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的惆怅》净飔居士

13、第 13 章

　　“若云，忍着点儿啊，可能有点疼。”在普外科处置室，尽管普外科值班医生龚蕾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但杨毅还是坚持自己亲手来，他拿着碘伏棉签轻柔而细致地为白若云处理着残肢末端的伤口，那专注的表情给白若云的心理冲击非常强烈，让她觉得杨毅是个好医生，但适不适合做男朋友呢？她在心里问，但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呢？她不是无数次地表示自己不考虑这些事吗？她命令自己立刻停止这样的动摇！然而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却说：白若云，你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难道一点都不希望在你孤独、疲惫、无助的时候身边有个人能照顾你，安慰你？不希望有一个坚实的肩膀让你依靠吗？别傻了，林霄都结婚两年多了，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吧……她内心的纠结直接写在了表情里，那就是——眼睛直直地看着正在为她处理伤口的杨毅，目不转睛……
　　“你说你怎么好端端的就忽然摔了呢，还把腿弄破了，还好，伤口不大也比较浅。所以出血量也不多。刚才差点给我吓死！”杨毅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虽然他本身不是外科医生，但简单的清理创口，消毒，包扎等等这些外科急救还是易如反掌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施治的伤者是白若云，他的每一步动作都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柔。他的手仿佛有某种魔力，让白若云伤口上的痛感降到最低，甚至有点痒……
　　“杨医生，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腿是怎么截肢的？本以为你看到我戴假肢的样子可能会很意外，但你却表现得很平静，这反过来让我有点意外。”
　　“我不问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个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是绝对不会轻易做截肢手术的，无外乎两种情况，疾病和外伤。而我们这些做医生的，每天的工作就是去面对、去处理这两种情况，所以有什么可问的？而且我知道这些过去的经历对你来说肯定是充满伤痛，我不想让你去回忆，也不想揭开你心里的伤疤，因为那样很疼。”杨毅在回答的时候依然没有停止手上的清创动作，也没有抬头与白若云对视，依然像在自言自语。而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又给了白若云一个小小的意外。
　　“老杨！过份了啊！当我不存在是吧？在我的地盘用我的器材上我的药！你以为都是免费的吗？居然还无视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儿也不忍了！你们俩给我等着哈，我哪天去你们肿瘤科开方子去！”普外科值班医生龚蕾有些气急败坏地说着，手里却拿着一小瓶淡黄色的粉末走过来嘱咐了一句：“来，给小白上点儿。”杨毅和白若云一看就知道，那是三七粉（一种中药）。具有消炎止血止痛的作用。
　　龚蕾比白若云大两岁，因为不在一个科室，所以平时交集不多，但和杨毅却是同一所中医学院毕业的校友，自从几年前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嫁了人之后，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结婚，所以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当你想不通一件事的时候，那就吃顿好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因此，原本身材娇巧玲珑的她，婚后越来越发福了，本来的瓜子脸变成了满月脸。再加上中医院的普外科不像西医的普外科那么繁忙，更加速了她奔向丰腴的脚步。
　　白若云见龚蕾过来，有些难为情地说：“蕾姐，要么你来帮我上药吧。”
　　“你可拉倒吧小白，我上？老杨能放心吗？他怕我给你弄疼了。”龚蕾的脸上现出一抹坏笑。
　　白若云的脸此刻胀得通红，不仅仅是因为龚蕾那句玩笑，更多的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把她的残肢一览无余的暴露于一个男人面前，而且还有了轻微的肢体接触，宛若少女般的羞怯袭满全身……
　　“杨医生，你今天怎么没开车下班？跟我一样要挤地铁？”白若云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心慌。
　　“今天我那辆老爷车电瓶闹罢工，叫拖车送去修了，其实坐地铁也不错，低碳环保。对了，你这几天尽量少走路，在家养着，我一会儿跟主任说一声帮你请五天假。”
　　“老杨，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处理完了你开我车送小白回家吧，呐，车钥匙给你，小心开啊，别给我刮了！送完了马上回来还车，我七点下班。”龚蕾这番神助攻让杨毅在心里给她点了一百个赞……
　　包扎处理好伤口之后，杨毅没有让白若云重新穿上假肢自己行走，而是直接把她抱到了车库，而白若云则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抱着她的假肢，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一样温顺地依偎在杨毅的怀里。
　　在龚蕾的那辆白色宝骏汽车里，白若云忽然又想起了四年前，林霄开车送她回家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现在的位置从后排换到了副驾驶。这意味着什么呢？
　　“杨医生，你和付玲之间确实没有可能了吗？她忽然调职了，你不觉得……”白若云的话问了一半，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唐突。
　　“若云，以后你在院里叫我杨医生可以，但是在别的地方，尤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叫我杨毅就行了，至于我和玲玲，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调职，我感觉这是明智的选择。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挺好的。”
　　杨毅的回答几乎是堵死了所有白若云想进一步试探他和付玲的机会，于是她只好转移话题：“哎，我今天真倒霉。让两个熊孩子撞了一下，摔得狼狈不堪，让你见笑了。”
　　“那我看这样吧，以后你上下班我都开车接送。反正我家、你家、医院这三个地方离得都不远，就是一脚油的事儿，你就别坐地铁了，尤其是高峰期地铁人多，难免磕磕碰碰的，如果再有下次，我没在你身边，你说你怎么办啊？”
　　“这个……不太好吧？”白若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好了，别跟我客气，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白若云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杨毅专心开车的样子。大约开了十分钟左右，车开到了小区大门口，杨毅摁下车窗，对着执勤保安招了招手，说道：“大哥，我车上有伤者，现在走不了路了，她是你们小区的业主，白若云白医生，你应该认识吧？来，你确认一下，看她假肢还在后排座，可以让我开进去把她送上楼吗？”
　　保安看了一下，确认情况之后爽快地升起了闸杆。在小区里，车开得很慢，按常理这是正确的方式，因为小区路况复杂，有很多孩子在玩儿，放慢车速是必须的，但白若云却觉得杨毅这是故意的，因为他把速度压得比人走的还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