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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Happy End ...

  •   ——是死了吗?

      如此潦草。

      那具类人的身躯摔在地上,咔嚓一声裂纹遍布,噼里啪啦又接上去,惊的人打了个颤。

      陆明瑶这才从那貌似终结一切的子弹余威中抽脱出来。

      脖子咔咔作响,一点一点地朝着子弹破空而来的方位看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

      空间平整如常。

      “她、她这是死了吗?”话尾带着喘息,连绵起伏,等了很久,可空气中还是只有这个声音,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扯回来——只见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蒙上了一层层灰调,唯独她周边晕开浅淡色彩。

      是【相中无我】。

      那么,她没死。

      【崩坏】

      果断破坏这层虚假屏障。

      抛去灰调,刺痛从脊椎直冲大脑皮层。

      白染鸢皱眉,指尖翻转,一个回退,陆明瑶又被塞回过去。

      只是一刹那的操作,律便抓住机会逃往因果长河。

      化鱼,水花溅起,荡开来的那瞬息,足以混乱她的轨迹。

      当抽象化的事物化为具象,更别说是律,麻烦,它无处不在。

      “灭杀”白染鸢给出方案。

      反正所有的过去终究是要被灭杀,早一点还是晚一点,白染鸢不在乎。

      在律逃走之前,她本来还想着看着那副皮相的份上,给予她一个痛快。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继续走下去吧。

      挥手,河水勾在指尖,亲昵地蹭了蹭。

      “来吧、来吧、所有的一切都将此汇聚”

      “我的孩子、我的可能”

      “你的轨迹即是【河】的轨迹”

      【河】攀爬上白染鸢的眉眼,堵塞耳鼻喉,覆盖在每一处毛孔上,占领她的触觉,世界模糊不清。

      她是瞎子、是聋子、是五感尽失的废人。

      潮水起伏,一层层覆盖一层层蜕皮。

      她往前走。

      一条条支流冲破相近的垄沟,一幅幅笑貌扭曲成一个个像素点,音容层层叠叠,分不清特色,固定、平缓、亘古不朽。

      此乃过去。

      她往前走。

      纯白河道在浑黑土地上冲刷。

      不可避免地脚掌溅上了泥点子,河水施施然带走、掩埋河床。

      “停下!你快停下!那里不是路”律嘶吼着。

      无数过去合为一,河水本就大幅度削减,更别说白染鸢还扩宽了河道、甚至往前蔓延。

      化鱼的她,竟也是体会到了搁浅的滋味。

      她听不见。
      她继续向前。

      前路未卜,先知不在,但直觉告诉她,这条路上有土地、有星空、有可能的基石。

      走累了,走不动了,只剩下半个剪影。

      像摇曳的火烛,保护在宫灯的堡垒下,也会有燃尽的一天。

      一只手扯住她的脚踝,律跟了上来,她们身后空无一人、空无一镜人。

      “我缺少了一双鞋”
      白染鸢说。
      【破灭】说。
      原初的神明说。

      于是,人便总结了律、掌握了律。

      树上的果子是可以吃的。

      猿人少女借着藤条在森林中游荡、宣告。

      火,热的,可以烤肉,烤肉,活下去。

      骨牙在脖颈荡乱了风,少女纹面,抬手间,圣火烧的空气滋滋作响。

      “卯”

      “这个字叫——卯”

      少女看向祭坛,牲畜们瞪着她,松软的皮毛被匠人剥下、厚重的油脂肥肉被厨子分了个干净,徒留下一具具白花花的骨殖。

      不多时,骨殖也化作她们头上、脖颈上、腰腹前、脚踝处的咔咔作响的精致玩意。

      童年是如此漫长,黑土得了白河滋润,也渐渐生出几处荆棘来,刮的白染鸢越发虚晃。

      “我需要一柄柴刀”
      白染鸢说。
      【破灭】说。
      原初的神明说。

      于是,人便拿起工具,探天辟地。

      “不要、不要再走下去了”

      细碎的呻吟被兵戈叮当作响压下。

      粟麦交换幼女,白花花的油脂冒着泡,和过去,别无区别。

      蒸汽灼伤她们的容颜,雾霾遮蔽天空,有的人逃亡乡村,喘息未定,白骨丛生。

      听,她们在哭泣,听,她在哭泣。

      原初的神明不再虚晃,白水一次次漫过她的肌肤、一次次带走她的皮肉,徒留累累白骨被河沙覆盖。

      岸边开出蓝花,柴刀上斑驳锈迹被花朵冬藏,无风之地,花朵从不舞动摇曳,只是生长、生长、盛放。

      【破立】消亡,

      【可能】诞生。

      “襄……”

      陆明瑶从过往、沿着白鸟开拓的长河一路走来,却不想在这暂定的尽头,看见【可能】的晨晖。

      “白鸟死了、我的妈妈死了、我的孩子死了、我的爱人……死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黑土地上,丰富的营养萌发种子,阿拉伯婆婆纳探出根茎,朝着【可能】,献上最朴素的祝福。

      愿你平安,愿你健康。

      我的襄,我们终会重逢。
      在遥远的过去、在不久的将来。
      在旧世界的沉沦、在新世界的扬帆起航。

      “我是来杀你的”陆明瑶垂着头,不敢看她,“你不逃吗?”

      【崩坏】的使命,是破坏、是磨损、是淹没和掩藏。

      这其中,也包括具象化的规则。

      即是【可能】。

      “就像你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然后呢?”指尖掐着白的近乎透明的脖颈,逼迫陆明瑶看向自己那双玫红色的眼睛,“再来一个安洁卡,再来一个莫比乌斯环,再来经历一次无法抗拒的宿命”

      “审判者,裁决者,执法官,你这是在教唆你的犯人犯罪”

      褪去类人的皮囊,陆明瑶,或者说,是【崩坏】,她们、它们、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并无区别。

      “【可能】,你想往前走”

      “我只是沿着她未尽的路,继续开拓”

      “那我们呢?你要把我们留在原地、留在过去……”

      “腿长在你们身上,只要你们想,你们也随时可以前进”

      “襄!”

      “你自己走不出去就算了,拦别人的路那可就不对了”

      少女的白发松散垂落,俏皮地眨了眨眼。

      如果能够忽视白鸢戳她腰子上的那把大狙就好了。

      “……白染”陆明瑶瞪着眼,嗫嚅几声。

      白染耸耸肩,眼神清明,看上去是美美睡了一觉,先前强加于她身上的头疼debuff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是旧日的幽灵,
      在黑夜里嘶吼、喘息、
      不得安宁。”

      陆明瑶下意识地接上:
      “亲爱的白鸟,
      我在此向你期许,
      请你用今朝的清啼,
      杀死我,告别我,
      承认我。”

      “将我作为原点,
      在因果的长河里,
      漾出独属于你的轨迹。”

      “嗯嗯”啪啪啪,几声鼓掌把陆明瑶的精神拉回来,只听见白染勾唇一笑:“【破立】的轨迹里从来都不止有【破立】”

      “【可能】是她一次次孕育下来孩嗣,代表使命、代表未来”

      “而我们,是她的仁慈”

      【河】,你慈悲。
      【破立】,你慈悲。

      “她们还活着”陆明瑶立刻反应过来,看着白染、又瞥了一眼白鸢,最后看向过去。

      白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荡着一道幽影,正打着哈欠,但她看过去时,硬生生地止住生理本能,泛着泪花对她笑了一下。

      薇薇恩。

      “还记得莫比乌斯大学吗?现在大家都在那,不过,还得你帮个忙”白染挥了下手,白鸢顺势把枪放下,默默地靠近白染,把头埋在白染的头发里。

      陆明瑶顿时生出些许疑惑,我,我能做什么?我只会毁灭啊?

      俗称,灾星。

      “有些人比起寡淡的过去,更喜欢不可思议的未来,所以与其在磨损中,经历不必要的痛苦——”白染深呼了口气,“请杀死我们,为我们发放前往新世界的门票”

      陆明瑶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伸出手,踮起脚,按在那头白毛上。

      少女还保持着被冒犯的撅嘴,眨眼间,便化作白色水分子垂垂落了下去。

      连带着身上的白鸢。

      陆明瑶往回走,未来不属于她,但过去还需要她。

      “回家?”薇薇恩歪了歪头,眸中洗去算计,尽是温柔。

      “回家了”

      陆明瑶说。

      少女扑向了过去。

      感谢你的慈悲,【破立】。

      有的人留在过去,有的人走向未来,重点不是怎样选择,而是无论会选择什么,我们都至少拥有选择的权力。

      【破立】带来【可能】,【可能】之所以是【可能】,恰恰是在于它的不唯一性。

      襄向前走了许久,蓝花星星点点,被掠过,摇曳着。

      渐渐的,襄也重复上白染鸢的宿命。

      化作花泥,骨殖森森,蓝花盈盈。

      最后的最后,襄看见它,它披着襄的皮,被河水洗净铅华,没有被污染的律,摘下旧人类的文明之花,收回遗失的权柄。

      如释重负,失去了权柄,也失去了责任,襄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轻松,赤条条来,空荡荡去。

      或许,在遥远的未来。

      “看,白鸟,我们在月亮上耶!”

      莹白的沙尘上是少女的脚印,月亮只有一垄垄沙丘,光秃秃的一片。

      见不到绿色,更见不到她最爱的阿拉伯婆婆纳。

      白色麻花辫少女向她招手,襄这才反应过来,月球是真空环境,白鸟听不见她说话。

      一蹦三丈高,没个轻重。

      就像她们的梦想。

      “我要在全世界、全宇宙都种上阿拉伯婆婆纳”

      “我要所有人都健康、平安”

      ——

      天空之上是什么?是子宫。

      唉?那然后呢?

      我们出生,得以窥见世界的一隅。

      怎么会?人类满打满算也是忙活百万年,结果才出生!

      她在过去、现在、未来笑着说——正因为如此,生命亘古不朽。

      “看,是星空”

      抬头,文明荣昌。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Happy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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