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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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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半学期那会儿学校征集文理志愿,棠梨没想着会和沈惊弦分去两个班。
虽然两人的成绩都更偏向理科,但分数差得那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高一半个学期,沈惊弦就捧来了四五个理科竞赛名次。
学校的光荣榜下面永远刷新挂着他的照片,棠梨每次路过都会在其上停留几秒目光。
少年耀眼如天边烈阳,炙热明亮却又温暖平和。
棠梨最开始觉得这种人其实容易相处,但后来慢慢觉得,其实这种人才难接触。
他对每个人都温柔友好,就对每个人都淡漠疏离,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最多只能这样。
棠梨想着自己或许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和沈惊弦有所互动,可是直到高二开学分班,全年级将近一千个学生的分班表浩浩荡荡贴了整个公告栏,她才知道这个时机怕是没有了。
她和沈惊弦分开了。
沈惊弦去了(1)班她去了(3)班,两人的班级虽然只隔了个(2)班,前门后门之间也不算太远,可是棠梨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看见沈惊弦的次数直线降低,甚至都有好几天见不着人的情况。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学习压力的增大,沈惊弦也不像高一时那样和一帮男孩子出去打篮球放松,而是经常呆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骆笑从高一就看穿了棠梨的那点小心思,不止一次怂恿她要不要去试试。
棠梨脑子里暂时还没有“试试”的概念,被骆笑揪去学校角落的运动器材处一顿教育。
“我没想那些,”棠梨捧着自己的脸,“他愿意我也不愿意。”
“你还臭美起来了?”骆笑忍不住笑道,“沈惊弦很受人欢迎的,王佳佳就喜欢他。”
王佳佳是和棠梨一班的女生,比棠梨高一点瘦一点会打扮一点。
前一阵子还顶风作案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但是没多久就分开了。
怎么又喜欢上沈惊弦了?
棠梨短暂地瞪大了眼睛。
“那就喜欢呗,”她惊讶后靠在齐胸高的单杠上,瘪着嘴巴心虚辩解,“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棠梨不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角色中去,没勇气面对,更不愿意承认。
卑微的暗恋不可能有她的姓名,与其做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不如直接就把源头掐灭在摇篮里。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骆笑贼里贼气地撞了一下棠梨手臂,“坏坏的?”
棠梨一抽嘴角,闭着眼胡扯:“嗯!”
那时候她们女生之间特别流行霸道校草之类的言情小说,像极了多年前的陈小春扮演的古惑仔,男主总是又拽又凶,不学无术,对女孩子说话都得用调戏的,棠梨看过之后都嫌油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明白那种幼年混混有什么好喜欢的,但是骆笑就喜欢这一类型,最近刚和隔壁学校的一个男生对上眼,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功夫搭理她。
棠梨一个人习惯了,也不需要被人搭理。
如果说高一时她还尝试着去融入集体,高二分班后她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懒得处理身边的人际关系。
别人抱团分享八卦,她就一个人去学校里遛遛逛逛。
操场外有一片枇杷林,枇杷成熟在初夏的五六月份。
高一下半学期末,班里的男生出去摘枇杷,沈惊弦也去过一次,提了一小串回来,都分给了他的前后位。
棠梨当时就想,如果枇杷晚一点成熟,她还和沈惊弦同桌,应该也会被分到一两颗。
不过她那时候的同桌也还可以,方羽也摘了些回来,之后骆笑也给过她,有的酸有的甜,棠梨一人都没吃完。
后来棠梨就喜欢往枇杷林那边溜达,那里没有通路,里面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
棠梨经常在里面扒拉点苍耳,粘在衣服上玩,或者采到几株车前草,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带回家给姥爷。
虽然家里的草药有很多,但是棠梨找对了会很高兴。
她的快乐似乎与这个年龄段脱离,骆笑也难以理解那份开心。棠梨有时候会为自己的不合群而感到难过,但更多时候却又乐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沈惊弦第二年生日,送礼物的人似乎更多了,一班门口总有人过去,棠梨坐在教室里都能感觉得到走廊的人来人往。
这一年她干脆就没给对方准备礼物,反正准备了也不会送出去。
那段时间她的情绪相当低落,姥爷见她不开心,便带着棠梨出门钓鱼,棠梨在湖边发了一下午的呆,钓上来一条手掌大小的草鱼。
用来煲汤太小,棠梨把鱼放在院子里的莲花缸里养着。
隔壁的小孩子跑来找她玩,跟她一起问这条小鱼叫什么,棠梨撑着下巴,说叫沈惊弦吧。
小孩只听懂了最后一个字,便小闲小闲的叫开了。
后来莲花缸里的莲花被小闲给咬涂了,棠梨气得要把它给炖了。
可是都撸起袖子把鱼捞了出来,被姥爷一声“小闲”喊的,又给放了回去。
沈惊弦生日那天钓回来的鱼呢,算不算是他给她的好运气。
小闲逃过一劫,活的还算潇洒,入冬之后天气渐冷,棠梨甚至还把莲花缸给搬进了医馆大厅,怕它冻死。
期末考试前夕,下了场雪,棠梨穿了件正红色的棉服,在枇杷林边上堆雪人。
盘扣窄袖,在领口嵌了一圈白色的绒毛,棠梨本来就白,被艳色一衬,更显五官灵动可爱。
方羽跳到她的身边,找棠梨一起去打扫卫生区。
三班的卫生区恰好挨着操场的枇杷树林,这星期轮到棠梨和方羽打扫。
两人成绩半斤八两,分到一个班理所应当,男生生性好动,一年后也没个长进,扯辫子砸雪球,对女孩子干的缺德事一件不少,棠梨气得抱着雪人头砸他,直接把人给怼进绿化带里。
“我靠,”方羽吐了口雪沫,“你这样以后嫁不出去!”
棠梨翻了个白眼,把人往绿化带里又按了一按。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就跟是什么多恶毒的诅咒似的,嫁不出去她就在家里照顾姥爷,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看你总来这边,你是不是等着枇杷熟了第一个摘?”
神经病,棠梨弓腰往枇杷林里走。
大冷的天,基本没人往教室外面跑,他们班的卫生区地方又偏僻,根本就没什么垃圾。棠梨简单把雪扫扫,趁着还没上课,进去扒拉了一会儿雪地。
方羽也跟着进去,问她怕不怕虫,棠梨说不怕。
“你这女的真的很奇怪,又不怕虫也不怕冷,还那么暴力。教室多暖和啊,你怎么不上楼,还偏偏喜欢往外跑?”
其实像方羽这种男生,棠梨不是很讨厌,她甚至还挺喜欢和对方相处,就像和骆笑一起,说说话什么的,会很自在。
不过对方的话有时候太多太杂,她几句话回答不上来,干脆就不回答了。
“哎哟我去!谁这么缺德啊!”
棠梨正蹲在地上刨草根,听方羽这么一吆喝,连忙过去查看。
靠墙的五六棵枇杷树都被人剥了一圈足足有十厘米宽的树皮,露出里面木黄木黄的茎干。棠梨用手一抹,切口还新鲜。
“我记得生物老师说树皮剥一圈会死吧?”方羽问。
棠梨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小刀,在地上开始挖泥往切口处贴。方羽也依葫芦画瓢抓土往上贴,贴到一半还不忘感叹:“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刀啊?”
棠梨刨了半个早自习没上去上课,老师就直接下来找人了。
方羽把事情跟班主任交代了一遍,棠梨跪在树边,用手扶着粗糙的树干,瓷白纤细的手指沾着泥土,死死咬着下唇,不知怎么就掉了颗眼泪。
她抬手用袖子抹掉。
虽然说有环切那么一说,但是宽度顶多一厘米,还要用嫁接膜缠住保温防虫才能存活。这样十厘米的宽度是一定活不了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谁对着树发疯,棠梨一上午在教室里坐立不安气得头晕,当天中午回了家就直接高烧进了医院。
不过好在这件事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学校里哪哪都是摄像头,几乎是被报上去的当天就把人给抓住了。
几个初中的小屁孩,该赔钱赔钱,该处分处分,其中有一个家长气得直接在学校里抄着扫帚开始揍人,教学楼里回荡着那哭爹喊娘的杀猪般的叫声……
棠梨那时候还在自己家里挂吊针,骆笑旷了晚自习过来看她,并且给她带来了学校的一众消息。包括不限于她这个神奇的体质,能为了几棵树高烧烧到三十九度,全校都震惊了。
棠梨用她沙哑的嗓音磕磕绊绊说出来:“你不知道……我给那些树……施了多少肥……”
真是气死她了。
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棠梨咬咬牙把手背上的针管摘下来,掀被子下床一气呵成:“走。”
“去哪?”
“学校。”
棠梨揣着嫁接膜重新回到学校,准备把树干都给裹上,最起码把该努力的都努力上,有一丝希望就别放弃。
可等到她们到了地方,却发现枇杷树都已经事先被裹好了。
“谁裹的?”棠梨有点郁闷。
“不知道。”骆笑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方羽?”
“有可能…”
两个女生把嫁接膜给检查了一遍,又匆忙离开,隔天棠梨去问方羽,结果还不是他干的。
真奇了怪了。
“估计是哪个热心市民。”棠梨吸了吸她半堵不堵的鼻腔,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希望他平平安安,每天都有枇杷吃。”