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下雨天要想我

15、生长痛

　　在巧克力的事情之前，周茜如一直认为她的陈皮之间的感情有且仅有亲情和友情。她敢肯定自己在陈皮心里定然是独特的存在，如同陈皮在自己心里。

　　那一天是初雪，难得的没有加班到深夜，也没有讨厌的人际关系不得不处理。回家的路上寒风都变得缓和不少，周茜如在街边买了板栗，又在经过巷子口的便利店时买了啤酒。
　　她近期的压力确实有点大，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买啤酒也只是突然想喝了。
　　陈皮爱吃板栗，周茜如就把热腾腾的板栗放进保温食盒中。
　　她想要等陈皮回来，她们要一起吃。
　　幸好陈皮回来时，板栗还没有冷掉。周茜如和陈皮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综艺，一边吃板栗，偶尔胡乱地扯上几句。
　　综艺里正好提及初雪，他们说：“初雪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这样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周茜如想起读书时，总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喜欢的人送巧克力，仿佛把初雪当成情人节过，只差玫瑰花了。
　　她的嘴总是有自己的想法，难以控制。意味不明地问起陈皮巧克力的事情，就像那夜归家的电动车上陈皮问她的那样。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周茜如愣在原地。
　　陈皮那一刻看向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沉静，这次陈皮不再是开玩笑。
　　周茜如的心情变得沉重又复杂，她找遍心和脑，居然没有任何一个替她感到开心的情绪。
　　整理了相当之久，终于又了再次开口的勇气，陈皮却打断她。
　　陈皮虽然解释着，但始终不看她。陈皮的侧脸带着少女的稚嫩，也有着难言的失落与痛苦。她听着她的解释想要相信，心却已经酸涩不已。
　　周茜如忽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或许要走向失控的边缘。
　　她是不吃巧克力的，接过板栗时，她向陈皮讨要。
　　陈皮也确实给了她巧克力，不是收到的，而是陈皮自己买的。酒心的，是特意给她买的。陈皮是知道自己不吃巧克力的。
　　原以为收到了巧克力后的心情会好起来，结果全然相反。
　　周茜如看着陈皮的背影感受到的是痛苦，她想起话剧《雷雨》。
　　繁漪痛苦地说：“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了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是你引诱的我。”
　　她们之间是有相似的，却又大又不同。
　　心脏隐隐作痛，好像和陈皮关系变好后，她就开始变得奇怪。或许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变了。
　　周茜如找不到具体时间。

　　陈皮房间的灯一如往常，在深夜仍旧点亮着，这让周茜如想起她尚处在青春期。青春期总会模糊友情和爱情，青春期是痛苦却又美好的，它叫人莫名其妙坠入爱河且极少介怀性别之分。
　　家里所有的门只有大门是常常锁紧又打开的。周茜如拿着热水推门而入，见到的是桌案前迷茫又愁容满面的陈皮。
　　她突然很想看陈皮戴眼镜。
　　拾起眼镜盒，为陈皮戴上，目光却落在少女的唇上。
　　陈皮的嘴唇起了皮，她想起小时候她们共用一支润唇膏，但现在并不如此。陈皮没涂润唇膏，是没吗？
　　或许明天该给陈皮买润唇膏了。

　　一墙之隔，两个心知肚明的人各自煎熬、痛苦、辗转难眠。
　　次日她们没有机会在清晨碰面，这让周茜如得以喘息。她尚且不知道以何种表情面对陈皮，她甚至不想再见到她。
　　周茜如知道，自己又在逃避。
　　可她逃避的是什么，是没有明说的情愫，还是自己混乱的心。

　　一整天的工作她心不在焉，难以集中注意力，总在一些地方犯错，被领导发现又痛批。以她的个性是难以接受自己在这种小事情上犯错的，然而她已无暇顾及。
　　领导许是良心发现意识到周茜如前阵子一直加班到深夜，又或许是担心她这个又便宜又好用的员工劳累过度死去，给她批了一天的假期，但今天还是得接着干。
　　下了班她并不想回去，在地铁里漫无目的地坐。正在她思索着今晚该何去何从时，徐若琪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徐若琪的声音显得格外无忧无虑：“西西，下班了。我们好久没见了，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若琪。”周茜如有点想哭，冷空气吹的她吸鼻子，“我想去你家睡可以吗？”
　　透过电话也能明显感觉到周茜如情绪不对，徐若琪的声音冷静下来：“当然可以，你永远可以来我这里。”
　　“用不用我去接你，你在哪？”
　　“不用了，我正在坐地铁。”周茜如拒绝，随后到站换线。

　　按响门铃，徐若琪穿着家居服为她开门。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周茜如憋了一天的情绪得以释放，她的眼泪落下。
　　徐若琪赶忙把她迎进门，并不着急询问，而是给她倒了水，拿来纸巾等她哭完。
　　周茜如的手被热水捂热，眼泪大多都滴进杯里，盛了一杯酸涩和迷茫。
　　等她止住眼泪，情绪平缓，徐若琪又倒了一杯水替换手中那杯。周茜如仰头喝下，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从哪里开始说。
　　“是因为工作吗？”徐若琪小心翼翼地问。
　　周茜如摇头。
　　“那……是因为陈皮吗？”
　　周茜如所在乎的在无非是这二者。
　　提及陈皮，周茜如隐隐又有要哭的趋势，徐若琪拍拍她的颤抖的肩膀，无声的宽慰。
　　周茜如哽咽着开口：“是我哪里没有分寸吗？陈皮她喜欢我。”
　　原以为是陈皮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徐若琪沉默片刻，问起她：“那你对她呢？是友情？是亲情？还是你也想不到的爱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周茜如摇头。
　　她仰起头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和她认识太久太久，我们之间有友情，也有亲情。但同时，我们之间的关注和占有欲也是强烈的。”
　　“陈皮对关系的界限划的很明确，对任何人都有分类。但当我问起她，我是哪个位置上的人时，她半天答不上来。我早该在那个时候起就注意我们之间的分存，可我没有……”周茜如回忆起她曾问过陈皮的问题。
　　徐若琪抚了两下她的背，说：“你和她不一样，你对人和对感情的界限模糊，这点我很早就发现了。”
　　是的。
　　周茜如想起之前徐若琪问她，为什么并没有那么喜欢，却还是同意和谭锐交往。她的回答是：“我有点好感，而且我需要他的帮助。或许可以日久生情，这也是说不定的。”

　　所以是陈皮引诱的她吗？或许不是，或许是她自己引诱的陈皮。

　　徐若琪的见她痛苦纠结，残忍地逼她直面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很痛苦。”周茜如仍旧想要逃避。
　　徐若琪不愿见她再这样逃避，这只会让痛苦无限延长。
　　徐若琪给予她两个选项：“是接受，还是拒绝。无非就这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

　　拒绝。她怕她们之间真的会如破碎的镜子，无论如何都不再严丝合缝，完美无瑕。她好不容易跟陈皮重修旧好，她做不到就此变质。
　　接受。她做不到，她心中始终有着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不应该。她不应该在无意间引诱对方，她该做好她姐姐的责任，而不是让她对自己的感情变得模糊。
　　自己尚且这么痛苦，想必陈皮也不好受。

　　“听着，你们本就只是朋友。你不是她的姐姐，你只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是模糊不清的，这没什么。”徐若琪的声音显得冷酷无情。
　　“你的痛苦源于你要命的责任感，可你并不需要对她担起家人该有的责任。我想，她也没让你承担。”徐若琪说的话，让周茜如想起陈皮每一个拒绝的坚毅认真的眼神。
　　徐若琪轻轻搂住她，声音又柔和起来：“没关系的，接受的过程一向很痛苦。我当年也一样痛苦，你多往好的地方想想，会过去的。”

　　意识改变的过程带来的痛是抽丝剥茧般的痛，是周茜如人生中的第二次生长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