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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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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他也这么问我。我已经知道他叫周赤炎。
“不知道。”我摇头:“以前的事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并没有像丝绒一样为我起名字。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若是开口,一定是跟对方说话。一定要叫的话,两个人都“喂”、“哎”的乱叫一起。
他有很多书,他也读很多书。
我问他书上有没有说人怎样才能找回丢掉的记忆。他说不知道,他要翻一翻医书。他的医书都在城里的家里。
他带我回城。
我前些天不驯的长毛已经能化成伏贴的黑发了,他帮我梳成书童的双髻,刚好藏起那两只竖在头顶上的耳朵。
可是我人高马大的走在他后面,比他高出半个头,却做书童打扮,滑稽的不得了。
他骑马,我跟在马后面。因为没有马肯让我骑。
过城门的时候,没人留意我。士兵们都周公子周公子的叫着,争着向他献媚。
沿着宽阔的路走着,我突然觉得异样。无法言说的那种异样,好像某一个地方某一个人,一直在叫我:“过来、过来。”而我自己也在告诉自己:“过去、快过去,就是那里了。”
我转过头去看,一个小小院落。面街的门额上有一块店招。“纤、侬、绣、坊。”我一字一字读出来。
“哎,你上哪儿去?”周赤炎叫住几乎已经走到门口的我。:“我家在那边儿。”
我在周赤炎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他送我去城里的客栈。他说:“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爹眼皮底下吃我家后花园的梅花鹿。我爹这人细心的很,又认识蜀山会捉妖的道士。要是让他老人家发现端倪可就大事不好了。”
蜀山,我心砰的一跳。蜀山,好熟悉的词儿。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一个词而感到熟悉。蜀山,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周赤炎说:“蜀山的人是专门捉妖和修仙的。你是妖怪,是不是在蜀山道士手底下吃过什么苦头呀?说不定是你败在他们手上,头受了伤,所以才失去记忆。”
他把医书搬到客栈里查,我百无聊赖,溜出去找那家纤侬绣坊。
尽管只经过一次,我依然凭借野兽的本能顺利的找到纤侬绣坊。可是那天那种吸引着我,呼叫着我进去的那种感觉不见了。我站在绣坊门口,不知所措。
突然门被打开,一个人几乎要撞到我怀里,退开几步,诧异的望着我。
“丝绒?”我惊叫。然后我马上发觉自己认错了。那不是丝绒,虽然长着和丝绒几乎一样的面孔。但丝绒是妖媚的,是流动的。她是干净而无邪的。并且,她显然是人。
可是我的惊奇还远没有那女子来的大。
她倒吸一口冷气,望着我,“你、你、你”,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我摸摸自己的头,耳朵还藏的好好的。她为什么这么惊怕。
“我怎么了?”我问她。
她终于定下神来:“你、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人人第一句都是问这个。“我没有名字。”我说。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她说,可是她并不显得太意外。
是啊,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过去呢?可是我就没有,谁令得我这样?
“你认识我吗?”我问她。
“不不不。”她矢口不认。“我们第一次见面而已。”
“那你刚才为何那样吃惊。”
她定定神,说:“因为你刚才叫我丝绒。丝绒明明是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猫。”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干干净净。可是我知道她在说谎。
她为什么说谎?
“你有什么事儿吗?”她问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直觉只告诉我要到这儿来,我并不知道来找谁,或者来干什么。
她明明知道些什么,可是她不肯说。她不肯说,我能拿她怎么办呢?
这时有客人上门来了,是熟客,热络的和我们打招呼:“廖老板,你去江南办货回来了?老板娘,我那套百子闹春的被套可好了?”
他把我当成谁了?我看看那女子,只见她乍然变色,然后又恢复平静,把那客人让进屋子,不再理我。
廖老板?
我兴奋的回高升客栈找周赤炎。
“喂。我可能找到一点端倪。”
他从医书上抬起头来。
“我找到一家叫纤侬绣坊的地方。那里的老板娘见到我非常吃惊,好像认得我的样子。相熟的客人又把我错认成老板。我猜那里的老板一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会不会是我兄弟?”
我兴奋的满屋乱走:“今天她忙着招呼客人,我明天再去找她。你明天陪我去吗?喂,干嘛这么看我?”我当胸给他一拳。
他那眼神,他简直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你呀。”他说:“你简直是我看见过的最天真简单的人了。哦不,你根本不是人。”
这时候客栈的小二敲门,送进来几样简单菜肴。
周赤炎说:“一起吃一点吧。”
我嫌恶的把脸皱成一团。
“我说你也收敛一点吧。京城巡防严密,不比别处。你晚晚出去偷人家兔子,迟早闹出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