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以风声》天涯牌草草

16、转变

　　冯愿转过头，低头看着她，宋笙声睁着眼睛跟她撞了个对眼。忽然发现一片漆黑的山林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幽光倒映在了冯愿的眼珠子里，像两簇跳动的磷火。

　　宋笙声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蹿，砰砰砰的跳得响亮。是做梦吧？宋笙声想掐掐自己看看疼不疼。可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动不了也没法出声。浑身上下只有意识是清醒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冯愿俯身朝她靠近。

　　看着冯愿的眼睛，宋笙声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在基地的时候冯愿跟她提过的蛊术。白天那会她觉得只是无稽之谈，是中二少年的猎奇素材而已，可意志力薄弱的夜里，看着冯愿越来越近的脸，宋笙声却真心实意的有些害怕了。

　　然而冯愿凑近她以后只是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然后说：“我知道不是你。”

　　什么意思？宋笙声觉得大脑哪里炸了一下，似乎想到了很多，可意识却又逐渐迷糊起来。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清早的鸟鸣声清晰可辨，宋笙声蹭地坐了起来。能动，身体也没有异样。

　　她起床的动静太大，一下子弄醒了旁边的冯愿。冯愿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抓过手表看了一眼，嘟囔：“笙声姐，闹钟还没响呢。”

　　她们帐篷窗是卷起的，清晨的光线从窗外漏进来，刚好照在她揉软的头发上，睡得有些蓬乱的发尾被光镀上一层浅金色，白皙的脸颊透着层健康的淡粉色，看着很阳光可爱。宋笙声这时候已经怀疑昨晚的记忆只不过是她的梦了。

　　但她还是问了冯愿：“昨晚睡得好吗？”

　　冯愿点头。

　　宋笙声又问：“你半夜跟我讲话还有印象吗？”

　　冯愿明显一愣：“没有啊？昨晚你睡了没一会我也睡了，中间都没醒。”

　　“应该是我做梦，睡迷糊了。”宋笙声拍拍脸，安心了。顺便觉得自己把梦境当真还挺可笑的。现代社会，崇尚科学，遵循法制，她一个经受了十几年现代教育的人居然还能信那些神叨叨的东西。

　　———
　　从帐篷里出来，封锋刚洗漱完，看到她过来就让出了水龙头。

　　“谢了。”宋笙声接水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叫住封锋，“我们之后露营的地方都有自来水和厕所吗？”

　　“野外训练，你说呢？”封锋反问。

　　宋笙声一听就苦了脸，抬头望了望天，晴空万里，只有几朵不顶事的袖珍小白云在溜溜达达。就他们挑的时间段，暑假，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就算山里阴凉，背着这么多行李赶路免不了一身臭汗，再没个地方洗澡岂不是要馊了。

　　“又不是你一个人馊，要馊大家一起，谁也别嫌弃谁。”封锋憋着笑。

　　……行吧，反正看日程安排，他们最多连着在野外住两晚。忍忍就过了。

　　没出发之前，她以为最难熬的不过是累。然而到了野外才知道，累和吃不好都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没法保证水自由。喝的也好用的也好，都得小心算计。在水电便利的城市待久了，真的很难想象缺水的日子。

　　不过说起缺水，非洲那边应该更严重吧。刚得知爸妈同意老哥的提议时，宋笙声觉得爸妈一定是被她哥给忽悠瘸了才同意这个条件，现在看来，爸妈还是很了解她的。但凡她想去非洲的心不够坚定，在外面折腾两天就该放弃了。

　　“行啦，愁眉苦脸，有我在，少不了你的水。”封锋忽然揉了揉她头发，端着洗漱用品走开了。

　　宋笙声摸着封锋揉过的地方有点懵——这人吃错药了？一大早突然这么温柔。宋笙声嘀咕着，接了水开始洗漱。水龙头里的水是从井里压上来的，冰冰凉凉，洗完脸人瞬间就清醒了。宋笙声忽然想起来，大一那会刚被封锋收徒的时候，封锋对她也挺温柔的。是后来天天一起打竞技场，混得熟了才开启了师徒互坑的模式。

　　事出反常必有妖，封锋怕不是准备坑她？宋笙声留个心眼。然而等来等去，等到他们都吃完早饭，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开拔了，预想中的坑居然还没来。封锋不但没坑她，偶尔目光交汇的时候他还冲她笑。这一笑弄得她心里更加发毛，正琢磨要不直接问问正主，封锋手机忽然响了。

　　接完电话回来，封锋突然通知他们现在下山回基地别墅。

　　所有人都挺意外，照日程安排，他们今天还得在山里泡上一天。

　　“是出什么事了吗？”高菲问。

　　封锋：“刚才接到气象提醒，再过两天我们接下来要走路线可能会有超强降水，比较危险，所以趁现在天气好，我们提前走。”

　　冯愿忽然问：“会改路线吗？”

　　“原则上不改。”封锋看了她一眼，“下山吧，回去洗澡充电，下午两点出发，坐车去茶庵铺。”

　　太好了，可以回基地好好洗个澡。封锋通知完，宋笙声脑子里就这一个念头。尤其是想到接下来两三天怕都没法好好洗澡，到了基地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仔细清洗了一遍。

　　洗完头发还没完全吹干就接到了封锋的消息：“现在下楼找我，不要喊别人。”

　　什么鬼？宋笙声一脸懵。她就说封锋今天早上不对劲嘛，果然有事！神神秘秘，总觉得没好事。

　　“干嘛？微信不能说？”宋笙声没动，继续吹头发。她再不计较男女大防，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不至于真的随随便便就往男生房间里钻。

　　封锋：“我跟皇哥打电话说点事，你想听就下来。”

　　嗯？宋笙声一下子来了兴趣，兴奋地苍蝇搓手：“这是要透露内部消息给我？”

　　“你、说、呢？”

　　反问句一来，味就对了。宋笙声发了个“马上”，然后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冲浴室里的冯愿喊了声：“我出去遛遛”说着就出了门。

　　封锋看着聊天记录有些无语，好好说话叫不动，非得阴阳怪气一下她才信。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形象？

　　算了，能来就好。封锋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挂在脏衣篮边的衣服塞了进去，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封锋稳了一下心神，才过去开门。

　　然而即使有心理准备，开门看到宋笙声的时候，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宋笙声刚洗完澡，平时都绑起来的头发此时柔顺地垂在肩上，发尾没干透，风一吹还能闻到洗发水的香味。

　　“进来吧。”封锋竭力控制着表情，看起来就有点过于严肃了。

　　弄得宋笙声都有点紧张了，有种自己是来窃取商业机密的错觉。

　　封锋房间隐隐散发着清冽的淡香。是冷淡内敛的草木香，闻久了还有点不近人情的凛冽，跟他平时五颜六色过于活泼的衣品格格不入。

　　宋笙声进他房间之前还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他俩认识这么久，熟到已经快忽略对方性别了。可闻到了很明显的男士香，她突然就有种到了别人地盘的不安感。“你要跟皇哥商量什么？”为了驱散这股不安，宋笙声急忙开始找话。

　　“你先坐。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开外放，你在旁边听着不要出声。”封锋把宋笙声按到飘窗上坐好，自己在她旁边坐下，把手机放到两人之间，拨了梁皇的号。

　　“少爷，你澡洗得有够仔细的啊，这么久才打过来，我出院手续都快办好了。”皇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中气挺足，看来中毒是好差不多了。

　　封锋：“你跟我讲实话，这个团到底是怎么回事？冯老板非要安插的那个高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连宋笙声都不如。”

　　尼玛，什么叫连我都不如，我是下限吗？宋笙声瞪他，又想比中指了。

　　封锋只一个噤声的手势就把她喷人的欲望压制住了。

　　梁皇：“不是跟你说了嘛，人家不放心女儿。搞个人来监视我们有没有好好干活。就这么简单。”

　　封锋跟宋笙声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得了吧，要真是针对我们，小孩发现她爸在基地安了人也不会闹那么凶。你还不知道吧，那小孩会苗语，高菲也会，她还试探高菲来着。要我说冯老板真想保护女儿，就应该请个搞户外的，而不是特意找个会苗语的。”

　　“可能是因为你们要在那个苗寨住几天，有个会苗语的更方便？”梁皇说着不耐烦起来“哎呀，你管他会什么语！我们拿钱干活服务好客户，你把队伍平平安安带到终点就行。”

　　“茶庵铺到沅陵县城那条路过几天有暴雨，我们明明有备选路线，可是大星却通知我们提前出发。是不是所谓的备选路线只是为了过申报，路线还必须按照冯老板规定的走？”

　　宋笙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还有这么回事？

　　梁皇：“冯老板前面那个老婆是苗族的，他女儿小时候跟妈妈走过这段，现在想趁着上高中前的清闲时间重温一下童年。所以能不改路线尽量别改。”

　　封锋：“真的？”

　　梁皇：“当然是真的！少爷，祖宗！你是我合伙人，我骗你干什么？冯老板就这么跟我说的，说是送给女儿考上高中的礼物。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发誓，要是我没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让我老婆再炒一碗没熟的菌子给我吃！行了吧？”

　　封锋：“够狠的啊。对了，冯老板给了多少钱来着？”

　　“你真是少爷啊，钱都记不住！”梁皇无奈，忽然音量骤降，“100个，要不我这么上心呢！”

　　100？个？宋笙声脑子飞快运转了一下，那意思是冯老板给了他们工作室100w？宋笙声差点就惊叫出声，被封锋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