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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年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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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希望可以早点开学是真心的,但是真的到了开学的时候,暑假过得太愜意的商涌泉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一走进闷了一个暑假、带了点霉味的教室,就看到智商高情商低的书呆子班长正在教室后面的黑板角落里用粉笔仔细地描「离高考还有XX天」。商涌泉赌一百块这肯定是班长自己的主意。
过没多久,同学们陆陆续续返校,老师叫先到的学生开始打扫卫生。于是,当司竞到校的时候,商涌泉正拿着淋过水的抹布从洗手间走出来。
经过一个夏天,司竞没有晒黑,也没有被养胖,头发剪短了一些,看起来十分精神。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两个人只是以点头为招呼,擦肩而过了。
升上高三,换了个班主任。不过开学第一天那位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班主任就病倒,让一个刚从师范毕业不久,第一次带高三班级的女老师来代班。
那个女老师也许是太紧张了,看起来有点神经质,而且大概因为去年通报批评的事太敏感,她做完自我介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的男女同桌全部重新排过,变成同性同桌。
根据身高和坐高排好新的座位,商涌泉觉得,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麻烦桌子移过去一点,老师说要跟这条线对齐。」司竞没有什么感情起伏地说道。
「哦,好。」商涌泉移动了一下桌子,把课桌的脚和地上瓷砖的线对得笔直。
商涌泉身高比司竞高,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和司竞做同桌。看着司竞校服衬衫的短袖下露出的白皙又看不出体毛的手臂,商涌泉一边感叹简直不像男生的手,一边继续东打量西打量。
随着学习生活重新进入轨道,商涌泉也找回了去年观察司竞的习惯。
因为地理位置极佳,商涌泉得以近距离观察。司竞的笔记本虽然都长得差不多,但是他从来不在上课的时候拿出他的「灵感笔记」。另外,经过一个暑假,他的「灵感笔记」已经从「十二」变成了「十三」。
司竞的笔记做得很漂亮,就算不用直尺也能把线画得很直,而且即使是在没有划线的卷子上做题,字也完全不会歪。
由于是同桌的关係,商涌泉也可以很自然地叫他一起去学校食堂吃午饭。虽然学校食堂伙食不咋样,但是司竞最喜欢2号窗的炒西兰花和一个礼拜开一次的杂粮专窗5号窗的玉米。
紧张的学习让日子的流逝变得悄无声息。眨眼短袖夏装就换成了长袖秋装,接着就变成了冬装。
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一个男生在打球时不小心,惯用手给摔骨折了。这下学校的老师都紧张了,二话不说给取消了高三的体育课。
但是让正值青春期、活泼又好动的男生们一动不动地坐在教室里光是读书也是不科学的。所以没有了所有辅课、又得避嫌异性关係的男生们想出了非常幼稚的新玩法——用橡皮去砸日光灯管。
这种小学生的玩法确实让学生发散了不少压力,被打坏的日光灯也因为本来就老旧,所以老师根本没发现是学生打坏的。
不过有天晚自习,当同学在课间打碎第四个日光灯的时候,商涌泉发现自己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坐在旁边的司竞细心地发现到了这点:「你怎么了?」
「我看不清书上写的是什么。」商涌泉有点尷尬地笑说,然后凑近才勉强看清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也许是近视了。」
司竞垂下眼,说:「不是近视,应该是夜盲。教室里太暗了,所以你才会看不清。」
商涌泉挠挠头:「是吗?那就好,我爸妈还说我浑身上下就视力还算争气,要是戴了眼镜没准会被他们揍死。」
司竞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商涌泉发现司竞抿唇时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这才发觉司竞其实是在微笑。
顿了一会儿,司竞说:「吃点鱼肝油会好。」
「是吗?那我去试试。」商涌泉笑道。
司竞抬眼看了一下商涌泉,然后又垂下眸去:「教室里的灯如果一直这样的话会影响学习。你……你要不要来我家?」
商涌泉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好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麻烦你。」
司竞轻声说了一句「不会」,然后就离开座位,去办公室跟老师要回家晚自修的许可了。
过了好一会儿司竞才回来。
「老师有没有说什么?」商涌泉已经收拾好了学习用品。
「没有,不过因为你是住校的,所以手续有点麻烦。老师叫你结束以后要按时返校。」司竞解释道。
「好,谢谢你啊。」商涌泉十分感激。
司竞摇了摇头,又抿起了嘴唇。
离校之前两个人一起去老师地方打了招呼,然后就走了。
路上司竞解释了一下,其实他家也挺远的,但是他晚上睡眠不好,没办法适应宿舍生活,所以他爸妈就在学校旁边帮他租了一个很旧的单身公寓。
从校门走出右拐五十米再右拐,走一百米就能看到那个小区了。可是去小区的必经之路有一段是灯光幽暗的小巷,这下又愁死了啥都看不清的商涌泉。
司竞也看出了商涌泉的纠结,于是默默地拉住了商涌泉的手。
突然被有点冰凉的手拉住,商涌泉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那一点点冰凉沁入了手掌,从手心流入经脉,却让周身都热了起来。
司竞拉着商涌泉向前走着,时不时提醒商涌泉哪里有高低,哪里该当心,商涌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听不到司竞低低的声音,也感觉不到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的疼痛了。眼前明明一片模糊,却朦胧出了司竞的身影;手里明明握着明明是司竞冰冷的手,却觉得好像在发烫。
走进那个老旧的小区,商涌泉偷偷地感谢小区物业,让小区里的路灯也挺昏暗,所以司竞一路拉着商涌泉,将他带到了家门口。
「我开个门。」说着,司竞放开了商涌泉的手,开始掏钥匙。
商涌泉也是这时才发现手上不知何时早因手汗而满是黏腻,于是偷偷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
司竞父母租的小屋不大,就是个单身宿舍。进门右手就是洗手间,三步走完玄关和走廊就到卧室了。靠墻放了一张单人床,靠窗有一张书桌,边上是一个不大的衣柜,衣柜前有个衣架,上面掛的应该都是洗完晒过收进来以后来不及叠的小件衣物和内衣裤。
司竞将桌子搬到床边,再把椅子在对面摆好,这样就解决了椅子不够的问题了。
「你先坐。」司竞说着转身拿着水壶去洗手间接水来烧,不一会儿司竞又带着两个杯子过来,将其中一个有卡通图案的陶瓷杯放到商涌泉面前:「我没有别的杯子,这个给你用。」
商涌泉注意到司竞自己用的是一个蓝色的塑料杯,估计杯子不够用,就把唯一的茶杯给了他,自己就用刷牙的杯子。
商涌泉道了谢,将书本摊开。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两个人只是面对面坐着看书。除了能听到学校上下课的打钟以外,这个地方还是很安静的。而且没有了一些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商涌泉觉得自己今天看书效率格外高。
远远传来代表晚自修放学的两次下课铃,仍然在纠结一道数学题的司竞抬起头看向商涌泉。
「我该回去了。」
司竞站起来说:「我送你。」
「啊,不用。」商涌泉指了指床头柜上,用来停电时应急的手电筒,「借我那个,我可以自己回去。」
司竞盯着商涌泉,没有说话。
商涌泉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慢慢懂得司竞的表情了。虽然是死命盯着,但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不知所措罢了。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回去。手电筒明天还你。」商涌泉走到门边,「那明天见。」
商涌泉走出门,司竞也跟着走到门口:「真的没事吗?」
「嗯,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司竞又盯了商涌泉一会儿,说道:「晚安。」
商涌泉拐下楼梯之前又向司竞招了招手,虽然看不清司竞脸上的表情,但是灯光的照映下,他的身影始终在门口目送着自己。
跟着手电筒照在地上的白色光点走回学校,商涌泉的脚步十分轻快。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老妈很喜欢的一首苏联老歌「灯光」,歌曲里唱:打击可恨的侵略者,战斗更勇敢,为了苏维埃祖国,和亲爱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