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系男友》暮云长歌

14、贝娜的巧遇

　　回到武汉的顾明辉，仿佛一滴水融入了长江，迅速适应了新的工作节奏。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他的工位很快堆满了案卷——最上面那份贴着醒目的红色标签，是正在侦办的跨境走私案。

　　每天清晨六点，当城市还未完全苏醒，他的皮鞋已经踏过市局走廊，发出沉稳有力的声响。

　　他的新队员们很快见识到这位空降队长的作风。晨会上，顾明辉用激光笔指着投影屏上的线索图，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嫌犯的落脚点就在这三个区域，今天必须摸清楚。"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紧蹙的眉间投下细碎的阴影。出差过来的老刘偷偷给杜含嫣发消息："嫂子，顾队这拼劲，跟当年在南京有得一拼啊！"

　　杜含嫣的教师公寓里，那只青花瓷杯常常从热放到凉。有时深夜备课到一半，她会收到顾明辉的简讯："通宵，勿等。"短短三个字，却能让她对着手机屏幕微笑起来。

　　她会在回复里夹带私货："冰箱第三格有你爱的酒酿圆子"，或是"阳台那盆多肉开花了，像你警徽上的麦穗"。

　　周末的影院里，贝娜嚼着爆米花吐槽："你家顾队长再不来露个脸，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卧底去了。"

　　银幕光影变幻间，杜含嫣的手机亮起——是顾明辉发来的现场照片：一群刑警围蹲在路边吃盒饭，他特意把盒饭里的胡萝卜摆成了爱心状。

　　贝娜凑过来一看，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就这？老娘约会对象都是送蒂芙尼！"

　　江汉路步行街上，贝娜正拽着杜含嫣试一条艳红的连衣裙。"试试嘛！"她坏笑着把衣服往杜含嫣怀里塞，"说不定顾队看见直接请假三天......"话音未落，杜含嫣的手机响起视频通话请求。

　　屏幕里的顾明辉背景是晃动的警车后座，额角还挂着汗珠："在出现场，就想看看你。"他的目光扫过那件红裙子，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下，"买下来，周末穿给我看。"

　　然后画面突然中断，只剩贝娜在旁啧啧称奇："卧槽，顾队这隔着屏幕的占有欲......"

　　有时深夜下班，顾明辉会绕道去明江大学。保安亭的老张早就认识他了，笑呵呵地放行。

　　他会站在教师公寓楼下，望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杜含嫣总爱在窗边摆一盆绿植，现在换成了他送的仙人球。

　　有次他忍不住上楼，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保温袋，里面装着留给他的排骨汤，便签上画着个气鼓鼓的简笔画小人："再熬夜就收回钥匙特权！"

　　两个忙碌的灵魂就这样在武汉的晨昏里穿梭。

　　杜含嫣的教案本里开始出现刑侦术语案例；顾明辉的战术笔记上偶尔能发现她画的小爱心。

　　最浪漫的约会可能是市局隔壁的快餐店，她趁着午休送来亲手做的便当，他则把案情分析会压缩到二十分钟，只为多看她一眼。

　　直到那个暴雨夜，顾明辉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杜含嫣家门口。他刚从跨省追捕中回来，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归档的搜查令。

　　"三天没合眼，"他把头埋在她肩窝，声音闷闷的，"就想闻闻你身上的橙花味。"

　　杜含嫣摸到他后腰的枪套还是温的，而窗外，武汉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像幅被水洗过的油画。

　　这天，明辉依旧忙碌，贝娜拖着含嫣逛街。武汉国际广场的玻璃穹顶下，阳光被折射成七彩的光斑洒落在人群之中。杜含嫣正被贝娜拽着试一支斩男色口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嫂子"。

　　转身的瞬间，杜含嫣差点碰翻柜台上的香水试用装。站在眼前的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袖扣闪着低调的银光。

　　他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却越过她直接落在贝娜身上——今天的贝娜一改往日烈焰红唇的装扮，穿着香槟色的鱼尾裙，发梢卷成慵懒的大波浪，正拿着口红的手顿在半空。

　　"张征？"杜含嫣惊讶地眨眨眼，想起顾明辉钱包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站在篮球场上，其中一个眉目间依稀能看出眼前人的轮廓。

　　"明辉跟我提过你。"张征微微颔首，定制西服随着动作泛起丝绸般的光泽。

　　他的视线在贝娜身上多停留了三秒，才转向杜含嫣："正想约你们两口子吃饭，明辉说他调回来了。这位是......"

　　贝娜的红唇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主动伸出涂着裸色甲油的手："丁贝娜，含嫣的闺蜜。"她指尖的香水味与张征身上的乌木沉香在空气中微妙地交融。

　　杜含嫣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想起顾明辉说过的话——张征是他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也是唯一在他离婚后敢说"那女人配不上你"的朋友。

　　此刻这位商界精英眼底闪烁的光，与当年照片里抱着篮球大笑的少年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就今晚如何？"张征掏出烫金名片夹，修长的手指抽出两张，"我知道明辉最近在跟那个走私案。"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商场顶层的旋转餐厅，"正好有些线索......"

　　贝娜接过名片的动作像在接过一支玫瑰，指甲不经意划过他掌心："张总对刑侦也有研究？"

　　"只是恰好，"张征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露出百达翡丽腕表，"我上个月在迪拜丢了批珠宝。"他忽然压低声音，"多亏顾队长远程指导。"

　　晚餐定在可以俯瞰长江的包厢。当顾明辉风尘仆仆赶来时，领带还歪在一边。

　　他刚要道歉，目光却黏在了张征为贝娜拉椅子的手上——那只手腕戴着他们高中时互赠的友谊手链，如今在水晶灯下泛着陈旧的银光。

　　"哟，"顾明辉挑眉，把杜含嫣搂到身边，"张总改行当月老了？"他西装内袋露出的枪套轮廓让侍者上菜时手抖了抖。

　　酒过三巡，张征讲起他们少年时的糗事："这家伙第一次卧底，把监听器藏泡面里......"贝娜笑得花枝乱颤，香槟杯里的气泡映着她突然泛红的脸颊。

　　而顾明辉正偷偷在桌下把杜含嫣的高跟鞋勾到自己这边——她今早发消息说新鞋磨脚。

　　离席时，张征自然地接过贝娜的貂绒披肩。顾明辉趁机在杜含嫣耳边低语："这俩有戏。"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当年我离婚，他连夜从纽约飞回来......"话没说完，贝娜突然回头："顾队，借你老婆五分钟！"

　　女洗手间的镜子前，贝娜掏出新买的口红补妆："怎么样？"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杜含嫣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手指，突然笑了："他高中时给明辉的情书代笔，文采比现在好多了。"

　　与此同时，餐厅露台上，两个男人望着江景沉默。张征突然开口："这次......不一样。"他的打火机在指间翻转，映出眼底罕见的认真。

　　顾明辉轻笑出声，把玩着杜含嫣落下的发夹："丁贝娜大学时把劈腿前夫送进局子的新闻，需要我调档案吗？"

　　月光洒在归途的四人身上。张征的劳斯莱斯缓缓跟在顾明辉的警车后面，像一场心照不宣的护送。

　　含嫣靠在副驾驶窗边，看着后视镜里贝娜的身影越来越远，忽然被顾明辉握住手："放心，"他目视前方，嘴角却扬起，"那家伙书房里还供着我们当年的结拜照片。"

　　路灯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长江大桥上。警用无线电突然响起，顾明辉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背。

　　杜含嫣默契地松开手："去吧。"她轻轻摘下他肩上一根贝娜的貂绒纤维，"记得帮张征多说两句好话。"

　　警笛划破夜空时，后视镜里劳斯莱斯的车灯还亮着，像两盏等待故事开场的灯笼。

　　而杜含嫣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贝娜发来的消息："你老公的兄弟......有点东西。"后面跟着个十年没用过的害羞表情。

　　和张征相遇后的那个夜晚，杜含嫣的手机异常安静。她几次点开与贝娜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还是退了出来。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不安的预兆。

　　第二天清晨，她刚端起青花瓷杯，手机突然震动。贝娜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屏幕上炸开："昨晚和张征睡了。"

　　简洁直白的七个字，让杜含嫣呛了一口茶，水珠溅在教案上，晕开了刚写好的板书设计。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才缓缓打出："你们......这么快？"发出去后又觉得不妥，赶紧补了句："至少该多了解下他......"

　　贝娜的回复来得飞快，带着她特有的满不在乎："宝贝，你当人人都像你和顾队啊——"后面跟着个眨眼的表情，"成年人嘛，感觉对了就行。"

　　杜含嫣仿佛能透过屏幕看见闺蜜涂着艳红甲油的手指正随意地划着手机，说不定还靠在张征的臂弯里。

　　"可是......"杜含嫣删了又写，最终只发了句："他对你是认真的吗？"发完就后悔了——这话像极了当年质疑她闪婚的那些人。

　　手机很快亮起。贝娜发来张照片：凌乱的酒店大床上，男士西装与香槟色鱼尾裙纠缠在一起，床头柜上摆着喝了一半的红酒和咬了一口的马卡龙。配文是："38岁的老男人体力不错——"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杜含嫣想起三年前贝娜离婚时，也是这样笑着展示前夫出轨的证据。

　　"含嫣，"新的消息跳出来，"别用你和顾队那种纯爱标准衡量所有人。"这次文字里带着罕见的认真，"我和张征都是玩得起的人。"紧接着又补了张自拍——贝娜穿着明显属于男人的白衬衫，背景是豪华酒店的落地窗，脖颈上的红痕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杜含嫣轻轻叹息，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茶杯里的倒影映出她微蹙的眉头。

　　她想起昨晚张征看贝娜的眼神——那种带着狩猎意味的欣赏，与顾明辉望向她时的专注截然不同。窗外的梧桐叶突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像一声无言的预警。

　　中午吃饭时，顾明辉难得发来视频。屏幕里的他背景是嘈杂的市局食堂，额角还贴着创可贴。"怎么了？"他一眼看穿她的欲言又止，"贝娜和张征？"

　　杜含嫣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的米饭："他们昨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明辉的眉头渐渐拧紧，他放下餐盘走到安静处："张征是我兄弟，但感情上......"他罕见地斟酌用词，"他离婚后换过的女朋友比我们破的案子还多。"

　　下午的课堂上，杜含嫣讲错了两处知识点。下课铃响后，她收到贝娜的新消息："晚上和张征去澳门——别担心，记得帮我给多肉浇水！"配图是两张机票和十指相扣的手——贝娜的指甲已经换成了和张征袖扣同款的深蓝色。

　　傍晚回家的路上，杜含嫣在花店前驻足良久，最终买了束向日葵——贝娜最喜欢的花。

　　她把花插在客厅的花瓶里，旁边摆着四人昨晚的合照。照片里，贝娜的笑容明媚如初，丝毫看不出这段露水情缘的端倪。

　　当夜雨又落下时，顾明辉意外地早早归来。他带着一身水汽从背后抱住正在批作业的杜含嫣，下巴搁在她肩头："刚和张征通过电话。"他的呼吸里有淡淡的咖啡苦香，"他说这次不一样。"

　　杜含嫣转身望进丈夫的眼睛——那里面的担忧与她如出一辙。窗外闪电划过，照亮床头那对青花瓷杯。其中一个杯底还残留着今早的茶渍，像一滴未干的泪。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贝娜的朋友圈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奢华电影。

　　杜含嫣每天都能刷到新的动态——张征送她的梵克雅宝项链在宝格丽酒店的梳妆台上闪着冷光；两人在私人游艇上十指相扣，背景是澳门的霓虹夜景；最新的一条是某高端珠宝定制工作室的照片，配文"某人神神秘秘的"加上钻戒表情。

　　某个周末的午后，杜含嫣和贝娜约在常去的咖啡馆。贝娜迟到半小时，进来时香奈儿外套里隐约露出锁骨上的吻痕。

　　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敲击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宝贝，你猜怎么着？张征在华侨城买了套房，写的我名字！"她的笑容明媚得刺眼，"他说结婚后要......"

　　"娜娜，"杜含嫣轻轻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的青花纹路，"他跟你聊过他的过去吗？比如前妻，或者......"

　　"哈！"贝娜突然大笑，引得邻座顾客侧目，"含嫣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顾队审犯人了。"

　　她掏出粉饼补妆，镜子里映出她微微发红的眼角，"我们不需要那些老套的深夜谈心。上周他带我去苏富比拍卖会，随手就拍下那对我多看了两眼的翡翠耳坠——这还不够明白吗？"

　　窗外的梧桐叶飘落在露台上，杜含嫣想起上周深夜顾明辉回家时，说起张征前妻曾闹到局里的旧事。她斟酌着开口："我和明辉觉得......"

　　"知道你们为我好。"贝娜突然按住她的手，新买的卡地亚手镯冰凉刺骨，"但爱情不是只有你们那种模式。"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和前夫倒是谈了三年恋爱，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了，结果呢？你也是知道的——"

　　服务生送上甜点时，贝娜的手机亮了。杜含嫣瞥见锁屏上是张征发来的消息："宝贝，瑞士表已订，下月去取。"

　　贝娜快速回复时，唇角勾起一抹杜含嫣从未见过的、近乎算计的微笑："看，这就是我们的交流方式。"

　　雨毫无预兆地落下时，贝娜的司机开着那辆新提的玛莎拉蒂停在门口。她临走前突然转身："含嫣，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顾队。"雨水打湿了她昂贵的羊皮高跟鞋，"有些人就适合活在当下。"

　　她晃了晃手机，屏保是张征在迪拜塔顶楼给她拍的照片，两人的倒影在玻璃幕墙上交叠，像场随时会醒的梦。

　　当晚顾明辉加班回来，看见杜含嫣对着那对青花瓷杯出神。他脱下沾着雨水的警服，轻轻从背后环住她："张征今天找我做伴郎礼服尺寸。"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说下个月要求婚。"

　　杜含嫣猛地转身，茶杯险些碰翻："他跟你说了什么细节吗？"

　　"只说准备了3克拉的钻戒。"顾明辉皱眉解开领带，"但我查了系统，他公司最近在争取贝娜舅舅那个政府项目。"

　　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

　　杜含嫣望着茶几上贝娜落下的口红——那支号称"斩男色"的限量版，此刻在台灯下像一抹干涸的血迹。她想起下午贝娜说"活在当下"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明辉......"她刚开口，手机突然亮起。

　　是贝娜发来的珠宝店定位，并附言："帮我看看哪个戒指更好看——"照片里七八个钻戒在丝绒托盘上熠熠生辉，而镜面倒影中，张征正低头回着工作邮件，眉头紧锁的样子像在谈判桌上。

　　顾明辉的警务通突然响起，他看了眼消息，表情变得复杂："张征公司刚中标了贝娜舅舅负责的智慧城市项目。"他顿了顿，"比预算高出20%。"

　　窗外的雨更急了，青花瓷杯中的茶早已冷透。

　　杜含嫣无意识地在杯垫上画着圈，那些贝娜晒过的礼物照片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爱马仕包、蒂芙尼手链、现在这枚即将戴在她手上的钻戒......每件都明码标价，却唯独看不清真心有几斤几两。

　　"要提醒她吗？"顾明辉问，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杜含嫣望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轻轻摇头："她说过......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话虽如此，她的手却紧紧攥住了丈夫的警徽，金属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像某种无言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