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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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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她靠坐在少年的坏里,头仰起,注视着他的眼眸,本想控制住自己,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痴态,“您的眼睛真好看。”
“是嘛。”少年把玩着女孩的头发,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觉得很恐怖吗?”
世人大多是黑棕眼瞳,他却拥有一双不常见的红眸,带了点蛇形的竖瞳,莫说是现在,就算是病前,他也不止一次在人后听见那些人对他眼眸的小声议论。
乖僻、恐惧、不详。
以前还没有人敢在他跟前当面议论,倒是现在,放肆的人越来越少了。
“那些人都是在嫉妒大人。”少女微微嘟起唇,好看的眉心也轻蹙起,“因自己没有而妄肆菲薄,这样的人再讨厌不过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少年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用那双被她赞美的眼眸盯着她。
“嗯。”
少女毫不掩饰地投以回视,她的瞳孔带了些灰,看起来分外温柔:“大人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手掌轻轻覆上女孩的脑袋,少年总算露出了些笑容。
“可要一直记住你说的话啊。”
时隔数百年,再次被这双她曾赞誉不已的红瞳注视着时,元宫矢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从深处开始泛起寒冰,在瞬间冻住了所有情绪。
她曾经想过,自己再次见到这个人时,会是什么反应,是愤怒,是悲伤,还是平静,每一种情绪都在大脑里经过反复演习,因为次数过于多,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不会再产生一丝的破绽。
可是当现实来临时,她连情绪都已消失,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我家的侍女。”男人扶住她的肩膀,淡淡说着,“近日新来的,不眼熟也是正常的。”
“原来是大人家的,真是失礼了。”守卫明显认识这个男人,一反刚才的凶狠礼貌告别,“昨日将军府出了盗贼,这两日可能查的严了些,大人还是吩咐家中侍人少出些门,就算出来也要带好凭证。”
“我会吩咐下去的。”
等到那守卫离去后,身后的男人才松开了她的肩膀,问道:“没事吧。”
元宫矢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被冰封住的心脏逐渐开裂,形成一块块的冰渣刺在她的心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他杀死的夜晚,锋利的短刃刺破她的心脏,又被缓慢拔出,她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躺在脏污的地上,感受着体内鲜血的流逝。
人死的时候,原来真的是这么痛苦。
她抬头仰望着眼前这个人,他似乎一点都没变,跟记忆中相比,脸稍微成熟了些,头发却短了点,到及肩的位置,发尾仍是微微发卷。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站在他的左后方,低眉顺目。
“天黑了,还是少在外面晃荡。”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
他没有认出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元宫矢张了张口,所有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替她解了围,却没有认出来她。
鬼舞辻无惨身后的女人抖了下,到底没忍住,悄悄抬头看了那少女一眼。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如花的年纪。
她的指甲掐进了手心,想让那女孩赶快逃走。
只有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处于震怒状态。
他一直在追寻的那样东西,似乎在昨夜被别的人先行一步得手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已经杀了原先豢养在后院中的三个提供血液的人类。
身上明显的熏香,正是为了掩盖刚刚的杀戮。
若不是因为还有其他顾忌,他怕是早被附近的人杀了个干净。
他当然不是好心地替少女解围,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少女都危险了。
她确实将鬼舞辻无惨的心思猜出了大半,却漏了一些别的事情。
看着眼前身体不停发颤,突然低着头抖动不已的少女,男人原本想要做些什么的心思 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无趣。
刚刚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气味,他已经好久没闻到过这么美味的气息了,将他原来暴躁的心都抚平了两分。
还以为是个多么有趣的人。
鬼舞辻无惨失望了,他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糟糕。
虽然无趣,但她身上的气息还真是不错,刚刚把手指搭在她的肩上,连指尖都染上了那份美味。
“真,真是对不起,谢谢您……”
元宫矢压低嗓音,垂落下的头发将脸遮了个大半,也盖住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
忍住。
现在一定要忍住。
不能露馅,这儿还是居民区,周边有这么多无辜的人,一旦暴露,根本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或许为了掩盖痕迹,将这片的人杀光也说不定。
他做的出来,他绝对做的出来。
牙齿咬紧嘴侧的软肉,却连血都不敢流出,生怕露出一点痕迹,少女再次抬头,嘴唇颤抖着,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多谢您的相助……请问,我能先离开吗?”
重活一次的她,除了这生长缓慢的躯体外,还有一个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她是稀血。
知晓这件事还是在些许年前的一个深夜,他们遇上一个还残留了些理智的鬼,元宫矢的胳膊在战斗中不小心擦伤了一些,他叫嚣着扑上来,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幸运”这种话,他们才知晓这件事。
她的稀血和一般人亦不太一样,没有受伤时其实不太明显,普通的鬼感受不出来,只有能够使用血鬼术的鬼才会隐约察觉出她身上的不同,可一旦出现了伤口,那种芬芳的气味就会呈爆炸的指数急剧上升,她会在瞬间变成一块肥肉,吸引着所有鬼的注意力。
只是在鬼舞辻无惨面前,她有没有伤口似乎不太重要。
男人自然发现了她是一个稀血,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能成为他盘中之物的,向来只有稀血。
他只是觉得这个少女的气味有些熟悉,能够让他想起某些美好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却已经忘记了。
眼下这兴趣已经失去了大半,但是食欲却是不曾消退的。
“我家……兄长还在等着我,我要尽早回去了,之后一定会回来感谢大人的。”她又无端捏造出一个兄长,只为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将消息传回鬼杀队。
她故意说的严重了些,却不着痕迹:“再不回去的话,兄长会出来找我的。”
她知道,什么才是消退危险的最好办法。
果然,男人的眼睑微微合了起来。
“那就快些回去吧。”
不是只有少女一个人顾忌这儿是居民区,鬼舞辻无惨同样也是,路上偶尔也会有别家府邸的人经过,并不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他那兴致原先就被削减了两分,现在更是全无了。
身侧的女人松了口气,一直紧攥着的手终于松开,她敛着眉,遮住了眼底的庆幸。
无论如何,只要有人不在她面前死去,就是最好的了。
无惨和女人重新回到了宅院内,他们原先想出门查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无惨却突然失了兴致,摆摆手,让其他的鬼前去查看。
他的情绪变化得是如此之快,可是所有鬼都是习惯了的。
他们只会更加小心地行事,避免将他的怒火再一次挑起。
女人谨慎地起身,告退想要离去。
“珠世。”
男人的一声轻唤,将她钉在了原地。
“你刚刚是在高兴吗?”
冷汗从额上一滴滴地渗出,珠世扯了扯嘴角,却发不出什么辩解的声音。
似有惨叫从这个宅院里传出,很快又消失匿迹,周围的人手上动作一顿,又很快继续起来。
一切就像无事发生。
脚步踉跄地走在路上,元宫矢低着头,避免行人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坏。
愤怒、狰狞。
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痛恨,这种恨比之以往要更强烈千百倍,且跟之前稍微有些不同。
有什么事情,会比你恨了千百年的敌人忘了你还要更令人生气的吗?
就连最糟糕的结局她都想过,或许会一眼被认为,在无同伴在身边的情况下再次被杀死,不会再有重生的幸运,永远地湮灭在人世间。
可从来没想过,他会忘了她,像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轻描淡写地忘记了。
虽然自己的容貌变了一些,但他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事实还真是相当恼火。
躲进一个小巷里,她靠着墙壁,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大口喘气。
窒息的感觉不断上涌,肺部的空气仿佛被尽数剥夺,令人作呕。
她好讨厌这种感觉,似乎这数百年来她没有一点长进,还是当年那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杀死而无力反抗的小姑娘。
脚边有东西在轻轻啄着她的皮肤,元宫矢睁开眼,朝底下看了一眼:“你来了。”
她的鎹鸦蹲在脚边,用它那双亮闪闪的小眼睛注视着她。
比起其他的鎹鸦,她这只要安静许多,甚至在连发布指令的时候也是小声的,不会在空中乱飞,大多时候都兢兢业业地旅行着自己的职责。
从怀里掏出小布条,用随身携带的炭笔简要写下信息,少女把布条绑在鎹鸦的脚上,振臂一挥,将它送上了天空。
“一定要尽快送达啊。”
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前,至少来几个人。
她重新回到了旅店,旅店老板正站在门口,看到她的时候,丝毫不同于之前的表情,脸上露出了谄媚的一笑。
不对劲。
“姑娘,您的兄长来了,正在楼上等你呢。”
元宫矢眨巴眨巴眼,第一反应就是鬼舞辻无惨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下意识想拔出腿上的日轮刀,却还是反应过来这是在人前,及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兄长?她哪来的兄长?
那老板动作更加小心,之前有些轻慢下流的目光此刻不复存在,他搓了搓手掌:“您兄长在上面等了很久呢,说是知道您在找他,特意赶过来,您那兄长看着真气派,日后可是有福了。”
他悄悄颠了颠腰间的钱袋,显然刚刚拿了不少的好处。
对老板表示道谢,她踏着楼梯走上二楼,利索地把腿间的日轮刀抽出来,贴着边缘缓慢行走。
总共没有多少步,她就来到了房门。
旅店的窗纸并不是什么好货色,很容易透出里面的影子,更不要说现在天已黑,里面点上了烛火,更加容易看清。
里面隐约透出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他脊背挺直,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元宫矢眼睛眯起,手上一推,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刀尖在顷刻之间触碰到了那人的脖颈,贴着皮肤,留下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她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眼前一阵虚幻,有一瞬,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严胜?”
坐在桌前,穿着一身紫色羽织的男人,正是继国严胜。
他看了眼脖间的刀刃,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你怎么了?”
“抱歉。”她这才反应过来,把手上的刀刃收了回去,重新插回腿间,“我还以为……是敌人。”
她走过去,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合上了房门。
“你遇到敌人了?”
严胜不愧是严胜,只一句话,就发现了关键点。
“嗯。”元宫矢点了点头,“刚用鎹鸦送去信,你就赶过来了。”
她又反应过来:“既然你在这,那么缘一……”
严胜的眼里若有若无飘过了一丝不满,很快掠过:“他还在城外,临时遇见一个鬼,所以去处理了。”
他的呼吸之法虽然学的很快,但还没有完全探索出自己的道路,因此没有跟去,率先来到了城内。
“夕子?”
“嗯?”元宫矢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啊,这是化名,在这儿当然不能用真名。”
“本来找你就难,还用了化名,差点错过。”虽然知道少女在城内,却不知道具体是在哪个方位,他也是耗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不过你怎么知道?老板跟你说的?”
严胜没有说话,当然不是,在他说出元宫两个字的时候对面没有反应,他就已经意识到少女使用了化名,瞬间想到了这个名字。
少女大概已经忘了,在很久以前,她曾经提到过。
“矢,是最初的意思。”那时他们还在继国家,他和缘一亦是孩童,彼时的情况还没那么糟糕,他在学习之余亦有时间来到这小小的后院,在繁重中喘上一口气。
那日夕阳落下,他们爬到树上,欣赏着落日的余晖。
女孩指着那落日,突然跟他们解释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出生在黄昏,听说差点没能养活,父亲为了让我健康长大,就取了这样一个相反的名字。”
这还是女孩第一次跟他们谈论起自己的过去,他和缘一瞬间打起精神,原本被夕阳晒得暖洋洋的身体也振奋起来,开始认真倾听。
“不过我母亲不是很喜欢,说女孩子取这个名字不好,不过父亲已经决定了,她也没有办法。”女孩突然笑了起来,眼里流出明显的怀念,“她更喜欢叫我夕子,当然是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才这样叫的。”
她说起自己父母的时候,眼里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柔情,继而转化成深沉的悲伤。
少女突然哭了起来,她哭得并不厉害,只是默不作声地流泪,却爆发出最沉重的悲哀。
兄弟俩明白了,这一定是一段很沉痛的记忆。
他俩同时握上了她的手。
不过看她现在这反应,还真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们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一些意外。”
男人看上去不想多提,元宫矢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严胜到了,缘一也马上就会赶来,这让元宫矢安了不少的心,她把父亲留下的那叠纸张拿了出来,摆到了严胜面前。
她自然没有说这是她父亲留下的东西,只说是在将军府中找到的,鬼舞辻无惨貌似对此很在意。
“鬼舞辻无惨?”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严胜原本以为元宫矢遇上的只是一个厉害些的鬼,却不曾想是鬼中之王,他的表情也忍不住愈发严肃:“你跟他正面撞上了?”
就算进入鬼杀队没多久,他也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
一切罪孽的来源,一切恶意的诞生。
元宫矢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放心,他没认出我是鬼杀队的人。”
不仅如此,他连她是谁都忘了。
严胜脸皮绷紧:“既然如此,要早做准备才好。”
“……我们今天过去守着吧。”
她想了一下,就在宅院之外守着,不让他们溜走,等待缘一到来即可。
“你今天被他看到脸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听完了大概过程,严胜却不赞同起来。
“如果再次被看到了脸,那就什么理由都瞒不过去了。”
元宫矢当然也知道,可若是让他给跑了,那可真的叫前功尽弃了。
严胜摸上了她的脑门。
“你有些累了。”
他强制压着少女的肩膀躺下去:“你很不对劲,需要休息。”
她当然知道现在自己的情绪不对,至少不像往常那样平静,人也有些发热,这些自然能感受出。
“你前面也说了,附近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如果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不能尝试。”
严胜并不是很能安慰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需要安慰的人出现,只能说出事实:“现在,你需要休息,要不然就是去送死。”
元宫矢盯了他一会儿,张开了口。
“好。”
她转了一个身子,背对着严胜:“如果缘一来了,立刻把我叫醒。”
严胜的眸子暗了一下,点头应了下来。
严胜给了旅店老板不少好东西,随口说了两句便殷勤地献上了食物清水,将这一层的客人清空,只留了他们单独两人,也没有过多追问什么。
“你要跟我睡一间?”空置的房屋挺多的,严胜却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不确定那人会不会晚上前来,还是一间比较保险点。”
元宫矢想了想,认同了他的话。
虽说有些奇怪,但想来也是不适应的原因,这些年她也常与缘一睡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别的房间的被褥抱过来,和自己的隔开一段距离,元宫矢想着严胜应该睡惯了柔软的垫被,又给加了一层,用手按了按感受了一番,才满意地点点头。
“早些睡吧。”像个老母亲一样把一切安排妥当,她对着严胜说道,“明天等缘一来了,我们就赶过去。”
和别的男子共处一室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就算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严胜,不是什么陌生的人,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拳头攥紧。
之所以能够适应缘一,也是因为从小看着他的缘故,孩童的气息总是会令人放松一些的,伴随着这样的气息一起成长,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接受他。
严胜虽然跟缘一长得像,气息却是截然不同,富有侵略性,就算隔了一段距离背对着,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气息,莫名有些不适。
她把自己用被子捂得严实了些,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想不起来具体的到底是什么,很多很多的场景混在一起,堆积在她的大脑里,冲击着睡梦中的感官。
没睡好的觉还不如不睡。疲惫地睁开眼,元宫矢深刻感到了这话的正确性。
身体是说不出的难受,她眯了眯眼,迷糊间瞥到一抹红色。
“缘一?”
扎着高马尾的男人听到少女的声音,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你醒了。”
“什么时候来的?”元宫矢挣扎着起身,支撑着身体的胳膊却是一软,连忙抓着缘一的胳膊扶住,“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刚到。”
“那快些……”
“我已经去看过了。”缘一说道。
“什么?”元宫矢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
“刚到城里就去了,”缘一看了眼严胜,“兄长大人用信鸽告诉了我。”
少女把目光转向严胜,看见男人轻咳了声:“虽然还无鎹鸦,但之前有驯养过信鸽,这些天也弄了批。”
在少女闭眼之际,他就已经通过信鸽把这消息传给了缘一,让他先去那个宅院看了一眼。
“怎么样?”
缘一摇了摇头:“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鬼舞辻无惨,整个宅院都空了。”想着自己看到的情景,缘一也经不住抿起了唇,“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像是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消失……了。
是在她离开之后吗?还是再过了一会儿?他们又究竟去哪儿了?
元宫矢突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后悔,她垂下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如果我昨晚没离开……”
她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这不关你的事。”缘一抓住了她的肩膀,“具体的我已经听兄长大人说了,你当时做的选择是对的。”
“那种情况下打起来,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是多么难得的一次机会……”她抬头看着缘一,“说不定不会有第二次了,这让我如何甘心!”
她脸颊涨红,呼出的气长出短进,身上的冷汗把衣服浸湿,明显不太正常。
严胜探了下她的额头,皱起眉:“发热加重了。”
元宫矢闭上了眼睛:“我自己知道。”
“你要知道你就不会这么糟蹋自己,昨晚就该喝药了。”
严胜生起了些怒气,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语气也严厉了些。
“兄长大人。”缘一倒是能理解少女的情绪,委婉地劝说着严胜。
他的手盖在少女的眼上,压低声音:“兄长大人说的没错,你确实该休息了。”
“相信我们,你拿来的那些资料,已经足够有用了。”
青年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上,少女抓住了那只手,咬着牙,布满红血丝的眼眶内,终于溢出了两颗泪,打湿了掌心的茧子。
太难堪了。
她想的果然没错,那确实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之后的几年里,他们再也没有听到过鬼舞辻无惨的消息,他也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各地鬼吃人的情报也在逐渐减少,事情竟然莫名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可这远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更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宁静,一旦打破这份平静,就会是前所未有的风暴。
几年的时光也会改变很多东西,譬如严胜已经完全掌握了呼吸之法,成为了鬼杀队的一大战力。
然而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并没有学会缘一本身的呼吸,而是自己加以改良,创造出了另一种呼吸。
月之呼吸。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元宫矢正在保养自己的日轮刀,竟莫名产生了种所谓命运的宿命感。
这两兄弟的呼吸之法,竟意外的跟本人有些符合,契合了他们自身的人生轨迹。
日之光辉,月之沉吟。
前者看似在形容严胜,毕竟他一直生活在众人的瞩目中,从小便被誉为天之骄子。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两个人是反着来的。
日之光辉,由始至终都是在形容缘一。
这几年来他的容貌也稍微发生了点变化,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沉稳,那副英俊的美貌彻底展现出来,一起出任务时,元宫矢不止一次在背后听到女人在议论,皆是称赞他的好容颜。
可他似乎对这些并没有感觉,有时感受到了,也只是投以一个视线,倒是把那些议论刀舞女人搞得羞红了脸。
看似是在撩人,可元宫矢明白,他只是不理解罢了。
那些视线与其说是暧昧,倒不如说是在发呆,缘一在休息时很喜欢放空自己的大脑,全身心沉浸在天地间的自然中,若是在此时叫他,他会向你投来疑问的眼神,这个时候的他就有了两分小时候的可爱。
这也是元宫矢一直放心他的原因,无论过去了多少年,这个男人似乎从未改变。
与之相反的,就是严胜。
明明学习呼吸之法的速度在鬼杀队中已属上乘,他却像怎么也得不到满足,不停在自己身上施加压力,永远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鬼杀队的不少人在这些年中脸上都出现了和缘一一样的斑纹,这是代表力量的象征,严胜脸上也出现了,从他学习呼吸之法的时间来看,已经算是极为快速的了。
元宫矢脸上怎么也没有出现,虽然这不至于影响她的实力,却还是让人有些懊恼。
严胜的训练内容虽说还在身体的承受范围内,心理却有些绷不住,尤其是在每一次和缘一对战后,脸上的表情就会越发紧绷,看着令人生畏。
以前脸上还会挂上些笑容,现如今连一丝笑意都看不到了。
缘一有时也想说点什么,可是每当看到兄长朝他投来的视线后,就喃喃闭上了嘴。
就好像……兄长在讨厌他一样。
缘一晃了晃脑袋,想把这样子的想法丢出闹钟,可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有些难受。
或许这就是与亲近之人逐渐生疏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到底有哪儿惹了兄长不快。
幼时的他可以用离开来换取兄长的不为难,现在倒不知道怎么做了。
幸好,他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这不关你的事。”
听了他的话,元宫矢沉默已久,才缓慢吐出了几个字。
她摸上男人的额发,像幼时那样安慰他,缘一也顺从地弯下腰,任由少女的手掌贴在他的头上。
“严胜……可能只是有些心急了,很快就会好的。”面对缘一澄澈的目光,她竟有些说不出事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原来也是有些不理解,只是在认真观察了两次之后,竟然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严胜在嫉妒着缘一。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有了这个解释,之前所有的行为都有了理由。
他嫉妒着缘一,所以想要超越他,甚至为了这个目标而舍弃家族,而现在,当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战胜不了缘一时,心态自然而然会发生转变。
只是是向好的一面,还是向坏的一面,这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剑术这样不凡,是个武士,恐怕都会对此心生向往的吧。”想了想,她还是稍微透露了一点出来,“严胜也是武士,在剑术上输给你多次,未免会心灰意冷一些,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缘一好像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是在否定。
“确实,在剑术上,我比其他人要强。”他眼中依旧有着对严胜的恭敬,而且相当明显,“可兄长大人的才能并不只是剑术方面的,战略谋划,这些我样样不行,只是单纯地用刀而已。”
他笑了笑,极为温柔:“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莽夫而已。”
元宫矢原本摸着他额发的手停住了,莫名产生一丝心酸。
她知晓缘一并不是在做戏,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谎话的人,也正因如此,反而更让她感到难受。
“不要这样说自己。”
她看着青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郑重地摇了摇头:“不要这样说自己。”
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与杀生丸不太一样,杀生丸由于种族和性子原因,与她之间的交流其实很少,大多时候,她都只是担当一个保姆和跟班的职责,可缘一是不同的。
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缘一救了她。
给了她希望,支撑着她在这个世界努力活下来。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的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的。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从始至终认为自己是不好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少女的眼神清楚地告诉了他这一事情,缘一注视着她的眼眸,突然笑了出来。
他很少有这样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元宫矢竟被迷了眼。
“嗯,我知道了。”
他转而用手贴上少女的手掌,像孩童时一般摩挲:
“我很开心。”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知道了在你心里我是最重要的,我很开心。
少女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烦恼,虽然还有着顾虑,但他尝试着先将这一件事放下,转而考虑别的事情。
她当年带回来的那些纸张这两年被翻来覆去地看,却始终找不到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些药方看起来极为平常,只是有些用量和标记让人琢磨不透,元宫矢试图结合父亲的性子来进行破解,却也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甚至已经影响了鬼杀队,让他们不得不关注起来。
这天下,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