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番外 抢亲节的迷雾(二) ...
-
番外 抢亲节的迷雾(二)
抢亲节前夜的风裹着艾草香,绕着青竹楼打了个旋。苏昌河靠在廊柱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腰间的寸指刃,刃身映着檐角红灯笼的光,晃得人眼晕。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扫去,见是个穿苗服的侍女捧着酒坛走来,袖口隐约露出枚金环 —— 和那日热海阿朵用来伤他的毒环纹样一模一样。
这毛丫头,倒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苏昌河心里嗤笑,指节微微收紧。暗河的规矩里,从没有 “必须喝陌生人酒” 的道理,更何况这酒是阿朵送的。他本想扬手掀翻酒坛,余光却瞥见竹楼窗缝里漏出的白衣角 —— 苏暮雨还在里面看书,若是动静太大惊到他,又要被念叨 “行事不稳”。
“苏当家,我家公主送的认亲酒。” 侍女把坛子递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柔媚,“按我们苗寨规矩,收了酒,就是应下了抢亲节的事。”
“老子不喝这破酒。” 苏昌河侧身避开,玄袍扫过阶前的朱砂帖,带起的风掀得帖角翻飞。他最烦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阿朵以为凭几坛破酒、几枚毒环就能困住他?真是天真。
话音刚落,侍女突然扬手撒出一把粉色蛊粉,甜腻的香气瞬间裹住鼻腔。苏昌河眼神一厉,掌心黑气骤然翻涌,挥手间就将蛊粉扫得四散 —— 阎魔掌练到第九重,这点阴招还伤不到他。可指尖还是沾了些粉末,顺着皮肤渗进去,不过瞬息,眼前的竹楼就开始晃。
妈的,是神识蛊。苏昌河扶着廊柱站稳,额角青筋跳了跳。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控制,当年在暗河炼狱,长老们用迷药逼他练阎魔掌,他硬是咬着牙把药碗砸在对方脸上。如今这情种蛊,竟也想左右他的心神?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青竹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鬼哭渊潮湿的山洞,地上积着血,年少的苏暮雨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衣,正举着剑挡在他身前,肩头插着枚慕家的毒针,鲜血顺着剑穗往下滴。“昌河,你快走!” 少年的声音发颤,却把他护得死死的。
“暮雨!” 苏昌河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却只碰到一片虚空。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 那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天,若不是苏暮雨替他挡下那针,他早就是鬼哭渊里的一具枯骨了。
幻象碎得猝不及防。阿朵的脸凑到他眼前,笑盈盈地抬手想碰他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温度竟和记忆里苏暮雨的指尖有些像。“昌河,你看我今天好看吗?” 她的声音软下来,孔雀翎冠上的翠羽扫过他的下颌。
滚。苏昌河猛地后退,眼底翻涌着戾气。谁也别想替代苏暮雨,阿朵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会让他觉得恶心。他腰间的寸指刃 “噌” 地出鞘,刃尖抵住自己的大腿,冰凉的触感瞬间压过蛊毒的眩晕。
只有疼,才能让人清醒。苏昌河心里冷笑,刃尖狠狠刺入皮肉。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可他连眉都没皱一下 —— 当年在炼炉里,他被烙铁烫得皮肉外翻都没哼过一声,这点伤算什么?
“苏昌河,你疯了?” 阿朵的声音变了调,脸色煞白地想去拉他的手。可苏昌河却偏头看她,眼尾因疼痛泛着红,嘴角却勾起抹张狂的笑:“疯?老子从圣火村的尸堆里爬出来时,就没正常过。”
阿朵的呼吸骤然变重。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玄袍被鲜血染透,却依旧站得笔直,眼尾的红痕混着戾气,像从炼狱里走出来的恶鬼,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不容错辨的坚定。寨里的后生们总是对她言听计从,温顺得像绵羊,可苏昌河不一样 —— 他狠、他狂、他对自己都能下死手,这种带着血味的野性,像火一样烧进她心里。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比那些只会献殷勤的软蛋强百倍。阿朵的指尖微微发抖,看着苏昌河的眼神里,多了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痴迷。
苏昌河没理会她的反应,撕下衣襟草草包扎好伤口,踉跄着推开门。竹楼里烛光摇曳,桌上的书还摊开着,可床上却空无一人 —— 苏暮雨不见了。他的目光扫过床沿,看见一张朱砂帖落在枕旁,上面画着迷雾森林的地图,标记红叉的地方,是马关寨的地盘。
依诺! 苏昌河的指节捏得发白,寸指刃的柄都被汗浸湿。他早该想到,那些苗女看着温顺,下手却这么阴狠,趁他被阿朵纠缠,竟敢把苏暮雨掳走!醉梦蛊还在苏暮雨身上,若是没人守着,他怕是要在美梦里醒不过来 —— 当年在暗河炼狱,苏暮雨中了唐门迷药,就是他守了三天三夜,用刀背敲醒他的。
“迷雾森林里瘴气重,还有食人蛊,我带你去找。” 阿朵跟进来,看着他紧绷的后背,声音软了些,“我只是不想我的驸马刚到手就没了伴。” 她的目光落在苏昌河腿上的伤口,心里却更热了 —— 这个男人为了另一个人都能对自己这么狠,若是对她,会不会也这样掏心掏肺?
苏昌河没拒绝。他知道迷雾森林的凶险,当年浊清在那里设了十八道陷阱,若不是苏暮雨用青竹伞替他挡下致命一击,他早就是食人蛊的口粮了。如今他腿上有伤,蛊毒还没清干净,带着阿朵或许能快点找到苏暮雨 —— 至于阿朵的心思,等找到人再说,谁敢挡他的路,他就剁了谁。
两人刚踏入迷雾森林,情种蛊的药力又涌了上来。眼前的阿朵突然变成了苏暮雨,浑身是血地倒在腐叶上,颈侧的疤痕浸在血里,和鬼哭渊那次一模一样。“暮雨!” 苏昌河扑过去,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影。
“那是幻觉!苏昌河,你清醒点!” 阿朵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苏昌河狠狠甩了甩头,抬手就用寸指刃在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砸在腐叶上发出轻响。不能倒下,苏暮雨还等着我。他心里默念,想起苏暮雨常说的 “越是危急,越要守住心神”—— 当年他们第一次联手杀谢家长老,苏暮雨在毒雾里撑了半个时辰,硬是没让对方靠近他半步。
“往这边走。” 苏昌河循着空气中淡淡的檀香望去 —— 那是苏暮雨常用的安神香,他怕自己练阎魔掌走火入魔,每晚都会在他房里点上。这香气,成了此刻唯一的指引。
阿朵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踉跄却坚定的脚步。玄袍上的血痕越来越多,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连脚步都没停过。他的张狂不是装出来的,是从血里杀出来的;他的执念也不是说说而已,是刻在骨头里的。阿朵突然觉得,就算苏昌河心里有苏暮雨也没关系 —— 这样的男人,值得她去抢,值得她用一辈子去捂热。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拼命?” 阿朵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苏昌河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沾血的侧脸,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圣火村被屠,我背着幼弟逃亡,是他给了我半块干饼。炼炉里,他替我挡了三记烙铁。暗河炼狱七进七出,每次都是他替我疗伤。”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寸指刃,那是苏暮雨当年亲手给他铸的,“他是我命。”
阿朵愣在原地。风裹着雾气吹过来,带着苏昌河身上的血腥味和檀香混合的气息。她终于懂了,热海那日苏昌河动用阎魔掌不是占有欲,是怕失去;此刻他对自己下狠手不是疯,是执念。这种刻入骨髓的羁绊,比任何情话都动人。这样的男人,我一定要得到。阿朵攥紧了法杖,眼底的痴迷更浓了 —— 就算抢亲节抢不到,她也不会放手。
苏昌河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檀香越来越浓,他知道,苏暮雨就在前面。只要能找到他,就算把这迷雾森林翻过来,就算再挨十刀八刀,他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