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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春暖花开 ...

  •   我和莫嘉柯聊了许久。
      很奇怪,大概是因为莫嘉柯比我大很多的缘故,在他面前,我什么都敢说,也敢撒娇,二十七岁的女子,撒起娇来怎么想都觉得恶心得要起鸡皮疙瘩,可是,因为他比我大了八岁的缘故,我撅起嘴撒娇也觉得很正常,没有一丝的尴尬。而莫嘉柯,虽然骂我不成器,没出息,但不过说说而已,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柔,毫不掩饰的宠溺,他甚至鼓励我撒娇,说这样好象多了一个大女儿,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可用手拍我头的动作又轻又柔,就象一个极其慈爱的父亲,大女儿?这样被宠着被疼着倒也不错。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在莫嘉柯的歌声中,从来没有听过他唱歌,就算去KTV,他也只是静静地听,我一直很想听他唱歌,今天仗着自己失恋,便央求他。虽然他不承认我失恋,强调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单恋,但最后拗不过我,唱了。
      他唱的是一首老歌,因为太老,我不太记得歌名了。他的嗓音低柔,带一点沙哑,略微有一点忧伤,很轻易地渗入了我的四肢五脏,我的整个人就在歌声里渐渐松弛下来,并且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身上盖着薄被,如羽毛般轻柔,但是,很温暖。我有片刻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然后,我想了起来,昨晚的一切,一桩一桩,历历在目。
      厨房细微的响声打断了我的发愣,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整了整被子,奔向厨房。我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是先说对不起还是先说谢谢,莫嘉柯却突然回过头,脸上是淡淡地笑还有一点小小的不满:“愣着干什么,伺候了一晚上,早饭还要我伺候不成?”他瞪着眼睛凶我:“赶快过来帮忙,否则不给你饭吃。”
      我真是爱死了他的语气,本来还有些担心:昨晚的一切太暧昧,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从而影响两人日后的相处,不亲不疏,不远不近,我喜欢我们目前的关系,我不希望有所改变,幸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吃完饭,莫嘉柯要去母亲那里便顺路送我回家。他开车的时候很专注,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我不时地偷眼看他,他的唇角一直向上翘着,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很柔和,显得温暖又淡定,和这样的男子在一起,一定是舒适又惬意,会很开心吧?
      我垂着头想自己的心事,却听莫嘉柯的声音:“你总是偷看我干什么?我有那么好看吗?”
      我吓了一跳,有点心慌意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毫不相干的一句:“谢谢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谢什么,感谢他昨天在寒风中捡到了我,又收留了我,让我享受到了最顶级的奢华,给了我安慰,今天又喂饱了我,送我回家?要感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只是一句谢谢,似乎太微不足道了。
      莫嘉柯淡淡地笑:“不用谢了,我不是总是这么好心的,我说过,好人也会做坏事的,下一次你再这样来找我,我就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象昨天那么善良,所以赶快把自己的事情搞定,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要再让我看到,根本就不象你,我很不喜欢你昨天的样子。”莫嘉柯转脸看我,语重心长:“恋爱,如果只会让你伤心,不能让你笑,那么就算你再爱,也放弃吧,那不是真正的爱情,你值得更好的。”
      我一路上都在回味着莫嘉柯的这句话,和袁野在一起,不是没有笑,只是伤心多些,他也不是总是惹我伤心,只是比让我开心的时候多些,这或许就是我始终舍不得放手原因吧,是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
      家很快到了,我再次对莫嘉柯说了声谢谢,便推门下车,脚还没有站稳,一个人就象出了轨的火车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木兰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是袁朗。他的脸色很憔悴,浑身笼罩着一种焦灼的气息,看他的样子,他不会是在这里等了我一晚上吧?莫嘉柯探出了半个身子,我冲他摆了摆手,示意我没事,让他先走,他看了看我们两个,尤其是袁朗死死捏着我手腕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冲我笑笑掉头离开了。
      我目送莫嘉柯离去,努力想从袁朗手中把手挣脱出来,但是没有成功,他反而抓得更紧,我薄怒:“袁朗,你放开我。”
      “我不放!”袁朗看起来很生气,脸因为愤怒看起来有点狰狞:“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他是谁?你一个晚上都和他在一起?”
      真的等了我一个晚上?我有点内疚,因为袁野而迁怒于他的怒气渐渐淡了,我淡淡地:“是我的朋友,我们只是一起喝茶聊天,你等我有事吗?”
      袁朗脸上的怒气消失了,他看着我的表情有点难过,有点愧疚,仿佛做错事的是他:“昨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可你老不来,所以我有点担心,又有点生气。”
      他就在一直在外面等吗?昨晚天有多冷我不是不知道,他又穿得单薄,这个傻瓜,就算等,不会在家里等吗?我有些心疼:“昨天的事跟你没关系,而且,昨天,谢谢你让我这么漂亮,真的谢谢你。”
      袁朗深深地看着我,然后,一把拽着我就往楼上走:“走,我们去和我哥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
      他要说什么?而且,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见袁野,我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清楚,如果一旦作出决定,我就不允许自己再回头了。我本是个决断的人,在袁野的问题上,过于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了,我不要再这样下去,必须有个了结,但是,必须在我想清楚以后,我现在不能判断自己到底能不能下得了这个狠心,虽然我知道我必须下这个狠心。
      我停下脚步不肯朝前走,但是袁朗的力气很大,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我跟他走,我根本拗不过他,我这才发现:袁朗,我一直以为温和开朗的这个小弟弟,固执起来相当地可怕。
      我到底还是被一路拖到了家门口,袁朗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我曾试图逃跑,但是没有得逞。我的手被袁朗掐得死死的,然后很用力地拽了进去,他终于松开了我,不过用身子,死死地抵住了门,我无路可逃。
      听到声响,一直蜷缩在沙发里的袁野站了起来。他看来也是一夜未睡,脸容憔悴,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镇定的,经过一晚上,他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慌张。我的心好过了些,看起来袁野也在犹豫,也很苦恼,不象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在他的心里,并不只是包袱,我觉得自己晦涩的心里,象是透进来了一丝阳光,渐渐明朗起来,我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我和袁野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两个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处,却又不约而同地闪开,然后又交织在一起,我和他,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我和袁野的视线苦苦地纠缠着,却谁也没有想好该怎么说,说什么,正僵持着,袁朗突然走了过来,在我们两个人面前站定,他的表情很严肃,虽然看起来很镇定,但是我发现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并且止不住地微微颤动,他一直有这个毛病,只要一紧张,手便会不由自主地握紧,是什么让他这么紧张?
      袁朗轻咳了一声,我和袁野都将目光转向他,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那些信,是我藏起来的,我还写信给乔妮,告诉她你和木兰姐在一起,你已经不爱她了。”
      我和袁野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都觉得很震惊,我一直以为是乔妮撒谎,为了让袁野误会我,原来真的有这些信,可是,袁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是他做的吗?
      袁朗很肯定地点点头:“是我,不是木兰姐,是我把那些信藏起来了,木兰姐根本不知道有这些信。”
      袁野很激动,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真的是你吗?你没有骗我?”
      袁朗垂下了头,低声地:“哥,真的是我。”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呀?你从前不是很喜欢乔妮的吗,她对你多好呀,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袁朗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睛里似有一团火,他就用这样的眼神逼视着袁野:“因为我知道谁对我是真正的好。你刚入狱,乔妮就和你分手,不管是误会也好,是她被父母逼迫的也好,总之,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可耻地逃跑了。在你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袁朗一把抓起我,推到袁野面前:“是这个女人,是她救了你,不只是你,还有我。”袁朗的眼光有些湿润了:“我那时太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帮你,是她,说我好好读书顺利地毕业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她给我生活费给我零用钱,我说不要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她说我该把眼光放远把学习学好才是最重要的,欠她的可以工作以后慢慢还。她那时候也不过刚毕业,一个月才多少钱,自己要生活,要给我钱,还要找私家侦探打听那个混蛋的下落,哥,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做了很多好吃的给我,可和她同住的姐姐说什么你知道吗?她说:木兰,一个多月没见你吃荤的,斋月结束了呀?哥,你能想象吗,吃斋?她从前三天不吃肉都熬不下去,却吃了整整一个月的斋!哥——”袁朗从身后扳住我的肩膀,声嘶力竭:“你见过这么傻的人没有?有没有人象她对你这么好?乔妮,她能吗?”
      我的眼睛也不争气地开始雾气蒙蒙。那段最艰难的岁月:袁野和朋友合伙开公司,那人用公司的名义骗了一大笔钱跑了,很多单证都有袁野的签名,于是——被拘入狱。对袁野来说他的人生似乎毁了,但是,对我来说,我的人生,我和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承认自己有点傻气,这种时候人家躲都来不及,我却迎着上了,大概是真的太喜欢他了吧,一直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突然有了靠近他的机会,无论如何我也要牢牢抓住——我抓得真的很牢,袁朗似乎真的变成了我的亲弟弟,这种时候,他很坚定地站在了我这一边,我感激地看着袁朗,嘴唇哆嗦着,因为激动根本说不出话来。
      袁野,在袁朗的逼视下,愧疚地垂下了头,袁朗却不肯放过他,也不肯放过我,他猛地撸起我左手的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疤痕,不是一处,而是好几处,连成一条线,占据了整条胳膊,看起来很丑陋,就算是最热的天,我都只穿长袖,为了掩饰这道疤痕。
      我轻轻地挣扎,想把手缩回来,但是,袁朗的手却似老虎钳似地,很大力地抓着我,让我根本无法挣脱,他拽着我的手,伸到袁野的眼皮底下,声音几近哽咽:“你知道是怎么抓到那个坏蛋,你重获自由的吗?你以为是公安局的那些人?是木兰姐!她打听到那坏蛋在那里出现过,怕消息不确切,便先带了我去看看,谁知他真的在那里,于是让我去报警,她自己对付那人,你知道吗,那么粗的一根木棒,上面还有钉子,他挥舞着这样的木棒打她,她却死都不肯松手,捱到警察来。医生说,只差一点点,她的手就废了,就废了!”
      我想起了那晚,医生说我的手差一点废了的时候,我木然地在病床上坐了很久,我真的有点后怕,为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男人,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那是我第一次哭,也是唯一的一次,我因为害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怎么止也止不住,但是,当袁朗雀跃着跑来告诉我,袁野无罪释放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手废了也是值得的。我的眼泪反而越流越多,闪耀着幸福光芒的眼泪。
      袁野很震惊,是他从来不知道的故事,他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我,过了许久才问袁朗:“你从来没有说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木兰姐不让我说。”袁朗极力压抑着自己:“她说——”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很骄傲地说:“我不要他因为感激才和我在一起,我要他喜欢我,真真正正地喜欢我,比起乔妮更喜欢我!”我那时候真是太骄傲了,根本不知道,感情是这世上最无法捉摸无法解释的情感,我再用心也不过是枉然。
      “她连这个都不让我告诉你,怎么可能会把乔妮的信藏起来?”袁朗越来越激动:“哥,我对你很失望,你从来都不知道木兰姐是怎样的人,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不想知道。你太过分了,就算是你弟弟,我也觉得你太过分了!”
      袁朗一把揽过我的肩膀,脸色严肃得吓人,一个字一个字,他说得很慢,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以后,木兰姐的幸福由我来负责,你,不配!”
      我的整个人呆住了,袁朗,他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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