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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共进晚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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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跟踪了白书言好几天都一无所获,两人都有些沮丧,为了换换心情,这天晚上,白以檀带着苏幼莹出门逛了逛,顺道去了天都城最有名的食斋——上膳若水。
名字取得雅致,风景和菜品更雅,且不说这独门独户临水而建,单那九曲回廊上的镂空雕栏就值得赞叹,每一段都雕绘着一个故事,上古神话如女娲补天,鬼怪灵异如婴宁青凤,历史传奇有白以檀最爱的木兰从军,皆栩栩如生,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走进食斋内部,大堂空空荡荡并未放置桌椅,上下挖空,从屋顶泻下一缕月光,打在荡漾的碧波里,主人豢养的锦鲤顿时无所遁形,食客经过偶尔投食,它们便游得越发欢畅。
既然是上下贯通的格局,为了保持观赏度,自然不存在堂食,周围一圈全是雅间,隔得甚宽,唯见觥筹交错,人影嵌西窗,却没有喧声扰耳,隔音做得极佳。
正因为如此,这里往往一席难求,兜里有银子没用,还得碰上好时候,白以檀和苏幼莹来得正是不巧,小二漾着礼貌而抱歉的笑容告诉她们,最后一个雅间就在刚才被人占了,等一阵或许会有空位。
“我们去别处吃吧,无谓在这等。”苏幼莹道。
白以檀踟蹰着说:“可是这里的菌菇做得很好,你不是最喜欢了……”
“改天再来也是一样,走吧。”
苏幼莹熟知她向来爱在这种事上纠结,干脆拖着她往外走,走到拱桥中央突然刹住,白以檀一路垂着头差点撞上来,后知后觉地抬眸,看见拱桥那头也站着两人,一个神色清冷,视线与她相交,另一个缓缓张大了嘴,狂喜着扑了过来。
“幼幼!”
苏幼莹见了他掉头就想走,可是出口只有这一座窄桥,她又不能把白以檀一个人扔在这踩着轻功飞走,正烦闷着,白以檀一个箭步挡在她前面,硬生生拦住了谢瑾瑜。
“谢大人,大庭广众的,你这两眼放光是想干嘛?”
谢瑾瑜噎了噎,亦感觉到自己过于急躁了,只好胡乱找了个理由:“我饿了。”
白以檀拉着苏幼莹往旁边一让,说:“那您请吧,里头没位子了,我们要换地方吃,就先不奉陪了。”
“别啊!”谢瑾瑜赶忙拦住她们,“我订到了位子,我们可以一起。”
白以檀挑眉,眼珠子转到云凛身上又转回来,哂笑道:“谢大人,你的尊卑礼仪都学到肚子里去了么?王爷还在后头没发话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
她把那天在凛王府谢瑾瑜说她的话原样扔了回来。
谢瑾瑜牙都快咬碎了,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挟机报复!
说曹操曹操竟真走了过来,白以檀料定谢瑾瑜不敢跟云凛提这要求,正暗自得意呢,云凛一句话直接把她从云端拽了下来。
“杵在这做什么,都进去罢。”
说完他径自朝前去了,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白以檀,这次两人的表情完全掉了个,谢瑾瑜扬着得逞的笑容说:“请吧,白翰林。”
白以檀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往里走,不忘拉上面无表情的苏幼莹。
待进了雅间上了茶之后,气氛愈加变得奇怪。
按理说,这种饭局即便不用谨小慎微,怎么也得规规矩矩的,白以檀却硬是吃出了另一番味道,除了见缝就钻地跟谢瑾瑜斗嘴,连云凛跟谢瑾瑜谈论政事她也随意置喙,却无人斥责,本该浑身不自在的苏幼莹见到这一幕,容色越发深邃。
“南海诸岛情况如何?”
“回爷,据探子回报,以段军为首的海寇正在暗中谋划夺取十三群岛,宁海大将军王炀已经上书请战,许是等新船造好陛下就会准旨了。”
云凛徐徐拨着茶盖,道:“新船还有的造。”
谢瑾瑜满目疑惑:“可天机营那边说是接近尾声了,太子这几日还亲自过去盯着呢,爷的意思是……”
白以檀插了一句:“王爷,那天臣去王府,无意中看见您桌上有几张图纸,画的应该就是新船吧?”
云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算是给了肯定答案。
“那就对了,谢瑾瑜,图纸的来历你知道吗?”
谢瑾瑜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随意瞟了几眼,知道大概情形,便说与她们听:“好像是天机营哪个能工巧匠研制出了新的船型,呈上去之后备受太子青睐,仅仅两天就从户部申请了银子开工赶制,准备用于这次海战。”
“真是一群草包。”白以檀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几人耳中,谢瑾瑜正想提醒她不可乱讲,又听见她说,“那匠人没出过海,太子也没出过海么?几时见过圆形船只?还八面皆可布炮,火力大增,所向披靡……这人脑子恐怕是进了海水的,只要一颗炮弹轰出去,船铁定会跟陀螺一样转得停不下来,海寇要是死了也是笑死的。”
谢瑾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再看云凛,嘴角亦微微上扬,看来这就是刚才他话里的意思,被白以檀说中了。
恰逢此时,小二领着一干婢女前来上菜,稀罕物还不少,什么薄切果子狸、竹荪芙蓉汤、红烧鲟鱼唇,大大小小十几碟,还有一道名为金玉良缘的甜果儿,上来谢瑾瑜就推到了苏幼莹面前。
“幼幼,你素来钟爱甜食,试试这个。”
白以檀见苏幼莹冷着脸不愿接下,故意捣乱道:“谢瑾瑜,我也爱吃甜食,既然幼莹不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就要端过来,谢瑾瑜眼疾手快,一把拨回了原处,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少睁着眼睛说瞎话,亭远跟我说过,你闻着糕点味儿就恶心,想骗谁?”
提到这名字就像戳中了白以檀的死穴一样,她顿时老实了。
谢瑾瑜显然不知内情,以为终于拿住了这烦人精,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讨好苏幼莹了,谁知苏幼莹反而更加不待见他,他满脸郁闷,不知说错了什么,直到用膳过半,偶然一个抬眸,他看到白以檀挟菜时不小心露出手腕上戴着的东西,然后就僵住了。
他好像察觉到自己哪里错了……
不像谢瑾瑜头都不敢回,苏幼莹此时正直视着云凛,他依然淡漠少言,秉持着皇子的气质与风貌,静静用膳,点到即止,举手投足都透着无上高雅,仿若神祗,只可远观。
苏幼莹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仿佛在拉家常。
“以檀,前些天我在书房不小心碰出来的那个暗屉,里头的书你看了吗?”
白以檀顺嘴回道:“哪有工夫看啊,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好不容易抄完手稿,就因为那天没按时把奏折送到通政司,江璧微又安排了一堆事下来。”
云凛的目光出现短暂的凝滞,被苏幼莹恰好捕捉到这瞬间,然而她还没说话,白以檀紧接着向云凛抱怨道:“王爷,您跟决王关系也不好么?这江璧微真是逮着臣往死里整啊。”
“白以檀,你说话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这是你能问的吗?”谢瑾瑜呵斥道。
云凛却毫无怒意,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反问道:“怎么,现在后悔站错边了?”
白以檀格外老实:“没有,臣就是抱怨一下。”
“有抱怨的时间不如自己想想解决方法。”
“臣这不是厚着脸皮向您求援了么?”
听到这里谢瑾瑜已经无力斥责了,这个桌上恐怕只有他一本正经,云凛、苏幼莹甚至是远在将军府的温亭远都吃白以檀这一套,非常吃,真是见了鬼了……哦,不对,要是他想的那样,也不算见了鬼了。
“那本王就给你个解决方法。”云凛缓缓抬眸看她,乌黑的瞳孔无比深邃,莫名扣人心弦,“正好苏郡尉也在这,你们若是一拍即合,本王明天就上折子,把你调回苏郡。”
“……臣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苏幼莹状似不经意地说到:“苏郡有什么不好的?你就非得待在这,一个白书言都能把你弄得浑身是伤,苏郡可没人敢这样。”
白以檀隐隐听出了不对,怎么今晚苏幼莹净把这些事往外捅呢?可别把她们暗中查云准的事说漏了嘴,不然肯定又要被云凛训斥一番。
她在桌子下头轻轻掐了一下苏幼莹,扭头一看,人脸色都没变,仿佛没感觉到。
“怎么,白书言单独去找你麻烦了?”谢瑾瑜问道。
“没有……就是那天去通政司不小心碰到了,拌了几句嘴,没什么大事。”
苏幼莹任由她糊弄着他们,也不开口了,安静地垂眸啜着茶,心底已有了盘算。
看来,她还得在天都城多待一段时间,好在小哲已经在慢慢接手苏郡的事,她不必急着回去,接下来这戏怎么唱,棋怎么走,她要好好观摩观摩。至于谢瑾瑜,不提也罢,真是人如其名,一个榆木脑子,照这情形平时没少挡以檀的路,真是碍眼得很,她一刻都不想再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