霎时席卷全身，那种被强行操控的感觉终于消减！

　　青筋绷起，双眸通红。

　　莫世临不自控地松了手，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胸膛剧烈起伏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捱过了这一劫的时候，头却又开始不受控地眩晕起来。

　　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他再也无力抵抗，大脑渐渐陷入一片黑暗，耳旁隐隐传来冰冷的机械声响。

　　「警告！警告！检测到角色异常反抗剧情！系统将立即强制执行记忆清零！」

　　「警告！检测到角色异常反抗剧情！系统将立即强制执行记忆清零！」

　　「系统将立即强制执行记忆清零！」

　　就在那一瞬间，莫世临突然顿悟，他想起了贺洵在床上时好几次的欲言又止，和偶尔莫名其妙跟他提起的宿命论。

　　贺洵每次提到那些的时候都不是很开心，漂亮的眼睛都透着浓浓的忧伤，他当时只是以为贺洵没有安全感，他觉得心疼然后忍不住去吻去抱贺洵，不想原来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一股钻心的痛蓦然袭来。

　　或许...或许贺洵真的知道些什么？

　　......上次在游轮上的时候他真的不该那么自信地说出那种话，他该听贺洵的话迷信一点儿的，现在却一语成谶。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强行操控的恼怒如海浪一般席卷四肢百骸，可渐渐又归于平静。

　　......

　　在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秒，他苦涩地想。

　　贺洵。

　　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因素，都不会阻止我的这颗心是属于你的。

　　可惜了，你可能，再也听不到，我亲口说这句话了......

　　贺洵，我只希望你记着我说过的话。

　　“我爱你这件事永远不会变。”

　　“如果变了，那一定不是我。”

　　“这辈子，就爱你一个。”

　　贺洵，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为不是我的我而感到痛苦。

　　我也自私地想让你的心里永远有我，可我又舍不得你难过。

　　所以，你也能忘记我，就最好了。

　　贺洵——永远不要痛苦。

　　之后便骤然昏了过去。

　　鲜红的玫瑰花束被风吹滚到路中央，疾速行驶的轿车在上面碾压而过，留下一大滩浓稠的血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