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Chapter 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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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梦泽还只是一片刚刚净化的焦土，连第一株嫩芽都尚未破土的时候，这里只有四个人：姬遇、贺玺、玄圭，以及盘踞在高处守护的螭吻。
夜幕第一次降临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时，黑暗显得格外浓重。没有了往日焦土上那些磷火的诡异光亮，纯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初春的寒意，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净土重新吞没。
贺玺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望着眼前无边的黑暗，不自觉地抱紧了膝盖。虽然姬遇就在他身边，但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还是在这一刻悄然袭来。
"啧，这鬼地方，晚上连个鬼火都没有。"危止搓着手，从储物袋里翻找着什么，"早知道多带几颗照明珠了。"
姬遇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防护结界，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安全区域，却驱不散那浸入骨髓的冷寂。
就在这时，螭吻低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东南方向三里，有可用的枯木。"
危止眼睛一亮："老龙你这眼睛真够尖的！"说着就要动身。
"我去吧。"姬遇起身，"你留下照看。"
贺玺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姬遇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跟紧我。"
三人一龙来到螭吻指示的地方，那里果然散落着不少万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枯木。这些木头质地异常坚硬，仿佛在时光中变成了化石。
危止试着用真火点燃，却发现这些枯木极难点燃，即使用法术催动，也只能让表面微微发黑。
"让老夫来！"危止不服气，双手结印，一团炽热的火焰扑向枯木，却只在表面留下些许焦痕。
姬遇蹙眉，秩序之力流转，试图解析这些枯木的特性，却发现它们内部的结构早已被死寂之气彻底改变，抗拒着一切生机，包括火焰的温度。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贺玺轻轻"咦"了一声。他走到一截枯木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怎么了？"姬遇立即来到他身边。
"它们...很痛苦。"贺玺闭上眼睛，香魄之力缓缓流转，"这些木头还记得万年前那场大火，它们在害怕..."
危止瞪大了眼睛："小子，你说这些烂木头还有感觉？"
贺玺没有回答，而是将香魄之力化作最温柔的抚慰，如同对待受惊的小动物。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在跟这些枯木对话。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截枯木表面的焦黑渐渐褪去，露出了深褐色的木质。当贺玺再次示意危止尝试点火时，枯木竟然顺利地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响声，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这、这怎么可能？"危止目瞪口呆。
贺玺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微笑道："它们只是需要一点理解和安慰。"
带着点燃的枯木，他们回到了那片小小的净土。篝火燃起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都活了过来。
火光在姬遇布下的结界内跳跃，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危止不知从哪里摸出几个地薯埋在火堆旁，不一会就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来来来，尝尝老夫的烤地薯！"危止得意地招呼着，"这可是我在北境游历时学的手艺！"
贺玺接过一个烤得恰到好处的地薯，小心地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金黄色的内里。热气腾腾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心烫。"姬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同时递过来一个木制的小勺子。
这是贺玺在云梦泽的第一顿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烤地薯，在跳动的火光中，却显得格外美味。
螭吻从空中落下，盘踞在火堆不远处，龙瞳中倒映着跃动的火焰。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龙，似乎也对这堆小小的篝火很感兴趣。
"老龙，你要不要也来一个？"危止朝着螭吻扔过去一个地薯。
地薯在螭吻面前悬浮了一会，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送到龙嘴边。螭吻尝了一口，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似乎颇为满意。
贺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这一刻，他不再感到孤独和害怕。有姬遥在身边，有危止前辈插科打诨，还有螭吻前辈默默的守护，这片死寂的土地上，终于有了温度。
夜深了，危止不知从哪掏出一壶酒，自顾自地喝起来。螭吻重新升空，继续他的守护。贺玺靠在姬遇肩上，看着跳动的火焰，眼皮开始打架。
"睡吧。"姬遇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我守着。"
贺玺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在姬遇沉稳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这是他离开那个伪装身份的小院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姬遇看着怀中人安详的睡颜，又看了看那堆仍在燃烧的篝火，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温柔。
这一夜，云梦泽有了第一堆篝火，也有了第一个安睡的梦。
七天后的一个午后，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浓密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要下雨了！"危止抬头看天，脸色有些凝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姬遇也站起身，秩序之力在指尖流转："死寂之地的雨水往往带着腐蚀性。"
果然，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时，地面上立刻冒起了白烟。这雨水中果然蕴含着残余的死寂之气，对刚刚净化的土地是极大的威胁。
姬遇立刻撑起更大的防护结界，将整个净土笼罩其中。雨水打在结界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让人心惊。
贺玺看着结界外被雨水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地面，心中焦急。这样下去，他们好不容易净化出来的这片土地，很快又会被污染。
"让我试试。"贺玺走到结界边缘，将手贴在结界内壁上。
"危险。"姬遇立即阻止。
"相信我。"贺玺回头给了姬遇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闭上眼睛，香魄之力缓缓向外延伸。
这一次，他要沟通的不是土地，而是天空，是云层，是那些即将落下的雨滴。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尝试。贺玺的香魄之力主要作用于有灵性的生命体，而雨水只是自然现象。但他相信，万物有灵，即使是雨水，也应该有它纯净的本质。
香魄之力如同细腻的丝线，向上延伸，穿过结界，触碰到那些正在落下的雨滴。贺玺"听"到了雨水的"记忆"——它们在云层中形成时，确实吸收了空气中的死寂之气，但那并非它们的本质。
"回来吧..."贺玺在心中默念，"回到你们最初纯净的样子..."
在香魄之力的引导下，神奇的变化发生了。结界外的雨水开始变得清澈，那股刺鼻的腐蚀性气息逐渐消散。当雨水再次落下时，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带着清新气息的春雨。
"这、这怎么可能？"危止再次被震撼，"连天象都能改变？"
姬遥看着贺玺的眼神更加深邃。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香魄之力的作用，更是贺玺与这片天地产生了深刻的共鸣。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滋润着干涸的土地。在结界的保护下，这片净土安然无恙，而且因为雨水的滋润，土壤变得更加肥沃。
当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横跨天际时，贺玺因为力量透支，软软地倒了下去。姬遇及时接住他，将人打横抱起。
"我没事..."贺玺虚弱地笑笑，"只是有点累..."
姬遇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抱得更紧，走向他们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屋。
这一场雨，是云梦泽的第一场甘霖。它不仅滋润了土地，更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即使是死寂之地，也有重获新生的可能。
又过了半个月，云梦泽迎来了第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受伤的灵鸟，翅膀折断，浑身血迹斑斑，跌跌撞撞地闯入了结界范围。当它看到姬遇等人时，惊恐地想要逃走，却因为伤势太重而无法飞行。
"是‘翠音鸟’。"危止认出了这种灵鸟，"它们的歌声能安抚心神，在很多地方都被视为祥瑞。看来是被人所伤。"
贺玺立即上前想要救治，但那灵鸟十分警惕，不停地扑腾着受伤的翅膀，发出凄厉的鸣叫。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贺玺放柔声音，香魄之力缓缓释放，带着安抚的意念。
灵鸟渐渐平静下来，但眼中仍然充满恐惧。贺玺小心地为它检查伤势，发现翅膀骨折，身上还有多处被利器所伤的痕迹。
"是修仙者干的。"姬遇检查过伤口后判断，"有人想要捕捉它。"
在贺玺的精心照料下，翠音鸟的伤势慢慢好转。它似乎明白了这些人没有恶意，开始接受贺玺的靠近，甚至会在贺玺为它换药时，轻轻啄食他手中的灵谷。
"给它取个名字吧。"危止建议道。
贺玺想了想："就叫‘翠羽’吧。"
翠羽的到来，给这片尚在雏形的土地带来了更多生机。它的鸣叫声清脆悦耳，确实有安抚心神的效果。连一向冷漠的姬遇，在听到翠羽的歌声时，眉目都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更让人惊喜的是，翠羽伤愈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附近的一棵枯树上筑巢。它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新的家园。
"连灵鸟都愿意在此安家，说明这片土地真的活过来了。"木清后来得知此事时，如此评价。
翠羽成为了云梦泽的第一个原住民。它的存在，证明这片土地不再排斥生命，开始重新接纳这个世界的生灵。
在翠羽安家后不久，云梦泽迎来了另一个惊喜。
这天清晨，贺玺照例去查看翠羽的情况，却发现巢穴旁边多了一株嫩绿的小苗。那株小苗生机勃勃，与周围刚刚复苏的植被截然不同。
"这是..."贺玺仔细辨认，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株"清心草"。这种灵草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只有在灵气纯净、生机盎然的地方才能生长。
更让人惊讶的是，清心草的叶片上，还带着些许翠羽的羽毛。显然，是翠羽不知从何处带来了这株灵草的种子。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危止摇头晃脑地吟诵，"这鸟儿倒是懂得知恩图报。"
清心草的出现意义重大。它不仅是云梦泽自主生长的第一株具有灵性的植物，更证明这里的生态环境已经恢复到可以支持灵植生长的水平。
在贺玺的精心照料下，这株清心草茁壮成长，很快就开出了淡蓝色的小花。它的花香与翠羽的鸣叫声相辅相成，让整个区域的灵气都变得更加纯净平和。
"我们可以尝试用这株清心草培育更多的灵植。"贺玺兴奋地对姬遇说，"只要有一株能够成活，就意味着这片土地真的活过来了。"
姬遇看着贺玺因为兴奋而发亮的眼睛，轻轻点头："好。"
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云梦泽——不再是这一小片净土，而是漫山遍野的灵植，是生机勃勃的家园。
清心草，这个来自一只灵鸟的馈赠，成为了云梦泽灵植培育的起点。从这一株开始，越来越多的灵植在这里扎根、生长，最终形成了后来闻名三界的云梦泽灵植体系。
随着净土的范围慢慢扩大，姬遇用秩序之力建造了第一间简陋的木屋。虽然依旧朴素，但总算有了一个真正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天，危止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口铁锅，兴致勃勃地宣布要给大家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天天吃烤地薯，老夫的舌头都要起茧子了！"危止一边抱怨，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各种食材——灵谷、野菜、甚至还有几块新鲜的兽肉。
贺玺好奇地看着危止忙碌。在伪装成普通调香师的那些年里，他都是自己做饭，但手艺仅限于能把食物弄熟。看着危止熟练地处理食材，他忍不住上前帮忙。
"小子，会做饭吗？"危止一边切肉一边问。
"会一点。"贺玺老实回答。
"那今天让你尝尝老夫的手艺！"玄圭得意地说，"当年我在人间游历的时候，可是学过不少地方的特色菜！"
姬遇站在不远处，看着贺玺和危止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忙碌。炊烟袅袅升起，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温暖的橘红色。
这是云梦泽的第一道炊烟。
当饭菜的香味飘散开来时，连空中盘旋的螭吻都降低了高度，似乎对这人间烟火很感兴趣。
"开饭啦！"危止大声招呼着。
简单的三菜一汤，却是在云梦泽土地上的第一顿正式的饭菜。灵谷饭香气扑鼻，炒野菜清爽可口，炖肉酥烂入味，菌菇汤鲜美温暖。
贺玺吃了一口，忍不住赞叹："真好吃！"
危止得意地捋着不存在的胡子："那是！老夫这手艺，当年可是连仙界的食神都夸赞过的！"
姬遇安静地吃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比平时多添了一碗饭。
这一刻，云梦泽终于有了"家"的味道。不再是临时的营地，不再是权宜的避难所，而是一个真正可以生活的地方。
饭后，姬遇承担了洗碗的工作。他看着清澈的灵泉水洗去碗筷上的油污，心中充满了平静和满足。
在这里，每一件平凡的小事都有了特殊的意义——第一堆篝火，第一场雨，第一个访客，第一份馈赠，第一道炊烟...这些都是云梦泽生命的起点。
夜幕再次降临，新的篝火已经燃起。与一个月前相比，这片净土已经大不相同。
木屋前开辟出了一小片药圃，那株清心草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翠羽在巢穴中安睡，偶尔发出梦呓般的轻鸣。更远处，新净化的土地上，已经可以看到点点新绿。
贺玺和姬遇并肩坐在篝火旁，看着跳动的火焰。
"还记得一个月前吗？"贺玺轻声问，"那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姬遇握住他的手："现在有了。"
是的，现在有了木屋，有了药圃，有了灵鸟，有了炊烟，最重要的是——有了希望。
危止喝着小酒，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螭吻在空中缓缓游弋，龙鳞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这一夜，云梦泽的灯火依然明亮。但与一个月前不同，这灯火不再是为了驱散黑暗和恐惧，而是为了守护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的生命和希望。
贺玺靠在姬遇肩上，看着满天的星辰。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未来，这里会有更多的房屋，更多的人，更多的笑声和故事。
但无论云梦泽将来变得多么繁荣，他都会记得这个最初的夜晚——记得那第一堆篝火，记得那第一道炊烟，记得那些在黑暗中为他们点亮希望的、最初的灯火。
而这些灯火，将永远在云梦泽长明，照亮前路，温暖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